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长生阁当做存放笔记的地方,沈副院长敢当着护书的面说出这种话,当然有他的倚仗,萧若佩考过太学试,也听过他的大名。
    沈星枢,太学算院副院长,如今逍遥界最精通于算门的学者,就连钟问龟这种不可一世的天才,见到他都得乖乖的行弟子礼。
    至于院长,太学院六门院长都是由前任界御皇帝担任,留在太学院专门为人皇殿选拔人才,在专业知识方面,不如沈星枢许多。
    如今从算院出来的,几乎都是他的学生,要么就是他学生的学生,他见过的人才如过江之鲫,到能够入得他眼睛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他的年纪也不允许他再花太多的精力在培养学生方面上,最多再过几年,他就要放下一切担子到长生阁做护书了。
    以他的年纪还起了收徒之心,应该是想将萧若佩作为关门弟子来培养的。
    他已经有了书录长生阁的成就,不仅是他,就连他的学生都不少人得到长生学士名头,沈星枢的著作《星时历法》存放在长生阁七层,与法修六千年取得的成就并肩,当今各地学院学习的《算术》,几乎都经过了他或者他学生的核算和改编,经过他们手中才可以拿到学院作为教学书籍,刚才为他扶梯的两位老人也都在六层长生阁有记录的人。
    萧若佩从小到大学习的算术主要书籍之中,一半都有这位老先生的署名,一直以来这位老先生都是颇受萧若佩敬重的人之一,可惜是徒闻其名,难见其人。
    要是能够得到他的赏识,进入太学院学习,出来之后不说为人皇殿效力,成就也在长生阁护书之上,未必不能够真正的留书长生阁六层。
    如果是在去年之前,能被他看重选入太学院,萧若佩说不定就会答应下来,他的人生也很有可能因此改变,哪怕是在几天前他想给萧念竹安稳生活的时候,进入太学院深造也是他最好的选择,可惜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心思放在学习算门知识上面,他已经继承天光之职,天星异变不是寻常灾难,他身为天光,就有为人类解决此事的觉悟,自己的需求反而是小事。
    萧若佩扶着他走下梯子笑道:“多谢沈先生看得起,我如今已杂务缠身,再难有静下心来学习的心情了,机会还是留给比我更加有前途的人…”
    他还没有说完,沈星枢已经走下了楼梯,听到他不愿意之后指着天上星辰道:“你知不知道这种能力代表什么?”
    萧若佩低头退后几步,沈星枢对天下学子的教诲之恩,受得起来自天光的行礼。他退开之后抬头正视老人道:“正因为知道,我才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天赋并非为了自身谋求将来的工具,而是逍遥界有必须这种天赋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已经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老人愣了一下,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说过跟萧若佩差不多意思的话,是他曾经视为接班人的学生,不过那个人说这话的年纪,比萧若佩还要小一些。
    钟问龟,如果说这些年他最可惜的人才,钟问龟绝对能够排在首位。
    一个三年完成算院学业的人,如果继续深造,将来在算术这一门课本上留下的名字就是他的。
    可惜算院知识对钟问龟来说只是工具,他不想一生时间花在磨砺工具上面,既然已经够用了,他就不需要更多。
    他离开太学院的时候,沈星枢亲自开口留他,然后钟问龟就用那句话来回绝,之后那个年轻人再也没有回到过太学院,证明了他的确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太学院知识。
    当他再次进入沈星枢的耳中,已经是因为脉纹箭被监察司囚禁在长生阁的时候了,因为对这个出自他门下的学生所为感到气愤,即使对脉纹箭有兴趣,老先生依然没有到长生阁来见他。
    “你们这样子会白白浪费掉天赋的!”再次听到同样的话,沈星枢痛心疾首,八十多岁的老人仍然没能保持住冷静,指着天上星辰:“这是一切的源头啊!你都站在了源头之侧,只要肯俯下身子,随手就能将我们穷极一生的终极目标掌握手中了!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掌握这种天赋!”老人语无伦次,要不是上了年纪,身体不如年轻人力气大,他早扯着萧若佩的衣服强行将他拖到太学院关起来了。
    萧若佩犹豫了一下,只能回答道:“学生得到这种能力出于意外,其实并不了解原理,能够将星图描绘出来,还是因为韩韶风指点,若进入太学院,恐怕有违先生所愿,但这次的确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听到萧若佩有虚心学习的态度,又听他亲口承认是受到韩娥指点,沈星枢看了一边的韩娥:“真是你指点的?”不是他怀疑,而是以韩娥实在不像是能够描绘出这星图的年纪,这般学问,可不是简单的死记硬背就能掌握的。
    对于韩娥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却没有亲自确认过。
    韩娥见终于提起自己,连连举手嚷道:“是我是我。”不过也没有将所有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只是提点了他前面三百多颗星辰,后面的都是他自己做得,还有沈副院长你的书,我全都吃过了!”
