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说,“学着点,有时候可以赢得光明正大,有时候也可以赢得稍微不那么光明。”
    “歪理。”比起告家长,云执更喜欢靠自己解决事情。
    时清打蛇随杆上,“嗳,歪理也是理。”
    云执说不过她,干脆把脸上的轻纱扯掉。
    他抬眼看时清,试探着问,“我今天也算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啊。”
    时清头都不抬,“少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娶你进门。”
    时清抬眸问他,“你看可行?”
    “敷衍。”云执眼睛转动,手递到时清面前,拇指搓了下食指,暗示性十足,“就没点实际性的?”
    从时清身上拔毛,他也是真敢想。
    “没有。”时清毫不犹豫,“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我要你做什么。”云执失望的靠在车厢上,撩起车帘往窗外看。
    好不容易从府邸后宅出来见识到宽阔的天地,云执更向往外面的江湖。
    就连空中飞鸟经过,他都能羡慕的多看几眼。
    时清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装自己的信件。
    她把云执送到云府后门门口,“我就不进去了,你在家少看点武侠书,多练练绣花针。”
    云执眼皮抽动,“知道了。”
    云执踩上台阶刚要进去,时清突然喊他,“云执。”
    云执转身看过来,时清从车窗中探出身子,将手里的东西弹给他,“蜜合的事情,多谢了。”
    今天常淑抓着蜜合手腕的时候,是云执出手帮忙。
    云执手臂一抬,稳稳地将东西接住。
    他拿在手里一看——
    ……一枚铜板。
    “你就不能大气点!”
    给块碎银子都行啊。
    时清从车窗那儿探出半个身子,朝他伸手,“还挑三拣四,不要就还给我。”
    “谁说我不要了。”云执将铜板攥在掌心里,背在身后,“积少成多。”
    “走了。”时清落下车帘。
    云执嘴角挑起笑意,迎着中午阳光将铜板弹到半空中再接住,“抠门精。”
    不过无妨,今日他帮了时清,等聘礼到手后将事情跟她说明白,她肯定愿意跟他和离。
    到时候他就彻底自由了。
    天高海阔,任他翱翔。
    回时府的路上,蜜合笑嘻嘻地探头朝后说,“小主子你给云小公子的铜板,是您的上回替人写家书赚的吧。”
    蜜合很肯定的语气。
    时清之前临近过年的时候凑热闹,在街头摆了两天的摊子帮人写家书。奈何生意惨淡,冻了整整两天就赚了点铜板,从此以后再也不好奇的出门了。
    电视剧都是假的,像那种只要在街头摆摊就生意兴隆银子大把的戏份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时清叹息,“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主角梦呢。
    仔细想想,从那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她肯定不是主角。
    果然命运跟她证实,她就一炮灰。
    蜜合笑。小主子抠门是因为她不想随便花主君的银子,所以出门基本不打赏,做镯子买棺材的银子全是她过年收到的压岁红包。
    不管外人怎么评价,在蜜合心里,时清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
    她家主子,貌美又心善。
    心善的时清回府前给常大人送上书信的同时还让人备了份薄礼,含蓄间接的说一下今天春日宴上母女局的事情。
    时清又不傻,怎么可能直接指责常淑呢,她茶里茶气的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说是她太过贪玩好胜,常淑这才耍赖。
    时清在信里跟常大人赔罪,让她不要因为母女局的事情跟她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整封信没一句话是怪常淑的。
    常府中。
    常母坐在书房里沉默的看着面前时清让人送来的书信,身边是刚从外面回来的下人。
    她将书信掷在桌子上,往后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沉声问,“淑儿回来了吗?”
