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又送来一批形状大小各异的火瓶,每条北戎人铺设出来的木板通道,对应的城头,都分到了五个瓶子。
    四荒城东西南北四面城墙,都需要分发火瓶,算下来,城内历年积压的酒瓶子、酒葫芦、药瓶子等,只要合用的基本上被收刮殆尽,即使有存货也不会太多。
    北戎骑卒与城头对射,约小半时辰,丢下一地尸体和哀叫的伤马伤卒,终于填出了十多条直达城墙根的血肉坦途。
    随着金锣声响,游走的北戎骑卒潮水般退到一箭地之外,绝不恋战。
    地上落马不及跑脱的伤者,被城头箭术好的老卒一一射杀。
    城头也死伤无数,一众士卒在各自什长伙长伯长安排下,给伤者截断箭矢,简单绑扎,送去城内的检伤舍救治,趁着有时间,把死者也搬运下城。
    眼下这一仗,还不知熬到什么时候。
    易尚延和常思过没去理会城头的忙碌,两人从木箱里取出箭支,快速补充到箭壶,都盯着沿木板铺就的通道,越过烧毁的投石机,往城池缓缓接近的攻城车。
    高达近十丈的攻城车,包裹着混合了湿泥沙子的层层棉絮,臃肿得像一座小山头,把铺道的木板压得“咔嚓”裂响。
    “他大爷的,这……可如何对付?”
    易尚延郁闷地小声嘀咕。
    攻城车的三面,用棉絮涂满泥浆,堵得没有空隙,火瓶砸去,最多只能在攻城车的侧面,或者正面烧落一些泥沙,根本不顶事啊。
    亏得那些满脑子肌肉的家伙,能想出这么笨拙而有效的法子。
    常思过也挠头,攻城车后面两翼有三排持盾士卒,防护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拧着眉头,苦思冥想,推翻了一个又一个不着调的想法,眼见着攻城车已经进入弓箭射程,仍然没想出烧掉攻城车的法子。
    易尚延叹了口气,偏头商议道:“只能等攻城车靠墙,多用擂木滚石,砸开攻城车三面涂满泥浆的覆着物,从口子里,往攻城车内砸火瓶,一把火闷熟那些乌龟王八蛋,从里面把攻城车烧了。”
    “只能如此了,但要小心北戎的炼体士,趁机杀上城头……等等!”
    常思过附和着易尚延的提议,脑中念头急转。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硬拼肯定不成。
    北城头的守卒,原本就是四面城头最少的一个,其它三面城墙经过了好几天苦战,死伤惨重,根本不可能再抽出人手前来帮忙,而北戎人多势众,北城头拼消耗只会丢得更快。
    易尚延听得黑娃说等等,他眼睛刷一下亮了,忙问道:“想到什么好法子?快说说,时间还来得及。”
    黑娃想出来的火瓶,帮了四荒城大忙,他又期待黑娃另有新的奇思妙想。
    常思过轻笑一声:“也没甚好法子,可以在你的法子上,稍稍增添一些火力。”
    转身指着靠内墙边堆着的滚木,道:“咱们挑一些手臂粗的滚木,架成柴堆,正对着攻城车靠墙的位置,铺开一些,开两个火瓶,把猛火油均匀撒一些在木柴上,咱们往两边退开位置,待北戎的高手,从攻城车内冲杀出来的时候,数支火箭射去,把墙下柴火给点着……”
    易尚延哈哈大笑:“你小子这招式阴险!好,就这么着,把那群杀出来的高手,又给烧得屁滚尿流退回去,也就不需要再费力捅开攻城车的乌龟壳,他们匆忙逃命下,肯定来不及堵住自己破开的漏洞,咱们对着口子砸两个火瓶,哈哈,从上到下,一锅闷了他们,妙哉!”
