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晚些回去不必跟薛岑见面,琴濯可是巴不得,从自己的布袋里掏出两个小瓶,笑眯眯地晃了晃,“还好我算准了,提前准备了东西。”
    孟之微打开塞子闻了闻,惊讶道:“你居然连辣椒跟盐巴都带了,难不成早就打算好要剥削文汐这一顿了?”
    “这山里能吃的东西这么多,既出来了我可不想半路就回去,当然要准备齐全一些。我原本指望你猎只兔子呢,结果只有一个酸李子。”琴濯把东西抢回来,不掩对她的嫌弃。
    孟之微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跟赵文汐去一旁处理打来的鸽子。
    常在状元府蹭饭,赵文汐也知道孟之微练就了一手杀鸡杀鱼的好本事,那下刀稳准狠的样子跟他上猎场时连兔子都逮不住的形象实在不符。
    “这宰杀禽类的手法我倒是得好好跟你学学。”赵文汐见自己手里的鸽子毛还没退干净,他倒是已经给开膛破肚了,手法娴熟得令人惊叹。
    “你再多来我家吃几顿饭,保准你也青出于蓝!”孟之微笑着说道,因为手上不得空,耸着肩膀蹭了蹭发痒的鼻子。
    她也是拿惯笔杆子的人,此刻手上因为杀鸽子染上了血污,纤细修长的指节被染红,愈发跟她斯文的面容有些格格不入。
    赵文汐看了他的手,总觉得这活计不适合他,撩了把溪水帮他把血迹冲刷干净,“你去帮夫人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孟之微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去一边帮琴濯拾柴火。
    这猎场上的鸽子都是宫里专门蓄养的,在春猎时当个彩头,平常吃的都是精细的粮食,因而十分白胖。
    “一只少了些,两只又太多了……”琴濯拎着两只处理好的鸽子,有点点为难。
    “吃不了就带回去当宵夜吧。”孟之微搓搓手,已经给自己打算好了。
    琴濯想着便是如何也不能不够吃,便把两只肥鸽都上了烤架。
    孟之微见她不时地翻动鸽子,时间久了也累手,便接替过来,“上次那叫花鸡直接裹上泥放火里烤,也不会烤焦了,干脆也用那个法子算了。”
    “烤乳鸽跟叫花鸡又不一样,那般做了便是两个吃法了。”琴濯用手扇了扇火,一边叮嘱着孟之微时常翻动。
    等鸽肉开始冒油的时候,琴濯撒上了辣椒和盐巴,微黄的酥皮上有了辣椒的色泽,愈发显得勾人食欲。
    孟之微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把另一只也翻过来,却见琴濯把鸽子分成了两半,在另一半上涂了些蜂蜜。
    “试试新吃法,不过怕你们不习惯就少弄一些,待会儿尝尝看,若是觉得好吃以后可以再做。”
    “闻着味道就香,肯定好吃!”
    琴濯的厨艺向来都能获得一致好评,这烤乳鸽也不例外。
    原本她还觉得两只鸽子有些多,最后倒是丁点没剩下,反倒是孟之微没有了宵夜有些不满足。
    “等回去了大帐里指不定又有什么好吃的,还怕不够你的!”琴濯捏捏她并没有多少肉的面皮,笑她是肚里饱了心里没饱。
    第76章 酸梅汤
    三人在外面大快朵颐,等得黄昏了才回去,大帐那边果不其然也开始筹备晚膳了。
    纵使有御厨花样繁多的美食,三人此时也是吃不下,可孟之微和赵文汐少不得要去走个过场,琴濯推脱乏累先回了帐子,不但把门别得死死的,把里头的小木柜还推过来挡住了门,唯恐有人闯进来。
    其后有宫女送了些酸梅汤来,琴濯也是在门缝里确定了外面没有其他人,方才把门打开。
    这几日烤物吃得比较多,琴濯时常觉得口干舌燥的,她来得匆忙也没带常喝的花茶,这酸梅汤倒来的正是时候。
    往年琴濯也是会腌各种各样的梅子,盛夏的时候用梅子煮一锅水,吊在井口里放凉,是很不错的解暑圣品。
    眼前这酸梅汤就比较奢侈了,盛汤的杯子周边都用碎冰包着,冰冰凉凉的口感更甚。除了宫里,寻常人家可没有条件这样用冰。
    琴濯暗自感慨了几声,喝完杯中的酸梅汤仍觉得意犹未尽,又费工夫把出口腾出来,探头看到旁边的小宫女,眯着眼睛招了下手,“小妹妹,这酸梅汤能再给我一些么?”
