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挣扎,习惯性地想去安慰她。
    却又恨她骗他的那些,不愿意再事事体贴她。
    就在这时,韶音开口了:“所以,不仅是眼角膜,当初的骨髓移植,也是你,是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她用的血,是他的。她缺的肾,是他的。偏偏到了更难的骨髓移植,就轻易找到配型了?
    牧月霖的嘴巴张了张,想说“是”,但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微颤的唇瓣,不禁又是一阵心烦。索性闭上嘴,一言不发。
    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牧月霖站在她面前,什么都不用掩饰,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像是盯着小猎物的毒蛇。
    “你,你应该告诉我的。”韶音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两手揪着被子,身体紧绷着,柔弱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我如果知道,我不会接受。”
    她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不接受?你是想死?”牧月霖不禁讥讽地接道。
    韶音的嘴巴张了张,脸色看不出更加苍白,但肉眼可见的,浑身的气息更萎靡了,像是有什么从她身体里抽走一般。
    “你不知道,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看着她这样,牧月霖忽然来气。靠近她,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原本应该跟她直直对视,但此刻他对上的,是她眼睛上蒙着的纱布。
    刚刚腾起的火气,一下子被憋住了,找不到发泄口,被迫在他体内盘旋,烧得他心口发疼。
    发泄般甩开她的下巴,他将那只捏过柔腻肌肤的手背在身后。刻意忽视她下巴上被捏出的红印,冷冷道:“我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
    知道她骗了他。这些年来,她无数次有机会坦白,说出她是个骗子的事,证明乔云梦的清白,但她都没有。
    他恨恨地看着她:“傅时音,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如果是真正的傅时音,心里大概会说,关我什么事?你认不出来真爱,乔云梦自己傻被顶了身份,怪我咯?
    但傅时音是个擅长耍心机的人,她当然不会说出心里话,此刻会选择扮柔弱,哀求、认错,哭到牧月霖心软,忍不住原谅她,揭过此事。
    “……没有。”然而,沉默片刻后,韶音说道。
    她没有选择示弱,向他祈求原谅。
    “我说我已经知道了!”牧月霖被她的回答惊到,忍不住怒意,重重强调道。
    韶音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我知道你知道了。”顿了顿,“刚刚乔小姐来,已经说过了。”
    所以?这就是她的回答?
    牧月霖简直不能相信,他被她骗了,被她愚弄了,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竟然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几乎是立刻,他伸出双手,想要掐死她!
    “我不后悔。”就在他的手要掐上去的一瞬间,她轻轻开口道:“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还会做这样的选择。”
    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后不是被嫁给乱七八糟的人换彩礼钱,就是被送给债主抵赌债,不会有第三条路。
    这时候,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馅饼掉下来,叫她怎么忍得住?
    她知道不对。
    但是如果时间重来,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牧月霖看着她不知悔改的样子,一时表情复杂起来。
    他竟然没有办法全然恨她。
    因为,他懂得。
    换作是他,跟她处在同样的境地,他不会做出比她更高尚的选择。
    正因为他懂得,所以竟然没办法怪她!
    “你好自为之!”恨恨丢下一句,他转身就走。
    被骗,被愚弄,输血挖肾捐骨髓。
    现在连眼角膜都失去一只,他却连一句可怜兮兮的对不起,都没等到!牧月霖再也不想站在这里,也不想再看见她!
    他大步走到门口,握住门柄,就要离开病房,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你以后都不用来了。”这时,身后传来一句。
    牧月霖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病床上:“你说什么?”停顿了下,他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我还会来看你吧?”
    她应该痛哭流涕!求他原谅!
    他绝不会把一切当做没有发生!
    “那最好了。”双眼被纱布蒙着的女孩,坐在病床上,露出半张小巧的脸,苍白得仿佛一碰就碎的瓷器,“你以后都不用来了,更不要找我,我们以后都不必再见面了。”
    瞳仁扩张,怒气几乎是一瞬间爆开,牧月霖再也维持不住骄傲和体面,俊美的脸庞刹那间变得狰狞!
    大步走回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将她提起来:“你再说一遍!”
    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连一颗心都……
    她却说,到此为止?
    “你要跟我分手?!”他几乎是气笑出声,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眼睛都红了。
    他可以抛弃她,那是她活该。但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不然呢?”整个人几乎被他从床上提起来,但韶音的反应却平静极了。虽然看不见,她仍旧仰着头,蒙着纱布的位置正对着他,“再继续下去,我们都完了。”
    牧月霖一时没懂她的话。
    她似乎知道他没懂,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我做错了事,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你,也做错了事,这些同样是对你的惩罚。”
    什么上天!哪来的上天!
    如果是从前的牧月霖,一定会嗤之以鼻。但现在的牧月霖,在经历了一系列“医学奇迹”之后,抿住唇,沉默下来。
    神情慢慢变得复杂。
    他之前听她说过这句话,“我做错了事”,他那时候觉得,她只是哀伤地哭,心里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现在,第二次听到,他知道她是说真的。
    她的确做错了事。她对不起乔云梦,也对不起他。她不停地生病,甚至包括三年前的车祸,可能都是上天在惩罚她。
    而他……
    她失血,只能用他的血来救。她患了急性肾衰竭,也只能用他的肾来救。骨髓。怎么也约不到的眼角膜。这一切的一切。
    难道真的不是上天的惩罚吗?
    他苦笑一声,慢慢松开了她的手,沉默地站在一旁。
    “应该回到正轨了。”她垂下头,不再“看”他,轻声说道。
    搭在被子上的两只小手,一下下揪着。
    牧月霖心里拧着,疼痛令他脸色发白。想要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口,又说不出来。
    回到正轨?什么正轨?他去爱乔云梦吗?
    他的第一反应是,可笑!
    他怎么去爱乔云梦?他现在心里全是对这个小骗子的爱和恨。哪有多余的感情,去爱另一个人?
    但,他说不出口。他的骄傲,让他无法在此刻仍然承认对她的感情。
    脚步声渐渐离开床边。
    病房的门被打开。
    又被关上。
    这一次,他没有玩虽然关了门但人在门内的招数。他走了,真的走了,离开病房,不会再回来了。
    韶音摸出手机,叫了护士进来,找到乔云梦的电话,拨出去。
    “什么事?”电话里,传来乔云梦冷冷的声音。
    韶音说道:“我把他还给你。”
    静寂。
    电话那头,乔云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良久,她才啼笑皆非地道:“傅时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给她?
    牧月霖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她有什么资格将他“还”回来?
    “我知道。”韶音轻轻地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以后都不会再见面。”
    另一边,乔云梦愣住。无数的话在舌尖滚过,最终都没说出口。表情逐渐变得讥讽,说道:“你这算什么?”
    她这算什么?收不了场,不得不放手了,就装出一副大度放手的样子?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韶音却没有解释什么,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之后,手机再响,她便不接了。
    过上了休养的日子。
    手术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拆线。她住在医院里,没有人来赶她,也没有人来喊她缴费。
    虽然她跟犬犬掰了,但犬犬走之前,显然做了安排。
    牧月霖没有再来过。而被他教训过的爸爸和哥哥们,找来医院一趟。
    他们求她,让她跟牧月霖说说情,把房子还给他们,公司还给他们,再给他们点钱花。
    “我昏迷的三年,你们没有来看过我,医疗费都是阿霖缴的。”
    “我醒来后,你们没有看过我。”
    “我生了几次大病,你们也没有来看过我。”
    “我现在还瞎着,你们问都不问一句,张口就让我为你们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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