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了此事,张彦方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向允熥汇报。至于杨任,因为今日天色已晚,所以和张彦方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站起来说道:“陛下,今日天色已晚,臣等就先告退了,明日再向陛下奏报。”
    允熥此时也有些疲乏,说道:“确实已经不早了,二位爱卿退下吧。”杨任和张彦方马上行礼告退。
    允熥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对王喜道:“带着朕去休息的地方。”
    王喜躬身答应,带着允熥前往市舶司衙门后面最大的一个院子。刚才市舶司的官员已经和他说过了皇上休息的地方,他也趁着允熥与张彦方商议事情的时候去看过了,此时轻车熟路地带着允熥前往那个院子。
    此时那个院子内,熙怡和李莎儿坐在正堂,一边等着允熥过来一边聊天。熙怡和她姐姐熙瑶因为李莎儿位份不高,平日里行事虽然不大合宫廷的规矩,但为人还‘安分守己’,所以和她的关系不错,接见的时候说话都很温和,也不会借着什么事情来敲打她,熙怡又是没什么心眼的,所以她们还能聊得来。
    “我怎么觉得,广東这边除了比京城一带要热以外,没什么特别的。”熙怡说道。
    “薛姐姐,不论是广東还是京城,都是大明的地界,当地的百姓也都是汉人。虽然五岭以南的地方早先有瘴疠之气,但这么多年汉人在此落叶生根,早就和其它地方一样了。”
    “不过若是姐姐能在广州城内转一转,应该能看出此地的百姓和京城的不同来。”
    “广東人极其好吃,也会吃,菜品与其它地方都不同独树一帜。有名的菜品有白斩鸡、鸳鸯膏蟹、生菜龙虾、潮汕肠粉等,都十分美味。”
    “广東的各色点心也十分不错。品种繁多,五光十色,造型精美且口味新颖,别具特色。”
    “广東人还非常爱喝茶。每日早上起来第一件事,要么在自己家里泡一壶茶,要么到常去的茶馆去喝杯茶,反正一定要喝茶。其中潮汕之地的功夫茶,做法并不比宫里的更加繁杂,但别具一格,姐姐到了广州城一定要尝一尝。”
    “还有……”李莎儿介绍了许多有关于广東的特色。
    “哎呦,听你这么一说,广東还很有特色嘛。尤其是你刚才说的大多都是广東人的吃,可见这里的吃食确实别具一格。让你说的,姐姐都有些饿了。”熙怡笑道。
    “妹妹也把自己说饿了。说起来,现在天已经快黑了,皇上怎么还不回来?”李莎儿也说道。
    “小德子,你去前院问问王喜,陛下是和大臣们正在商议事情么?什么时候能够过来?”熙怡听到李莎儿的话,吩咐身旁一个小宦官说道。
    被称为小德子的宦官答应一声,就要转身出门去找王喜;不过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男子的笑声道:“不必派人去找了,朕已经过来了。”
    “陛下。”熙怡和李莎儿忙站起来,对允熥躬身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允熥挥手让大多下人都退下,只剩下他们三人和贴身的宫女太监,又对王喜吩咐传膳,然后笑道:“你们两个刚才在这里聊什么呢?”
    “陛下,臣妾和李妹妹说广東的特色呢。李妹妹对广東很了解,和臣妾说了不少这里与众不同之处。尤其是广東的美食,听得臣妾都饿了。”熙怡笑道。
    允熥坐到座位上,喝了口茶,闻言也笑道:“广東的美食确实别具一格,不过你不应该这般惊讶才对。宫里有一个会做广式点心的厨子,平日里朕也吃过不少他做的点心,你也吃过,不应该对此很惊讶。”
    “唉,宫里有会做广式点心的御厨?”熙怡瞪大了眼睛道:“我还从来不知道。”
    “你呀你,平日里也不多注意一下。”允熥笑道:“不过这也没什么,现在咱们就在广東,宝安市舶司小地方,开海的时候又不长,美食不算太多;等到了广州城,任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陛下说话算话。”熙怡说道。
    “朕一定说话算话。”允熥笑道。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一名守在门外的宦官喊道:“陛下,从廣西过来的信使送来一封奏折,陛下可现在过目?”