    拍了拍不知什么时候凑近身,笑得嘎嘎叫的牛伙长,道:“老牛,还不快去布置,怎么做伪装阴人,你应该懂的。”
    牛伙长咧着嘴点头哈腰,“必须懂,两位先生满肚子妙计,老牛就想不出来。”
    易尚延一脚虚踢,笑骂:“滚你的,敢拐弯抹角骂我们满肚子坏主意,老牛你是皮子痒了,等打完仗,再收拾你。”
    牛伙长笑嘻嘻跳开,“真没,是您想多了。”
    赶紧指挥十数个士卒揭开油布,挑捡木柴,太大的不要,太湿的不选,沿着城墙边一带,铺开三丈长,四尺宽,搭出交错宝塔层,留下通气的空隙。
    还为了牢固,把每一根木头的首尾,相互用细绳给缠住,连成一个整体。
    到时即使北戎的炼体士高手,跳上城头,仓促间,也踢不散所有木柴,待得烧将起来,冒起的浓烟大火,足以把不怕死的北戎士卒给逼退回去。
    易尚延看了眼喊着号子,缓缓而来的攻城车,估摸着按这个速度,还得一个多字时间才能靠拢,他把斜挎着的大弓往后推了推,道:“黑娃,你帮忙盯着点,我去找老单,他或许有其它主意了,但总得把咱们的想法,也提醒下他。”
    “成。”
    常思过点头应下,看着易尚延往西跑去。
    不多时,从西头紧急跑来一队传令士卒,在对应的攻城车过来的城头位置,停下一个,与防守区域的尉官或伯长、伙长们交代。
    一名士卒跑到牛伙长身边,递一张手令,掏出一盒印泥,小声附耳几句。
    牛伙长看着手令连连点头,指着正在搭的木柴,看着斜靠在城墙边的常思过,笑道:“易先生和常先生已经提醒,我正在做火攻准备。”
    传令士卒顺着牛伙长的目光,看了一眼穿着黑袍的常思过,忙拱手行礼,接过牛伙长摁了手印的纸条,匆匆往回跑去复令。
    牛伙长把手指残留的印油,就着鞋底擦了擦,跑前几步,与常思过说了几句客气感谢话,见有些生人勿近的常思过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便哈腰退下,加紧监督士卒们搭建木柴。
    易尚延很快又跑了回来,对常思过笑道:“老单想的法子,和咱们的大同小异,须防着某处城头,北戎修者会同时攻上来五六个,破坏火攻施展,咱们要做好随时增援别处城头的准备。哎,还是咱们炼体士人手太少,有两处城头,没有炼体士防守,希望不会被北戎修者钻了空子。”
    常思过瞥了眼左边,离他们二十余丈处的城头,就没有炼体士据防。
    易尚延转头又对跟身边的牛伙长道:“老牛,多准备几根滚木和石头,等下攻城车靠拢,让兄弟们抬起来,把滚木顺着攻城车两侧往前砸去,能砸死几个算几个,挫一挫北戎贼子的士气,不能让他们太顺当,看不得他们得意。”
    “好嘞,马上安排。”
    牛伙长听得指示,返身吩咐另外一拨壮汉,做好丢擂木滚石的准备。
    他其实早有布置,连盾牌手、弓箭手、排弩都做了细致安排。
    堆着的柴火上,还没有淋洒稀释的猛火油,须得防着北戎骑卒,在攻城车靠墙之前惯例射一轮火箭试探,只脱了几件旧衣,撕成一条一条,浸泡在倒了猛火油的木桶内。
    木桶藏在挡箭板后面,上面覆了厚板子以防周全。
    城头竖了好些根木头,绑着布条,或顶着木盾,伪装成探头探脑的士卒,不使堆了柴火撤出士卒的地方,显出明显空档。
    现在是万事俱备,牛伙长内心暗戳戳的倒是希望北戎人赶紧把攻城车靠拢,攻上城头来了,他好一把火把那些个炼体士、悍卒高手们,烧得兔子一样再蹿回去。
    且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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