    “已经进府了。”
    常淑比完诗会就回来了,没在外面逗留。
    常母掀起眼皮,“让她过来。”
    视线落在桌面上,摊开的信封里能看到时清那一手工整的馆阁体字迹。虽然不是名人书法,但对于科考来说,这字迹比书法还好用。
    到底是嫡女。
    说来说去,常淑跟时清比起来还是不够大气,这事若是换成常悦,定然不会闹的这般难堪丢脸。
    常母对常淑有这种看法,不全是因为她庶女的身份,而是常淑属实不如她嫡姐,不管是学识眼界还是心胸,都不如常悦得她心。
    从小时候开始,请进府里的夫子在还不知道两人嫡庶时,就说过常悦更聪慧些,常淑就不如常悦反应快。
    往后数十年,每一件事都证明夫子的看法,常淑不如常悦。
    同样的学习环境,同样的夫子,常淑学起来更为吃力。
    常母这才把常淑送进书院跟大家一起学习,免得跟她长姐差距过大受到打击。
    她总是跟常淑说,无须太大压力,家里的事情有悦儿顶着,只要常淑她老实本分不惹事,悦儿不会不管她。
    常母的意思是让常淑做自己就好,不用跟别人比较。
    她自认她这个母亲在嫡庶方面已经做的足够公平,就这常淑还是心生不满。
    常淑并不觉得她比常悦差在哪里,并把自己之所以不如常悦的原因归结为她庶女的身份,因此怨天尤人,既埋怨她生父身份低贱,又怨恨常悦太会投胎。
    常母本以为半年前常淑落水后在生死之间受到刺激,从此醒悟奋发往上,脱胎换骨向她嫡姐看齐,终于能堪当大任。
    她心里还曾因此欣喜过,重新对这个不成器还自命不凡的女儿投以信任,报之希望。
    结果呢,她就是这么回馈自己的?
    本来已经稳妥成熟的一个人,突然跟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比起了母女局。
    最主要的还是比输了。
    “母亲。”常淑从外面进来。
    她不知道常母找她的原因,毕竟沈郁那事她做的还算仔细,没有把柄。
    “淑儿,你打算给我认个妹妹这样大的事情,为何不提前跟我商量商量?”常母语气平静的问常淑。
    常淑心底一凉,惊诧的抬头看常母。
    这件事情就是她们年轻人私底下的事情,不可能有人拿到大人面前说事。
    肯定是时清干的好事!
    阴损!
    常淑解释,“那是女儿跟时清闹着玩的,不作数。再说我也不算输,毕竟我的箭也正中靶心。”
    “我问的是比试吗?我问的是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为什么不深思熟虑,不想想若是失败,这个后果为你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常母压着火气,尽量不动怒,“你可知道官场行事如履薄冰,丁点小事不够慎重都有可能从这个位置跌落下去。你既已是状元,分派职位就是最近的事情,为何在这个档口闹出这种……滑稽的笑话,你让皇上如何看你?”
    常淑头低下来,忍了又忍还是想为自己辩解,“是时喜说时清不会箭术,我这才同她比试,我也不算输。”
    跟之前一样,惯会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自己承担责任?”常母语气微沉,“但凡你有点担当,能够反思自己,我也不会计较母女局的事情。你错就错在做事前没考虑后果,事情发生后又找借口为自己狡辩。在这一点上,你的确不如你长姐。”
    长姐长姐又是长姐!
    长姐不就是占着个嫡女的身份,不管做什么母亲都满意吗。
    常淑不情不愿的认错,“女儿知错了。”
    常母叹息,正要让她下去,就看见下人脸色难看脚步匆忙的从外面进来,走到常母面前附耳说话。
    常淑心瞬间跟着悬了起来,因为她肉眼可见常母的脸色越来越沉。
    “好、好啊!你今天就出去这么半天,竟惹了这么些事情回来!”常母拍着桌子,“你跟时清小孩子之间打闹玩笑也就罢了,你招惹沈家作甚!”
    “现在长皇子派人来,说你对他府上的下人有意思,要将他许你做小!”常母站起来,呵斥常淑,“跪下!”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话自然不会说的那么直白,甚至很多事情都会含糊一下。
    但常母怎么能听不明白,是常淑想对沈郁做点什么,但是没成功,为了两家颜面好看,这才推说成常淑看中一个小侍,当众拉扯不清。
    “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常母指着常淑,“现在长皇子府已经派人说要来结亲,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我本来以为你有点长进,现在看来还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你姐就是比你少半个脑子,她也干不出这种丢人现眼自毁前程的事情!”
    常淑跪在地上没忍住反驳,“长皇子有什么证据,我还说事情是时清陷害我呢。”
    “啪——”
    常母的巴掌打在常淑脸上。
    她目露失望,慢慢攥紧发颤的手,“出去,出去!你太让我失望了,比之前还要失望!”
    以前是对她没指望,现在却是希望落空,两种心境截然不同。
    常淑脸色阴沉,站起来,“是,我是不如我长姐,反正我做什么都比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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