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是累死人了。”朱贤彩满脸疲惫地从满是伤患的帐篷中走出来,用小碗从水桶中舀了一碗水洗洗脸让自己精神精神,就听到了吃饭的号子。若是平日,她为了避开人多的时候都是过一会儿再去排队打饭,可今日她实在太疲惫了,觉得即使站着排队也是一种放松,就拿起自己的炊具排队去了。
    可巧此时排在最后面的正是那丽。她瞅见朱贤彩也来排队,笑着说道:“哎呦,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现在就来排队了?”
    “实在太累了。”朱贤彩说:“这些日子打仗受伤的人还罢了,一个月前攻打南定城重伤的人还没好呢,这些人还都是有功之人,曹游击特意吩咐要小心照看着,军医又不多,每天忙的要死,我实在承受不住了,今儿就提前一会来排队。”
    “我早说过,不必那么努力给他们治伤,身子可是自个儿的。你就不听,怎么样,今儿也受不了了吧。”那丽挪渝道。
    朱贤彩摆摆手没有说话。那丽也是好意,见她大概是‘明白’了,也就不再说其他,转过身去排队。不一会儿她们两个打了饭,回到帐篷里面边吃边聊。
    吃完了饭,朱贤彩又休息了半个时辰,未时正起来,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极其不情愿,但不得不穿上外衣去给将士们看病。现在的劳动强度已经大到像她这样有主人翁精神的人都受不了的程度了。
    可她刚刚从帐篷走出来,就听到身侧传来声音道:“朱贝杉!”
    朱贤彩一愣。贝杉是她的化名,但知道这个化名的人也不多,大多数人都叫她朱妹妹、朱姑娘等,极少有人喊她的名字,现在知晓她化名的除了帐篷里面的几人和曹游击,只有……,
    “原来是龙姐姐,我来到南定城后听说教化三部司的人马被派去进攻西都城了,现在回来了?”朱贤彩对龙屏儿说道。
    “西都城早已被打了下来,又听说不远处的清化城也被北上的大军所攻陷,我们留在城内无所事事,并且传闻仗快要结束了,所以领兵的张将军又把我们派了回来。”
    龙屏儿稍作解释,又对她说道:“朱妹妹看起来清减了许多,想是太过劳累了吧。这可不成,要多休息。”
    “哎,整天哪有休息的时候?”朱贤彩转换话题道:“不说这个了,听说你们教化三部司在攻打南定城的时候立下了大功,得到靖江王的嘉奖?”
    “我们不过是打死了几个趁夜袭营的安南士兵,又是贺文常贺参谋带领我们打的,算不得什么。”龙屏儿道。
    “我可听说是护住了许多粮食,功劳不小。靖江王的赏赐不少吧?”朱贤彩笑道。
    “得了一些金银。我们这些不在大明卫所编内的人也不可能升官,也就是赏赐一些金银珠宝的。”说到这里,龙屏儿忽然笑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其它好处。我们在南定城劫掠三日,抢了不少铁锅,这下子寨子里不缺铁锅用了。”
    朱贤彩想到其它的大明将士都在劫掠金银,只有他们在劫掠锅碗瓢盆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努力止住,问道:“有没有得到陛下的封赏?”
    “这个没有,殿下第二次召见我们的时候只是说陛下在圣旨中提到了我们长官司,勉励几句。”龙屏儿道。
    “你还想得到怎样的封赏?现在仗还没打完,能得到几句夸赞已经不错了。我看等仗打完了,你们长官司一定会得到陛下的接见,陛下也会当面对你们封赏。”朱贤彩笑道。
    “是么?”龙屏儿轻声嘀咕一句,提高声音说:“这样最好。”又转换话题道:“对了,我们教化三部司的人也有几个受了伤在军医所里,现在怎么样了?”
    朱贤彩发觉她的心情好像忽然变得有些不对,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忙接道:“都好的差不多了,重伤的几个再有一个月伤也能全好。你放心,都是我亲自处理的,不会有问题。”
    “那多谢朱妹妹了。”龙屏儿道。
    “都是和我很熟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不必说谢字。”朱贤彩道。
    二人寒暄几句,龙屏儿又道:“你说我们会得到陛下的接见,我看你……”
    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军医所的营寨门口响起了中气十足的通传声:“殿下驾到。”
    “靖江王殿下过来干什么?”朱贤彩惊讶的脱口而出。随即对龙屏儿说道:“有空再聊,我先救治伤者去了。”说完就朝着给伤患搭建的帐篷走了过去。
    龙屏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留下她,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转身来到营帐门口,等朱赞仪走进后离开。
    朱赞仪没有注意到她。此次征战征调的蛮夷众多,军中有几个女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只扫了一眼,就径直走进去。
    曹游击马上跑过来行礼道:“属下见过殿下。”
    “嗯,”朱赞仪答应一声,扫视了现场一遍,问道:“现在营中伤患一共有多少人?”
