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受了伤,那男子没撑多久就被谢星摇又绑了起来,九枢若有所思了一阵才赶上去笑:“这小子,跑什么啊?”
    “看上去,就是上回来刺杀我们那个。”秦绰问。
    那男子闻言明显更加激动了,温凉秋便道:“别挣了,又不杀你,就为了给你主子守秘密,不必这么拼,来,给我看看伤。”
    “叫什么名字?”秦绰问。
    那人不答,温凉秋笑道:“我管他叫断疤,手臂上有个十字疤,两条疤痕都像是被砍断的一样。”
    男子愣了愣,低下头说:“温大夫还记得啊。”
    “记得啊,我治过病的,自然都记得。”她答得顺理成章。
    看到那人的眼神顿时平和下来,看着温凉秋的样子也没有那样杀气腾腾,秦绰挪了挪脚,在想要不要写信给严缭了。
    方才跟那人交手,谢星摇就知道他是上回那人了,捉回来的时候下手也重了点儿,等到温凉秋把他扶上床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人身上的伤远比他们想的重,看起来在遇到他们之前就遇到不少的事了。
    “你这些伤哪儿来的?你的手下呢?”谢星摇问。
    断疤转过头一言不发。
    伤痕都在正面,他腹前还有梨花模样的淤青,似乎是南国江湖门派的一种招数,看起来像内讧了啊。
    秦绰挑眉:“不会是手下反水,就剩你一个人追杀我们了吧。”否则他干嘛受这么重的伤还一个人跟踪他们。
    断疤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是不是,冷言问:“掠影门主这样好奇吗?”
    看来他已经查清自己的身份,秦绰也不急,接着说:“临淄王这么不怕死啊,还敢派人来中原武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凉秋递了瓷瓶过去:“别装了,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吃药,这听得懂吧?”
    看着断疤乖乖吃丹丸的样子,秦绰嘴角都绷不住笑了。
    “我饿了。”他突然转头对谢星摇说。
    一副可怜的样子虽然让谢星摇有些莫名其妙,她还是说“好”,就到灶房里去煮东西了。
    等到谢星摇走了,秦绰才收起了笑,站在床边说:“想来你跟临淄王也有些时候了,明明知道整个中原武林都恨你们入骨,他还派你来中原做事,倒真是不在乎你的命。连派给你的手下都能反水,看来在临淄王面前你也没什么地位啊。”
    断疤一直盯着秦绰,他总是想证实自己心里的疑影,这个看起来样貌眼神与季如犀没有半分相似的人,身手却又如此熟悉,还知道夷山川的下落。但方才这番话,他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了,这不是季如犀能问出来的话。
    自从到了南国,临淄王手底下收了更多的人,他自然也比不上南国出身的许多人能给临淄王的助力大,在临淄王麾下与众将争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上回失手,他手底下那些人本来就有异心,怕他失势,甚至跟别的将领暗通书信想要在中原解决他。
    “听不懂。”他仍旧坚持。
    秦绰挑眉:“温大夫,喂颗迷药,晚上把他扔下山崖。”
    一直和善着的温凉秋倒也十分自然地取出迷药要给断疤喂下,他似乎转不过来这弯,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会觉得,我不想杀你们吧?天游山的事,你不会觉得我就忘了吧。”她平静说着。
    “无用,就除掉,”秦绰抓着上回跟谢星摇一起买的剑疆,冷笑说,“兄台对这一套,应该很熟悉了吧,何必惊讶。”
    在温凉秋掰开他的嘴时,断疤看他们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下一惊,甩开了头,问:“你们想要什么?”
    谢星摇端着东西进来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招数,断疤居然开口了。
    “说吧,为何临淄王要杀小长老。”秦绰问。
    “灭口。”
    断疤顿了顿,才接着说:“四年前,是我帮临淄王,买通了循剑宗的人,交付了一大笔钱财,让当时循剑宗的大师姐,也就是现在的赵掌门分给别的门派,以帮助各门派渡过饥荒之年,他们也就答应了不再派弟子刺杀临淄王。这件事只有各个门派的掌门知道,为存颜面,大家都闭了嘴。当年赵掌门同我说有个弟子知道了我们的暗中交易,也就是小长老,我本来想杀了你,但她说,她已经把你扔到了后山剑阵,那是循剑宗弟子受罚的地方,九死一生,到时候说你是误入其中,就可以掩盖过去。”
    剑阵。
    谢星摇皱眉思索起来,她知道后山有这地方,师父从不让他们靠近,她被扔进去过?