    小宫女愣了一下,忙道:“奴婢再去看看。”
    琴濯想着大帐那边人多,可能也不够分,就道:“如果没有多的就算了,到时候麻烦妹妹帮我取一些茶水来就行。”
    小宫女领命去了,不多时就提了个长嘴壶回来,还温言道:“酸梅汤还有的,只是如今早春时节,用太多冰不好,这酸梅汤煮出来已经放凉了,正好入口。”
    论吃喝养生,琴濯倒也明白一些,闻言道:“我晓得的,多谢小妹妹。”
    口腹之欲是满足了,只是呆在帐子里无事可做,时间多少有些难熬。
    那小宫女见她时不时掀开帘子出来瞅瞅,便拿来一副弹棋。琴濯左右闲着无事,便拽着她一起下,总不必再掐着时辰看天黑了。
    不知多早晚时候,孟之微回来见二人下棋,在旁边观看了一阵。
    等棋局落定,小宫女也急忙告退,不敢再打搅他们。
    “我来跟你下几盘?”孟之微觉得是自己挤走了她的玩伴,便挽起袖子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琴濯望了下外面,天好像已经全黑了。
    “快亥时了吧。”
    “你在大帐呆了这么长时间?又揣了一肚子回来?”琴濯看了下她的腰腹,也不是嫌她吃得多,只是这大晚上进食过多,实在不是养生之举。
    “就多坐了一阵,皇上跟几位大人谈事情,我们也不好先离开。”孟之微看到桌上的长嘴壶,好奇晃了一下,“你喝酒了?”
    “是小宫女送来的酸梅汤。”
    孟之微听后就急吼吼揭开盖子,“居然有酸梅汤?那我回来得岂不是晚了。”
    壶里还剩了一些,琴濯把酸梅汤倒在杯子里,闻言就顿了一下,手里这壶就好像长了刺,她下意识就想丢出去。
    孟之微全然不知,还玩笑琴濯吃了独食。琴濯觉得喝进去的酸梅汤在胃里闹得慌,四指并拢轻轻拍在自己嘴巴上,有种吃人嘴软的懊恼。
    一天的好心情在一壶酸梅汤之后算是终结了,琴濯纠结着眉头的时候看到孟之微去铺床,还拿了床毯子,就道:“都春天了还铺那么厚,我不要。”
    “你不是说床板硌得慌么,多铺一层也软和。再说了这山里的晚上可不比城中,这两日你也感觉到了,小心一些可别跟我一样着凉了。”
    听着孟之微的念叨,琴濯却暗地起了心思,“着凉生病就能回去了吧……”
    打着这个主意,琴濯非但没要那毯子,夜半的时候穿着薄薄一层单衣,在帐篷口吹了半宿的风,不负心中所望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孟之微昨夜睡得熟,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只是捧着药碗道:“我说什么来着,昨儿夜里才跟你说了,今早就病了,你就不能听我一句。”
    不管如何,生病总是不好受,琴濯现在觉得头晕眼花,听着她说话脑袋里也是嗡嗡响,打了个喷嚏道:“你就别啰嗦了,去看看能不能安排一辆车马先送我回去,我实在难受得紧。”
    “都这样了你还折腾什么,这里有太医在,你好好呆着喝几服药再说。”孟之微将她包进被子里,不太放心又去太医的帐篷里询问她的病情。
    琴濯难受得哼唧了几声,眼下倒顾不得其他的了,喝了药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本以为可以就此早些回家,未想只是给自己下了个绊子。
    所谓病来如山倒,琴濯这一下可把自己整够呛,过了半日病情才开始加剧起来,发起了热。
    她感觉自己已经从身躯里飘了出来,有时候能听得到身边的人声,但是她自己却张不了口,甚至也看不清身边有什么,整个人像从一个黑洞洞的漩涡里不住往下坠着,又好像在一个炉子里烤着,将身体里的水分都烤干了。
    喉咙里干得发疼,令她难受得清醒了过来,唇边旋即有丝清甜的水液送入,令她干涩的喉咙有了些许滋润。
    琴濯睁开眼,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孟之微,倒是看到了薛岑坐在旁边,本来萎靡不振顿时给吓了个精神,只是一坐起来就头昏眼花,靠在旁边半晌没缓过来。
    “还病着就不要起来了,好好躺着。”薛岑把被子往她身上掖了掖,又端起一旁的蜂蜜水。
    琴濯把被子抱紧,身上热汗一层冷汗一层,愈发难受,神情紧绷语带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环视四周,这还是她跟孟之微住的帐篷,本来该在这里的人不在,不该出现的倒是坐得四平八稳,她都有些糊涂了。
    薛岑知道她是找寻孟之微的身影,又或是怕人发觉,不忍在她病中吓唬她,便道:“他在别的帐子里煎药,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
