秦游不懂什么叫做兵贵神速,他也不知道将要做的事情和兵贵神速有没有关系,他只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他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而是海王,需要让瀛贼知道海王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战斗结束了,大获全胜,令人无比惊愕的是,郭城势力的伤亡,竟然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这种战损,根本不是战损,最多最多只能说是意外。
    秦游站在墙门的入口处,挥舞着手臂,哈哈大笑着,欢迎着每一名勇士。
    刀口崩裂的,秦游会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
    满身血污的,秦游会与对方击一下掌。
    受了伤的,秦游则会上前狠狠的拥抱一下。
    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的,秦游破口大骂,甚至还会照着屁股踹上两脚。
    不少人很无辜,瀛贼也就不到两万人,最先冲出城的杀的太猛了,好多人连手都凑不上。
    在秦游的谩骂中,这些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的人,低着头,满面羞红,如同斗败的公鸡。
    郭城的百姓们走了出来,兴高采烈的打扫战场。
    尸体,将会被拉到一起,付之一炬。
    瀛贼的刀剑可是好东西,都不是凡品,拿到城里,少不得会让海王亲口夸赞两句,再不济,还能找南宫大人换些赏钱,实在不行,糊弄山民换点山货也好。
    瀛贼的衣服,还是算了,海王说了,瀛贼不要颜面的,爷爷穿的底裤传给老娘,老娘穿过了传给儿子,恶心死了,烧掉,全都烧掉,统统烧掉。
    至于干粮,一脚踢到海里喂鱼。
    他娘的,儿臂粗细的大虾都吃到吐了,谁吃这种狗都嫌的干粮。
    鬼子翻译官童光宗和一群皇协军被挂在了墙下。
    秦游不忍心杀他们,毕竟都是汉人,还是暴晒吧,死活全看命,如果能不吃不喝挺过七七四十九年,那就放了他们。
    大家都说海王心善,交口称赞。
    城内载歌载舞。
    这是大事,很大的事。
    以往的时候,海王打赢了,是寻常之事,海王最多乐呵乐呵,该干嘛干嘛去。
    可杀了瀛贼,海王却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大家看出来了,海王对杀瀛贼情有独钟,酷喜杀这群岛民。
    都明白了,一个个都明白了,原来海王大人喜欢杀瀛贼。
    都记下了,一个个都记下了,以后见到瀛贼,甭问,不说,抽刀,砍就是了。
    无数篝火被点燃了,各种肉食堆成了小山一般。
    尚云道最富,十数城,三十余县,都是郭城的战利品,粮食,一生一世吃不完,人们敞开肚皮吃,酒,肉,管够。
    绑着药布的秦游哈哈大笑着。
    一想起这一下午就弄死了两万多瀛贼,他的嘴角总是不经意间的上扬着,发出了大笑之声。
    曹琥端着酒坛,豪迈非常,张着嘴,仰着脖,倒了一半,撒了一半。
    “啪嗒”一声,酒坛仍在了地上,曹琥突然扯开了官袍,光这个膀子,用力的拍了拍胸口。
    “为殿下战!”
    吼出了四个字,曹琥扎了个大马步,扯着破锣嗓子开始高歌。
    “那山巅,苍鹰飞过。”
    五大三粗的山民老娘们跑了过来,开始伴舞。
    “祖爷是那苍鹰,为我们遮住烈日,那碧海,卷过高浪,像似图腾,立于天地,苍白的大雪,只是刹那,化为山水,湿润了土地,喂养了我们。”
    曹琥踢踏着双腿,斜着身体,转了一圈又一圈。
    城内两万多山民,都站了起来,转着圈,高歌着。
    汉家儿郎打着节拍,挥手叫好。
    他们听不懂,也看不懂,就是觉得有趣。
    秦游醉了,站起身,学着曹琥的模样,转着圈,哼唱着调子。
    越来越来的人们站起身,就连飞云公主也学着山民的模样起舞。
    龚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左手拉着巫雪,有着拉着月芯,跑到了曹琥面前,笨拙的跳着舞,唱着歌,怀里还夹着个不断挣扎的山民小崽子。
    刚刚这个小崽子说龚媛没有斐云荣漂亮。
    曹琥突然趴在地上,掩面而泣,哭的如同月子里的娃。
    他的父辈,在汉人面前跳过这支舞,却挨了鞭子,被骂作是野人,说是难登大雅之堂。
    抽他父辈的人,只是个小小的书吏。
    他的嫂子,在汉人面前唱过这首小调,那家财万贯的富户,说是不如妓子唱的好听,污人双耳。
    自此之后,再无山民在汉人面前高歌,再无山民在汉人面前起舞。
    可今天,尊贵的世子殿下,挽着公主手臂,唱着湖女之歌,跳着属于他们山民的舞蹈。
    堂堂的过场王爷,亲自为山民们打着拍子,大声叫好。
    尚书大人之女,抱着一个湖女部落的娃娃,满哪乱跑,洒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些,可都是汉人中最尊贵的人呐。
    那些汉家最善战最勇猛的战卒们,咧着嘴,绑着药布,大声叫着好。
    曹琥看不到任何一丝别样的目光,一丝一毫都看不到。
    他能看到的,是热情,是友好,是如同对待亲族一般的火热。
    曹琥锤着地,眼泪滴落在了这片大地上。
    “早一些,殿下,您早一些,您早一些来啊,为什么不早一些来啊。”
    一支绑着药布的手臂,落在了曹琥的面前。
    曹琥抬起头,使劲擦了擦眼泪,拽着手臂,站起了身。
    “对不起。”秦游歉意一笑:“我没有早些来,对不起。”
    秦游不知道为什么曹琥说他没有早一些来。
    他不想问,也不需要问,甚至心中,真的有着歉意,带着愧疚,自责自己没有早一些来到东海,没有早一些认识这些山民。
    曹琥张着嘴,满腔的委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游,的确来晚了。
    湖城那片深山中,满是无名之墓。
    湖城的聚集地中,满是被饿死的族人。
    万千的委屈,最终化为了一句喃喃自语。
    “不要死,我曹琥,所有山民,求求您,殿下,您千万不要死。”
    秦游,在曹琥的眼中,在山民的眼中,不是世子,不是海王,更不是什么天潢贵胄,而是希望,与未来。
    秦游,是所有山民们,见到的第一个愿意接纳异族的汉人。
    只有秦游知道。
    数千年后,他们与更多的异族,与所有汉人,在一起载歌载舞,在一起对抗外敌,在一起携手并进,在一起成为了一家人,造就了一个伟大不朽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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