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被拘在一个地方久了闲得慌,薛岑也理解,“既然门中无事,你大可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有其他人帮忙打理,也不是非得你这个掌门才是。”
    “说是这样说,你不也一样脫不了身。”夏起叹了一声,又询问起正事,“闲话少说,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薛岑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他白玉般的面容上,带着微微的审视。
    “你这是什么眼神?”夏起被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往后撤着身体。
    “我记得你的易容术不错。”
    夏起旋即扬手,“不是不错,是很不错!”
    早知道他不是个谦虚的,薛岑没想到这么多年也毫无变化,暗自腹诽一句,又道:“知道你很不错,所以才千里迢迢将你找来,帮我做张易容面具。”
    薛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要他来的用意,只是对于作何所用却只字不提。
    深谙他性情的夏起也知道打破砂锅都未必问到底,一口答应下来,临后又悄悄地去找黄鹤风了解近况,直觉这个多年没见的师弟揣着会让他大感意外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薛岑:换个身份去谈恋爱。
    第64章 浮元子(1)
    正月期间, 除了走亲访友,最热闹的莫过于元宵这日了。
    朝廷十九才开印,孟之微倒是可以自自在在地过完元宵, 对于这一点,琴濯觉得上头那个制定规则的人还是挺有人性的, 只是一想到那人色心不改, 这丁点的好感便荡然无存,反而又是一顿嫌弃。
    孟之微如今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薛岑,省得给她气一顿, 一整日都心情不好。
    这日一大早起来,孟之微见琴濯的心情不错,就暗地里告诫自己千千万万别再提起皇上一个字。
    不想琴濯倒是问起她朝中的事情来,“开印之后你是留在京城还是又跟着赵大人去其他地方调查?”
    “现在还不确定,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得回钱州一趟。”
    钱州是沿海要塞, 当年出过那事情,总是比较复杂一些, 一时半会儿还整理不出来。
    琴濯看她一脸沉思,原本想问的话也憋了回去,从床底上锁的柜子里帮她拿了一件新的裹胸,继而叮嘱:“你平常换下来的记得放在另一个箱子里,可别跟以前一样随手乱放。”
    家里添了人,大不比以前,事事都需要小心留意。琴濯都不敢把孟之微随身衣物在家中清洗,每次都是绕好几条路,找巷子里那些专门盥洗衣物的人家来帮忙, 然后约定好日子再亲自去取回来。
    想到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琴濯不禁又是一阵咬牙, 好端端的塞几个人过来,充自己有钱有势么!
    孟之微看她表情不对,赶紧穿戴好衣物道:“我们吃过再出去么?”
    难得的佳节,琴濯也是尽心准备了,昨夜就跟卧雪做了些浮元子,她寻思一会儿上了街人多,未必能安安静静吃个饭,便道:“空着肚子出门多冷,一会儿我煮些浮元子,多少吃一些。”
    昨天他们起了个大早去安安和赵嫂子家里,中午回来也没顾上休息,太阳一落山孟之微就困得发慌,看到她跟卧雪在厨房里忙活,原本惦记着吃上一口,却不想先睡了过去。
    想起来昨天没吃着的浮元子,孟之微搓了搓手,又问:“一会儿带着卧雪么?”
    “怎么?状元爷真是被美色昏了头,舍不得放下小姑娘了?”
    被她调侃一顿,孟之微只能摊手表示无辜。
    琴濯正色道:“我跟卧雪说了,让她要么跟茶白出去玩儿,要么就在家里,不必跟着我们。”
    虽说家里多了这些人不方便,不过通常众人也不会违逆琴濯的意思,基本上她指东众人决不往西,琴濯的意见总算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
    孟之微也觉得跟个人怪不自在的,她跟琴濯都是自理惯了,带个人出去不理会的话他们自己过意不去,理会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总归是不如他们两个人。
    浮元子是琴濯昨儿晚上做好的,一直放在厨房外面背阴处的水缸里。早上天冷,拿出来的浮元子上头还覆着一层浅浅的冰霜。
    琴濯原本想做五色浮元子,可这时节也找不着要用的菜蔬,便只用南瓜、萝卜跟紫薯糯米做了四个颜色的。
    平常的浮元子只需用糯米和成团子填上馅儿就行了,这颜色不一样的还多了一道工序。
    昨日孟之微见琴濯在后厨处理萝卜和南瓜,还不知晓她是干什么,今日一看这浮元子的颜色方才反应过来。
    “白的紫的……红的,黄的,怎么没有绿色的?”