    琴濯闻言,更有种背着自己丈夫跟人偷偷幽会的感觉,催促着薛岑离开。
    薛岑本也是不放心过来看看她,见她一味闪躲怕打搅她养病,便不再强求,“这蜂蜜水还温着,喝了润润嗓子。稍后太医会过来诊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说。”
    琴濯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偏着脸等他离开。
    薛岑刚出来帐子站定,孟之微那厢就煎好药过来了。
    没看到薛岑是从帐子里出来的,孟之微便以为他是刚过来,捧着药碗躬身,“皇上。”
    薛岑便也装作是刚到此地,顺口问道:“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太医说是偶感风寒,需要静养几日。”
    “既如此便好好照顾夫人吧,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去。”
    “多谢皇上。”
    帐篷里,琴濯倚靠着被子,竖着耳朵听到外面的对话,心里颇不是滋味。明明跟薛岑也没什么,现在却是越来越搅和不清了。
    这头绪本来就弄不分明,现在她只觉得脑子里更乱了,颓唐地躺了回去。
    孟之微进来把药碗放下,琴濯怕她在毫不知情下又单纯地提起薛岑的好,便率先出声:“你去问了没有?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孟之微看她脸色差得很,还是劝道:“你现在病成这样,还是缓一两日吧,路上再要吹了风一时半会儿都好不了。”
    “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你赶紧去安排车马。”因病中感性,琴濯心头又压着事儿,先前薛岑来过她心里愈发愧疚难当,各种情绪涌上来,眼眶竟是有些发热,一没留神眼泪就下来了。
    见她忽然落泪,孟之微也慌了,赶紧坐过去道:“怎么还哭了?哪里难受呢?”
    “我心里难受!你快去!我今天就要回家!”琴濯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睛催促。
    孟之微觉得便是自己生着病时也容易闹情绪,见她片刻都不想呆在这里,只得起身,“我这就去安排,你先躺会儿,不要下来走动。”
    心口那一股气撒出去,琴濯这心里方才好受些,又觉得刚才掉那眼泪挺莫名其妙的,把脸藏在被子底下不出声。
    朝臣跟着出来春猎,本来也不是坐牢,行动之间还是自由的。只是众人大多时候都是打了主意出来狩猎散心,也没有中途想回去的。
    孟之微提出这事的时候,薛岑便知道是琴濯的意思,沉吟一阵后便叫人去安排车马。
    “这些微臣自己准备就行了,实不敢劳烦皇上。”
    薛岑扬了下手道:“朕与夫人也不算陌生人了,只是举手之劳孟卿不必介怀。朕让太医随行,到府中再诊一次脉,能对症下药病也好得快些,免夫人多受苦。”
    事关琴濯,孟之微通常都很领情,闻言便不再婉拒。
    坐上回程的车马,琴濯别提多高兴了,只是病得难受,半路上就昏睡了过去,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她一下地才发现孟之微打着地铺,拨亮了一旁的灯火将她摇醒,“床这么大你睡这里做什么。”
    “唔……你醒了?身上还难受么?”孟之微一醒来就问她病情,踩上鞋子去旁边倒水。
    水壶一直在垫着棉花的箩筐里包着,取出来还带着一些热气,正好入口。
    琴濯润了下喉咙,喝了这两天的药又睡了这些时候,头上发紧的感觉总算淡了些,只是依旧有些头重脚轻,像被抽空了似的。
    “我们什么时候到的?”
    “大约天黑前吧,倒是挺快的,太医来了还留了几方药,说喝完就差不多了,这些日子万不可再见风。”
    想想这一趟终于能回到家来,琴濯觉得也不算太亏,遂放松紧绷的精神,缓了好几口气。
    孟之微把自己的被子也给她盖上去,将她包成一个蚕蛹,撑着下巴在旁边看着她,神思却不知飘向何处。
    琴濯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就知道她是走神了,用脚抵了抵她,问道:“想什么呢,这大半夜的你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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