    没等允熥吩咐,熙怡和李莎儿已经停住了话头,黄路走到门口把门开了一个缝接过奏折,走回来递给允熥道:“陛下,门外传来的。”
    允熥打开奏折看了看,笑道:“李景隆还算有些本事,已经到了廣西的二十五万汉夷大军让他操持的井井有条。就是……,不过也算可以。”
    “雲南的十五万大军也都已经到了临安府,随时可以攻打安南。”
    “并且张温和朱赞仪等人也都到廣西南宁府了。既然如此,朕就下令先对安南与大明接壤的陆路边界的城池打一打,试探一下他们,也将安南人的兵都调到北边再说。”
    允熥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铅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东西,之后递给王喜道:“你回头使用毛笔将这些字都抄到奏折上,让朕看过后盖印传回。”
    “是,陛下。”王喜接过奏折答应道。不过他却想着:‘陛下似乎总觉得李景隆不是将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之前也没打过仗啊?陛下也几次坦诚自己不怎么会打仗,单单从他平日里的表现就能看出李景隆打仗不行?真奇怪。’
    “陛下,要正式和安南人打仗了?”熙怡忽然问道。
    “嗯,朕已经下令已经来到边界的陆师和安南人打仗了,先试探一下。”允熥道。
    “那臣妾的兄长是不是也要打仗了?”熙怡问道。不仅是她,李莎儿也有些紧张地看着允熥。
    “其实你们两个的兄长早就打过仗了!”允熥语出惊人:“水师和安南的水师打仗比陆师还早,早在九月份就和安南水师交过手了。”
    “啊!陛下,这样的事情之前怎么没听陛下说起过?”熙怡激动地说道。
    “之前他们在海上没有确切的消息,朕怕你们担心所以没说;现在煕冉和李继迁已经回来了,自然可以说了。”
    “他们不仅回来了,还各自立下些功劳。李继迁身为北海卫指挥佥事兼任千户,为全歼安南水师立下大功,议功已经可以升为指挥使。不过这只是这次大战的开胃菜,朕也不便单独为他升官。”
    “煕冉同样功劳不小,待过几日再用到水师时立下些功劳,也可以升为指挥使。”
    李莎儿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安南人的水师虽然规模很小,但却并不差,紧跟世界最新潮流——也就是大明的船只样式,和大明的水师打输是肯定的,但能给大明水师造成一些损失,若是她哥哥运气太差被干掉也没准。现在可以放松了。
    熙怡也是一样,拍了拍胸脯。并且她又缠着允熥问自己兄长到底表现如何,允熥一一回答。一直到市舶司衙门的厨房将今晚预备的晚膳送上来,熙怡才停住了自己的询问,坐下来吃饭。
    吃过了晚饭,允熥又提笔给敏儿写了书信。他这些日子几乎是每日一封信,让操着小船采买菜蔬的人送到当地的驿馆,随同去往京城的奏折送到皇宫。
    他写了写珠江口的景色和宝安市舶司的情形,又给妙锦、熙瑶和抱琴各在一张纸写了些话,随后密封完好让黄路送往当地的驿馆。
    第二天允熥换上一身中书舍人的衣服,仿效当年在上沪市舶司的做法,在宝安市舶司内转了转。市舶司内确实欣欣向荣,十分值得欣喜。只不过,允熥总觉得路过的一些商铺里面店主人的眼神十分凶狠的看着他们。他后来问了问张彦方,知道这些店主人都是信奉天方教的人。
    允熥忽然很想将他们全部逐出市舶司。但这样生意就得黄一半,并且暹罗等地商人会十分高兴的当二道贩子将本来大明的关税赚走,他只能按捺下心思。
    第三天他在附近转了转,看看周围的卫所,还乘船去后世香港的维多利亚湾瞧了瞧。允熥当场对南海水师提督吩咐道:“在这里设立一个所,开辟这里为水师船只停泊的港口。”
    第四天允熥启程,离开了宝安市舶司,前往广州城。
    ……
    ……
    “臣广東布政使杨任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广州城最靠近码头的门口,杨任再一次对允熥行礼如此说道。
    “杨卿,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在宝安市舶司拜见过朕一次了?”允熥问道。
    “陛下,那是在宝安市舶司,这里是广州城,是广東省治所在,与宝安不同,臣身为广東文官之首,不领班拜见陛下不像样子。所以臣要再拜见一次。不过臣这次吩咐上次臣带去宝安的官员今日都没来拜见,请陛下恕罪。”杨任道。
    “也罢了,你身为广東的布政使,不出来确实不好。你让那些曾经拜见过朕的人都不来拜见,做的很好。”允熥说道。
    “臣谢陛下恩典。”杨任说完后从地上站了起来,让到一边。
    广州城和宝安不一样,城内够分量的文武官员众多,从正在逐渐虚化的右布政使、按察使到提督各道的副使、佥事,统统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允熥怎么也得说几句话。
    就这样,众人在城门处忙碌了半天,一群人才簇拥着皇上前往下榻之处。
    广州作为东南大城自然与宝安这个刚刚兴建起来的市舶司所在之地不同,有专门接待贵客的处所,此时就将那一处作为了允熥的行宫。不过这个‘临时行宫’的位置偏北,允熥坐上马车,前往城北的行宫。
    到了行宫,允熥看着天色还早,留下杨任和按察使、都指挥使,问问广東的情形。
    “陛下,广東全省,洪武二十六年编户六十七万五千五百九十九,人口三百万七千九百三十二,差不多每两户九个人。”
    “现在广東全省的人数,虽然没有仔细的统计,但大约有七十万户、人口近三百三十万。”
    “广州自古就是南方重镇,又是广東省治,现在虽然人口不多,但在陛下开海设立宝安市舶司之后又成为了十分富庶之地。”杨任说道。
    “朕的市舶司设在宝安,怎么和广州城搭上了关系?”允熥有些不解的问道。
    “陛下,虽然市舶司在宝安,但广州为东西二江交汇之地,交通便利,附近的地方是广東最重要的产粮之地,广州的人口又差不多占了广東省的一半,所以广東的商户从市舶司买来货物都从广州经过,使得这里又变得十分富庶。”杨任道。
    他随后又说了许多广州城好的变化。不仅是他,按察使也一样。听了这些,允熥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让他们下去了。
    等他们都下去后,允熥和王喜说道:“朕从他的脸色就能看出,广州城可不仅只有好事,肯定还有些问题,并且问题还不轻。”
    “只不过今日是朕来到广州城的头一日,这些事情暂且不多问。不过明日,朕定然会询问杨任。”
    王喜低头沉思,虽然好像是在听着允熥的话,但没有任何反应,更加不会说话。每当允熥和他说起这样的政事他都是这幅表情。
    允熥也知道他都是这个样子,不过仍旧会和他说。除了熙瑶,他实在是找不到更多可以说话的人,只能说给王喜听。
    第二天允熥再次召见他们几人,一上来就直接了当的问道:“广州不可能只有好的一面,还会有些问题吧。朕昨日看你的脸色并非是一片高兴之意。有什么问题尽可畅所欲言,即使你们有些错误,只要目的是好的,看在你们将广东治理的还不错,朕也不会怪罪。”
    听了允熥的话,他们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杨任说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确实如陛下所说,广州有些暹粒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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