    琴濯看她挨个数了一遍,道:“要用菠菜的,这大冬天的上哪儿给你找去。”
    孟之微也不是非凑齐五色不可,只是看到了才问一句,当下忙道:“我就说说罢了,这就很好了!”
    “快吃吧,吃完我们就出去,等过完了元宵你又要开始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歇一阵子呢。”
    孟之微当先捞起碗里白色的浮元子,咬开糯糯的外皮,里头甜腻的黑芝麻馅儿旋即流入口中,细腻香甜,满嘴的芝麻香。
    京城这边基本都习惯甜的,琴濯便在不同颜色的浮元子中放了不同的馅儿料,有玫瑰豆沙的,还有桂花的,虽然都是甜口的,不过细品起来,其中的滋味还是略有不用。
    孟之微一连添了两碗,最后还是被琴濯拦下,“这东西不好克化,你过了嘴瘾就且放一放,等出去了想吃什么再说。”
    孟之微后知后觉腹中饱胀,心想不逛到午后,怕是再吃不下别的了。
    府里回家过年的人,琴濯特意嘱咐他们过完十五再回不迟,他们一走便只剩卧雪跟茶白二人,临出门的时候琴濯还跟卧雪道:“你们要呆不住,大可出去逛逛,我跟大人怕是得晚些时候回来。”
    “夫人只管去,我跟茶白在府里照应就好。”
    琴濯便不强求,告诉她后厨的水缸里还有浮元子,中午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煮。
    卧雪把二人送到街巷口方才回去,琴濯不禁道:“这丫头太过懂事,我怕我越来越舍不得她了。”
    “皇上赏下来的人,也不会要回去,你若觉得合意留着就是了。”
    琴濯偏头看了下她毫无所觉的面容,只得在心中暗暗叹气。
    她这么早出门,也是怕这时节那人又闲的没事干晃出宫来,把自己家都快当成他的后院了,想来就来,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今儿他们不在,想必那人上门也不会待久,眼不见心不烦。
    重整了下心情,琴濯拉着孟之微沿着长街缓缓漫步。河岸两头都挂着花花绿绿的灯笼,虽然还看不到灯火,不过缤纷的颜色混在一起,倒也十分好看。
    孟之微看到街上的姑娘手里拎的兔子灯,原想给琴濯也买一盏,被她拉住了袖子,“花那冤枉钱,我们去前头看看,要是有猜灯谜的,你这状元爷岂不是有用武之地了。”
    猜灯谜自是不难,孟之微一连中了两盏灯,都递给了琴濯,旁边结伴闲游的小姑娘看见了,掩着袖子暗暗的议论。
    虽说他们不是真夫妻,不过琴濯每每都会因别人歆羡的眼神而感到由衷的自得,她常想有孟之微珠玉在侧,日后哪怕她真的另寻他人,也一定得是人中龙凤才行了。
    “我的眼神都被你养刁了,我若真的孤独终老,你就得负责任!”
    孟之微任她揪了一下脸,难得她主动说到这事上,顺口道:“你若想,我拼着老命也得把全天下最俊美有才的男子给你找来了,若是随便抓个歪瓜裂枣,不也有辱我这个‘前夫’。”
    琴濯笑道:“还最呢,再怎么说我都是个二嫁的了,你上哪儿给我找去?”
    “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还要到处说不成!”孟之微敲了她一指头,提醒她清醒清醒。
    他们不是真夫妻,自然没有世俗的那些顾虑,只是名声上到底不可避免,所以孟之微心中难免怀着愧疚,琴濯跟着她掩饰了这么长时间,不止蹉跎青春,便是日后的姻缘也难说定。
    看她面有忧色,琴濯道:“我看赵大人也不错,不如到时候你跟他说一声?”
    琴濯本是玩笑,孟之微却考虑得认真,“文汐确实可靠,也还没有婚配,家中父母也都和气,没有什么难缠的三姑六婆……”
    “哟,你这什么时候都把赵大人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对上琴濯揶揄的笑容,孟之微连忙澄清:“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好端端的,赵大人跟你把自家门户报得这么清楚?我看啊指不定有点门道。”
    “能有什么门道,难不成你觉得文汐也好龙阳?”