    一般人都说看过,这小女娃居然是真的靠吃书,并且能够将吃书记下的知识融会贯通,真的有这等天赋,倒算是个可造之材。
    沈星枢以前并不看好韩娥,他见过不少过目不忘天资聪颖的年轻人,相比起来,韩娥过腹不忘还真不算什么了不起。
    今天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再次刷新对韩娥的印象。
    但也仅是记下,要进入太学院,韩娥还差一些磨练,有些障碍不是只靠着天分就可以跨越的,太学院一直以来都不收十五岁以下的学生,就是要他们经历过时间磨练,催熟的果子绝对没有好吃的,便是基于此,很多从小闻名乡里的神童,都只能乖乖的随着年纪慢慢学习,太学院会对他们略微关注,但是绝对不会去拔苗助长,除了天分之外,一个人的心性,思维方式等等都同样重要,如果只看天赋,那普通人还用得着努力?
    心中稍微改动了一下对韩娥的评价,沈星枢又看向萧若佩:“你要问什么?”
    “时间。”萧若佩也不拖沓,开门见山就问:“逍遥界至今少了多少时间?”
    刚才扶着梯子的两位老学者见老师暂时脱不开身,不需要他们帮忙,而萧若佩也拒绝了进入太学院的邀请,他们早就趁机会近距离的看星图去了,此刻这附近便只有他和沈星枢韩娥三人,声音也被他用通脉劲隔绝,传不到外面。
    沈星枢想不到他问出这种问题,不由得再次仔细看了一遍萧若佩,见他不像是无的放矢,忍不住问道:“你考太学试的时候哪位主考?”
    萧若佩想不到他反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老实回答道:“是文首卢先生。”
    沈星枢低声骂一句:“狗屁文首!我看他就是个瞎子,等我回去就骂死这小子!要是我主考你还能让长生阁抢了?”
    这又关自己的事情?
    沈星枢骂完才接着说道:“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到的?”
    他果然知道,韩娥没有带错路,萧若佩没有犹豫,反正他可以确保声音不会传出去,考虑老人耳背,他说话干脆而且声音清晰:“我感觉到可以点亮更多的星辰,如今逍遥界纪年方式虽然用天光,但是实际上星辰更加准确,能够点亮更多,就说明我们纪年的方式有错漏。”
    沈星枢点头道:“你能够注意到这种问题,就已经不是什么不了解原理了。”肯定了萧若佩的优秀之后,沈星枢又接着说道:“准确的数字我不会告诉你,但是一年之中,我们少五天多一点时间。”
    一年少五天,一万年,岂不是最少五万天?差不多够一个人活两辈子了,如果这些时间在今年释放出来,那如今活着的人,统统都过不了木灵六百零一年!
    同时也意味着,春季可以延续一万多天?
    天光绝对补充不够这么长的春季!
    萧若佩心中本来还有侥幸存在,如今却被全盘打碎,非常时刻,他必须开始做移动星辰的准备了。
    “有什么问题吗?”沈星枢虽然精通算门,但是天时变化是农院的‘时’门知识,他依然没有感觉到春季没有结束。
    如今才到初夏,季节变化并不明显,这种不明显最多一个月,就不可能隐瞒下去。
    萧若佩看了看白发苍苍的老人,再将这种事放到老人肩上也不太合适,还是让他安心渡过晚年比较好。
    就舒适程度来说,春季还是很适合老人家的。
    萧若佩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我们是不是该有更加准确的历法了。”
    “我已经算出来了,放在楼上。”沈星枢呵呵笑道:“你要是肯进太学院做我学生,我就拿给你看。”
    原来还没有放弃吗?萧若佩只能将话题带偏:“我来说说创造星图的手段吧,免得沈先生还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若佩其实是自知驽钝,不敢入先生门下,怕丢先生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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