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是怎么了?”坐在允熥身边的李莎儿马上一边拿出手巾给他擦嘴,一边问道。
    “没什么。”允熥说道。虽然这件事他没有隐瞒李莎儿的想法,以后必然要公开也隐瞒不住,但既然李莎儿自己为了避嫌只是含含糊糊的问了这么一句,他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但看到了供词的允熥也没心情继续用膳,草草将剩下的饭吃完,起身前往外书房。
    很快他来到外书房,在这里等着的钱明林马上躬身行礼;允熥坐到椅子上,摆摆手让他起来,随即拿起他递上来的供词对他道:“这都是真的?”
    “陛下,这是张三丰张真人施展法术后臣等审问乌德和苏冬里出来的。”钱明林说道。
    允熥当然明白钱明林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万一供词有问题也不是我的责任,他心里不太高兴但也马上压了下来,又问道:“你可先后询问了他们二人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陛下,臣确实曾经询问他们二人同样的问题,他们二人的回答一样。”钱明林答道。
    “既然如此,那么这份供词就是真的了,但是,”允熥话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钱明林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若自己不是亲自审问的人,并且审问了许多遍,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幕后主使的番国竟然是那个国家。
    允熥这时忽然让他退下。钱明林却心里明白:陛下这是要召集自己的亲信商议此事要如何处置;而他只是一个正六品的通判,就是搁在广州城都算不上大官,只不过因为李按察使中邪、自己又一贯擅长审案被任命负责采生折割和巫蛊两个大案这些日子才得以经常面圣。
    但是现在案子已经审问清楚,换句话说,他对皇上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过去经常得到接见,得到皇上直接吩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皇上也不会和他商议此事到底如何处置。
    不过虽然心里十分清楚,但他仍旧略微有些苦闷。只能自己安慰自己道:‘破了两个如此重要的大案,就算被人分薄了功劳,陛下一向赏罚分明,至少能升上一品的官职,也不枉这些日子的辛苦了。’
    不料就在他马上要出门的时候允熥却忽然对他说道:“钱爱卿,这次你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朕至少将你提升二品,以奖赏你的功劳。”
    “臣不过是微末之功,如何当得起这样的晋升,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钱明林虽然很高兴,但仍旧跪下说道。
    “怎么?你担心贸然升的太快,引起非议?这你不必担心。建业二年朕亲自提拔从五品的上沪市舶司提举张彦方为从三品的海务院院使,也是足足升了两品,群臣也没什么反对之声;你这次立下的功劳不小,不会有什么非议之声。”允熥说道。
    允熥刚才所说的也确实是钱明林所担心之事。在官场上一次升两品四级的官职未必是好事,除了少数特殊情况外,大家都是一品一品甚至一级一级升上来的,就你一下子升了两品,太惹人注目,他又不是当年詹事府的人。
    不过自己这次确实也立下了大功,涉及到与皇上有关的大案,大家应该应该不敢多说什么。何况陛下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能再推脱。
    所以,“臣谢陛下隆恩。”钱明林跪下说道。
    允熥又和他说了几句话,让他下去了。
    随后允熥将宋亮、杨任、随身而来的几个中书舍人、通事舍人等叫了过来。
    等这些人都到齐后,允熥没有说话,而是将让人抄了几份的供词递给他们看一看。
    他们几个拿到供词后扫了几眼也都马上面露惊讶之色,城府最低的几人甚至喊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只有久经大场面的杨任和宋亮还撑得住,但杨任将整个供词看了一遍后也不得不感慨道:“若不是有这供词,臣是万万不敢相信此事居然和帖木儿汗国有关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竟然会是这两个大案的幕后主使。”
    是的,采生折割案和巫蛊大案的幕后主使,让允熥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惊讶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帖木儿汗国。
    当然,说帖木儿汗国是幕后主使略有问题,因为帖木儿本人并不知晓此事。
    根据苏冬里的供词,事情的详情是这样的。当年朱元璋过世、允熥继位那一年帖木儿派出了使者来到大明,名为朝见实则探查大明的情形。
    正好那一年大明设立了上沪市舶司,帖木儿派来的使者满拉哈将此事记住,等他回到撒马尔罕城后就将大明设立市舶司的事情告诉了帖木儿。
    帖木儿本人对此并不在意,一个做买卖的地方而已;但是帖木儿的情报机构主管却将此事记挂在了心里。
    大明与其它的国家不一样。此时大明有着全世界最完善的户籍制度,想要派人混进去可不容易;色目人又受到歧视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少数身居要职地色目人也已经反教,负责情报机构的人正头疼除了派出光明正大的使者外如何刺探大明的情形,就将目光投向当时刚刚成立的上沪市舶司。
    既然成立了市舶司,那就得允许各国的商人来这里做生意,要不然仍旧只是大明的商人做生意那还设立个屁的市舶司。而既然允许各国的商人过来,就给了他们做情报工作的机会。
    几个帖木儿帝国的探子就在建业元年被派到上沪市舶司,以番国商人的名义做掩护四处刺探情报。
    建业二年底允熥要设立宝安市舶司的消息传来,虽然宝安离着大明的京城很远,但负责情报的人也觉得要在那里安排一个人,苏冬里就在这时被派到了大明,先在上沪市舶司学习了两个月,随后来到宝安市舶司。
    苏冬里原为僧伽罗人,所以长相和汉人差距不大,但在他父亲时因为当时的僧伽罗官府执行对天方教徒的歧视性政策,他们全家迁徙到了北边的德里苏丹国,后来又去了波斯。再之后波斯被帖木儿征服,他就成为了帖木儿汗国的人。
    苏冬里可能因为童年时因为信仰被迫离开僧伽罗的关系,信仰十分虔诚,对不信天方教的人十分敌视,又因为他长相贴近东方人,所以被情报机构吸纳进去,专门在东方地区刺探情报。
    今年九月允熥要来广東巡视的消息传来后,苏冬里因为此时大明与帖木儿必有一战的情形越来越明显,于是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广東刺杀允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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