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想起了学校里流传很广的一个八卦。
    当年入学的时候,就有人目睹到两人是被一辆车送到学校来的,入学手续也是同一个人办理。再加上两人相似的容貌,有很多人怀疑两人是亲戚关系。
    然而两人在学校里却是如同两条平行线一样毫无交集,平时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甚至鲜少有眼神的对视,关系看起来比陌生人还不如,完全是对对方避而不见的状态。
    有好事者私下里猜测两人关系,忍不住去找当事人求证。那人一开始打算去找庭蕤,但庭蕤平时高冷的形象深入人心,不如姚雪笙平易近人,所以那人临时又转换了目标,去询问姚雪笙,姚雪笙自然满口否认,那人也只能作罢。
    虽然两人都不曾承认,但流言之所以成为流言,就在于它有广泛的传播基础,依托于人民群众无法遏止的好奇心而生生不息。这两人平时在学校都算是男神女神一般的人物,自带万千流量,关于他们的话题只会更多不会减少,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猜测也层出不穷,其中兄妹关系是流传最广,最为人所认可的。
    流言传播之盛,就连李玲玲这个不怎么关注八卦的人也曾私下听闻。这时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发现两人容貌上确实有一些微妙的相似之处。单看五官,无论是鼻子、眼睛还是眉毛嘴巴都完全不同,但是一旦组合起来,那种即视感就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了。
    几人都不说话,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李玲玲打圆场道:“姚同学,快要上课了,你还不回去吗”
    姚雪笙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地看了庭蕤一眼,说:“关于处分那件事,我相信哥哥是清白的。”
    说完就离开了。
    庭蕤若有所思。
    事有反常即为妖。
    他可不相信姚雪笙从此转了性。他们之间的关系天然对立,小三的女儿与原配的儿子不可能存在友好相处的选项。平时他们都非常默契地避开对方,十天半月都不见得能说一句话。
    这次姚雪笙却突然对他示好,他不得不怀疑她热情行为背后的动机。
    “庭蕤,庭蕤。”李玲玲唤他回神,“你怎么了?是在担心吗?”
    果然,遇到这样事,这孩子看起来再怎么成熟稳重,内心还是会忐忑不安的吧?
    “别担心,还有老师呢。”
    李玲玲说话间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听到一声粗哑的男声说道:“进来。”
    钟海生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李玲玲和庭蕤,眼神有些闪烁。他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肥胖的腹部,皱着眉头说道:“如果你是为了他处分的事情求情来的,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次斗殴行为的后果太恶劣了,你有没有想过它会给我们学校的名声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件事幸亏是我压下去了,否则传到外面,人家还以为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只会逞凶斗狠呢!”
    “钟主任——”李玲玲非常着急,“关于庭蕤打架这件事已经有定论了吗?您怎么确定这件事就是他做的呢?庭蕤这学生我教了三年,对他的品性是非常清楚的,他怎么可能跟外校生聚众斗殴呢?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钟海生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沉声说道:“哦?李老师是怀疑我判断有错,处事不公喽?”
    李玲玲却不怕他,她据理力争:“那您说庭蕤聚众斗殴,也不能就是空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定罪了,起码得有证据吧?”
    钟海生原本阴沉的表情突然和缓了起来,他居然笑了起来,说:“要证据?怎么没有?”
    他拿起话筒,不知给谁打了电话,说:“对,对,你让那两个学生来一趟,现在就过来。”
    他挂断了电话,对李玲玲说:“李老师不是要证据吗?那就稍等片刻吧。”
    说完他也不管李玲玲作何反应,打开电脑,开始自顾自地浏览网页,屏幕上一片红红绿绿的线条和数字,他是在查看今天的股市行情。
    “……”李玲玲没想到钟海生居然还真的能拿出所谓的证据来,她不禁扭头去看站在旁边的庭蕤。刚才她在与钟海生的交锋中,庭蕤一语未发,也不出声为自己辩解。刚才钟海生说有证据,他也没表现出明显的震惊,依然神态自若,气定神闲。
    庭蕤确实不惊讶,钟海生在育诚经营多年,人老成精。他要对付什么人,必然会从头到尾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一击即中,让那人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的回应在他的预料之中。若是没有“证据”,他怎么敢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下处分通知,把保送名额给别人?他的权力虽大,育诚却毕竟不是他的一言堂,他也是要拿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来堵悠悠众口的。
    不过庭蕤也很好奇他会拿出怎样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确实是聚众斗殴了。
    是人证?物证?还是两者皆有?
    答案是最后一个。
    没多久,一个细眼长眉的矮个子男人敲门进来了,他一进来就点头哈腰地向钟海生问好,一叠声地叫他“海生兄”以示亲近。
    钟海生的眼中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厌烦,他最讨厌跟这种认不清自己地位,妄想跟他称兄道弟的小人物打交道了。因为这种人总是掌握不好待人接物的分寸,你稍微对他们客气一些,他们就会登鼻子上脸,把你的客气当做他们不要脸的资本。要不是看他还有那么点用处,他早就让他不能出现在他视线里,有多远滚多远了。
    他懒得跟他多说,问道:“人都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男人擦着脸上细密的汗珠。钟海生催得急,他是一路小跑赶过来的,生怕来迟了让这位大佛不高兴。
    他把门外等着的两个学生叫了进来。
    那两位一进来李玲玲就有点吓到了。
    那两人顶着一头五彩缤纷的头发,穿着隔壁高中的青色校服,脸上青紫交错,遍布伤痕,不见一块好肉,腮帮子和眼皮肿得老高,基本上看不出他们原本的相貌了,让人觉得就像是一个猪头,还是卖相不怎么好的那种。
    那两人一进来就把目光对准了庭蕤,指着他异口同声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打的我们!”
    来这之前他们已经演练了无数次,自然配合默契,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起庭蕤的“暴行”。
    在他们口中,庭蕤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睚眦必报、心肠歹毒的小人,因为一次小小的口角之争怀恨在心,趁他们落单后纠集了一群社会人士把他们堵在了巷子里狠狠打了一顿,给他们的肉体与心灵造成了巨大创伤……
    庭蕤听他们说话就跟听故事似的,而且还是一个讲得不怎么好听,没什么波澜起伏的故事。
    唉,太俗套了。
    要是让他来编,凭借他那么多年忽悠教众的经验,他保证能说出个更有意思,听起来更加曲折动人的故事,起承转合,高潮迭起,绝对能甩这个干巴巴的“真相”十条街。
    你们太让本教皇失望了。
    “就这样?”他双手环胸,不带一丝温度的冰冷视线缓缓扫过两人周身,那视线犹如锋利的匕首一寸一寸割过他们的皮肤,使他们遍体生寒;又如同裹挟着暴风与霜雪,一路冷到了他们的心底。他们下意识地瑟瑟发抖起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财迷心窍,非要掺和进这件烂事里。
    李玲玲也说:“钟主任,这算什么证据呢?这两个人所说的话谁能保证不是瞎编骗人的?他们身上的伤也不能证明是庭蕤找人打的吧?”
    “当然不只有这个。”钟海生不动声色地瞥了庭蕤一眼。刚才那眼神实在太有威慑力,毫无防备之下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在他的认知里,这种眼神可是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上位者的专属,钟海生难以想象那竟是一个不足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能有的眼神。
    “还有监控视频为证。”他强作镇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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