    “启禀殿下,现在军医所内诊治的伤患有七千六百多人。”曹游击答道。
    “怎么会这么多人?”朱赞仪有些惊讶。他不记得这段日子有这么多人受伤。
    “许多都是之前攻打南定城时受了重伤的人。这些人大多伤筋动骨,少说得在病床上待三个月。”
    朱赞仪没有再对此说什么,随意挑了一间帐篷就走了进去,开始慰问起伤患来。
    他来看望伤患是林育容建议的。他对朱赞仪说道:“殿下,殿下身为一军统帅,应当对将士们好一些。属下听闻古之名将,皆对部下将士甚好,殿下当效仿之。”
    “孤该怎么做?”朱赞仪问道。他自觉已经对士兵们很不错了。
    “殿下应该去军医所探望受伤的将士。《战国策》记载先秦名将白起为受伤的将士吮脓,即使现在有专门的军医诊治他们,殿下也应去看一看。”
    听到白起为将士吮脓的时候他正在吃饭,好悬没吐出去,但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也没心情吃饭了。不过林育容的建议倒没有错误,他也就从善如流,来军医所看望伤患。
    他连续探望了两座帐篷里的受伤将士,来到第三座帐篷的时候,走进去就感觉这里的气氛与前两座不同,仔细看了一遍,发觉将士们不仅精气神更好,包裹所用的月白色布也更加干净,一看就是换得更加勤快。
    “这间帐篷的军医不错。”朱赞仪开口赞到:“十分精细,对将士们也更加用心。”
    “启禀殿下,这间帐篷看护的军医就是整间军医所医术最好的几个人之一,从雲南临安府教化三部司来的女子,名叫朱贝杉的。前些日子徐景昌徐同知的伤也是由她诊治的。”曹游击忙说道。
    “一个姑娘?”朱赞仪好奇起来。虽然西南蛮夷女子地位不低,有几个当军医的不奇怪,但医术如此高明就很奇怪了。蛮夷的医术比不上汉人,其它几个医术高明的人可都是汉人,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的医术?
    “宣这个叫做朱贝杉的姑娘过来,孤要见她一面。”朱赞仪吩咐道。
    “是,殿下。”曹游击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帐篷,去寻找朱贤彩。
    朱贤彩此时正在另外一个帐篷给将士看病呢,忽然听到朱赞仪要召见她的消息,当时手就是一抖,正巧手里拿着针要给面前的人针灸,这下子针就扎进了他的血管,血就从针扎出来的孔流了出来;针可能还碰到了神经,这人当时就惨叫一声,脸上全是汗水。
    被这一声惊叫惊醒的朱贤彩马上拿出一小嘬棉花,小心翼翼的盖在伤口处,将针拔了出来,又撒了些止血的药在上面。
    曹游击看她将这一切都处置妥当后才说道:“就算是殿下召见你,你也不必这样激动。快随我去见殿下,已经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别让殿下等的不耐烦。”
    朱贤彩将针收好,沉默片刻,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他说道:“属下知晓了,这就跟随大人去面见殿下。”
    她当然不愿意去见朱赞仪。三年多前她从北平来到雲南的时候还路过桂林见到了他。虽说女大十八变,她现在的样貌与三年多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可仍旧害怕朱赞仪认出来。
    但她也不能推脱,只能抱着侥幸的心思跟着曹游击走。
    ‘说不准赞仪已经不认得我了。还是把心放下。哎,早知道就不表现的这样出挑了,泯然于众人肯定不会得到他的召见。但看到这么多为了大明受伤的将士,总觉得自己要做点儿什么,也算是为父亲做的孽恕罪。说起来,教化三部司的人应该知晓我的医术高明,很容易显现出来,他们建议我来当军医,目的到底是什么?’她最后开始琢磨龙上登的目的来。
    可还没等她琢磨出什么,已经到了那个帐篷。曹游击掀开帐篷刚要说话,可朱赞仪忽然从里面窜了出来,和他说了几句话,又看了一眼朱贤彩,就快步离开了。
    “这,”曹游击‘这’了一下,随即垂头丧气的对朱贤彩说道:“靖江王殿下已经走了。你回去吧。”
    朱贤彩松了口气,可随即又疑惑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赞仪如此匆忙地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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