    这个“也”字孟之微用得很微妙,很明显是不相信琴濯的半点话,毕竟之前她把一国之君都列入了疑似龙阳的队列中,这人脑袋里时常想些有的没的,实在不可信。
    琴濯也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之前的判断,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嘴硬还是真有所觉,道:“等着看吧,你跟赵文汐还有事儿呢!”
    这话在孟之微听来属实没根据,只是觉得她胡乱猜测而已,笑了笑不再多谈。
    “前面有舞龙耍狮子的!”琴濯看到不少人逐渐往一个方向聚拢,拉了把孟之微也往前跑去。
    这些热闹小孩子最喜欢瞧,琴濯跑过去的时候前面就围了一排小萝卜头,她一个大人也不好意思跟小孩子挤,便站在后面观看。
    随着人越来越多,人也是挨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在一起难免磕碰。琴濯不喜跟陌生的人过多触碰,所以觉察有些挤的时候就往旁边让了一下。
    身边的位置一空出来,立马就会有人补上,越让反倒是越逼仄,还有一股汗味儿逼近,琴濯不禁蹙起了眉头,不耐烦地回头,却看见旁边一截白底暗纹的绸缎袖子,顺着那袖子往上看,便是薛岑出众的脸。
    琴濯的脑海一下就蹦出来四个字——阴魂不散!
    不过她随后看见薛岑又往自己身侧站了站,顺手将她身后一个大汉给搡开了,原本蹙眉不悦觉得他大庭广众要占自己便宜,却见那大汉表情慌乱,眼珠子转得贼溜溜的,咬牙看了薛岑一眼挤开人群出去了。
    她心底略慌,知道是自己走运躲过了咸猪手,可面对薛岑却难把谢字说出口。
    孟之微也看到了薛岑,只是此地人多眼杂,不好亮明身份,便恭敬地朝薛岑一颔首。
    “此地人太多,带夫人出来不妨多留个心眼儿。”薛岑见孟之微毫无所觉,觉得他半点不走心,所以出言提醒了一句,“我在上面订了位子,看这舞龙倒也便利,你们不妨一起。”
    方才的情形就是琴濯也是后知后觉,孟之微愈发没注意到,见琴濯此时一脸不悦,方才反应过来。她暗自懊恼,可因是薛岑之邀,还是低头询问琴濯的意思。
    薛岑看他们两个头挨着头,背着的手紧了紧,压抑着心里翻涌的嫉妒。
    且不说别的,琴濯现在也是心有余悸,万不想在人堆里继续挤着,想着先出去了再捏个别的理由离开,便点了下头。
    薛岑这才迈开步子,走在前头把两边的人不着痕迹地都挤开了,给他们腾出了一条道。
    茶楼的雅间里就坐着夏起一个人,他眼馋这京城的热闹,却也不想下去闻人身上的臭汗味儿,所以打出来就窝在这茶楼上,倚在窗边看下面人挤人反倒有意思。
    他眼瞧着薛岑给一姑娘解了围,这会儿又领着人上来,肚子里揣了一堆八卦还没解,看人一进门就笑道:“铁树终于要开花了,你找我帮忙的那事儿,该不会就跟这有关?”
    夏起很隐晦的冲琴濯努了努下巴,在她抬头的时候已经调转视线,并未引起注意。
    薛岑的脸色未变,眼神盯着夏起,好像有刀子在飞。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浮元子(2)
    琴濯还在因方才的事情而懊恼, 没有注意到夏起的话,只是得知他是薛岑的师兄以后,略微的感到吃惊。
    薛岑当年在外面习武, 她也只是听说,不想还真有个正正经经的师门, 且看这位大师兄亦是面貌不俗, 应该不是那种忽悠人的小门小派。
    不过对薛岑的事情,琴濯向来不是太感兴趣,兀自平定心神。
    薛岑让黄鹤风去对面的酒楼里端了几碗浮元子, 孟之微看到了熟悉的彩色团子,比家里吃的多了一个色,心里馋着,肚里却着实没有地方可盛。可顾及到这是薛岑特意叫来的, 孟之微又不好意思推脱。
    琴濯也注意到了, 她对做菜总是很有钻研的兴趣,舀着碗里绿色的浮元子朝黄鹤风问道:“这绿色的是用什么做的?”
    黄鹤风听了, 忙道:“老奴特意问了那店家,说是把秋收的菠菜晾干磨成粉,做浮元子的时候加进去一点,就有这颜色了。”
    “我倒还没想到这个方法!”琴濯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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