    “我本以为你已经死了,前段日子赵掌门才来信,说当年你从剑阵里活下来了,给你用过药,记忆全无,但发现你私藏了循剑宗掌门的私印,怀疑你记起来了。未免你将当年的事说出去,让武林为了颜面又开始针对我家王爷,便想先将你除掉。”
    秦绰皱起了眉,若是如此,要证明谢星摇没有弑师,就要戳破赵掌门的谎话,自然就要揭下各个门派的这一秘事,到时候整个正道武林都颜面尽失。现在各个门派还真以为是她弑师才派人追杀她,而形势若变化,赵掌门拿当年大家受贿的事要挟,其他门派恐怕就会不分黑白,一心要除掉谢星摇了。
    “那我师父的死是怎么回事?”谢星摇握着剑咬唇问。
    “本来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我只是留在循剑宗周遭观望,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掌门突然去世。我上山问过赵掌门,她也没跟我说什么,只说是循剑宗自己的事,叫我安心,”断疤顿了顿,看向谢星摇,“买通各个门派的事情是瞒着你师父的,因为料想到他不会同意。”
    所以这人也不知道她师父的确凿死因,却在暗示与她师姐脱不了干系。
    她全身渗出一股凉意,脑子里却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秦门主,”断疤看谢星摇失落走了,问道,“不知你所说的,让我无功而返还能保住性命的消息,是什么?”
    有九枢在,他大概也杀不了谢星摇,总需要点儿交代。
    “你回去,在边境处停两日,自然会有人把消息交给你。”秦绰想着卖点儿那些南国官员的消息给临淄王,他大概也需要,倒也没什么损失。
    断疤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对了,”温凉秋问,“你们在南国,见过青牙吗?”
    回想了一阵这个名字,断疤摇了摇头:“为何问起这个人?”
    “无事,就是此前听人说似乎在南国见过他,想着都是故人,该关心几分。”
    故人。
    断疤低下头,大概这故人里是没他什么事的。
    夜里谢星摇坐在石头上,秦绰本来想去安慰她,却被温凉秋拦了下来。
    “让她静静吧。”
    毕竟现下证实,她师姐的确是对她动过杀心的,她自然还是难受。
    温凉秋转身面无表情地给断疤拿了药,断疤看了她一阵,才轻声问:“严大哥,还好吗?”
    “好啊,在外面当赏金猎人,一年能见一回吧。”
    “你们成亲了吗?”
    “成了啊,”她浅笑,“也不是要朝朝暮暮都待在一起,才叫夫妻吧。”
    “那你为何要跟着这个掠影门门主?”
    “他给钱多。”
    漫不经心的回答让断疤苦笑着:“你们真的能放我走啊?”
    “我倒是恨不得现在掐死你,”温凉秋冷眼道,端上碗给他喂药,“但既然答应你了,也不好言而无信,不过你记好,给临淄王带个消息,当年的人还没死绝呢,别以为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断疤看出秦绰和谢星摇的关系,倒是能解释这掠影门主掺和进这件事来,他总觉得秦绰有不寻常的地方,却也说不上来。
    “明早再来放你,你老实点儿。”温凉秋给他喂了颗迷药,看他咽下去才关上门。
    他们也打算明早下山,顺道把这个人也带下去。
    断疤盯着烛火在风里飘摇,窗口漏进来的风越来越冷,他双手被绑着靠在墙上,闭目许久。
    猛然,他睁开了眼,嘴里吐出那颗迷药,轻巧将自己从绳子里脱离了出来。
    月光洒在石头上,谢星摇坐着的身影在烛火下拉得很长,一双靴子踩在了她的影子上,风过的声音夹杂了些阻碍的感觉,谢星摇忽然皱眉,回头看到了正在冲自己笑的断疤。
    “小长老,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忆的吗?”他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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