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兰君长年流连于人皇城热闹繁华之地,这里的街道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
    来到目的地之后,将夹在咯吱窝里的云落丢进去刚好落座一人的竹藤椅上面,吩咐夜市摊主上菜,然后就自顾自地从旁边水桶里面提起一个被深井凉水镇着的酒壶。
    那摊主对她的行为视若无睹,因为这酒是姬兰君托人送来给他代为保管的。
    人皇城名酒醉潭冰壶酒,曾有个传说,有位好酒之人携酒游山,见一潭水清凉,水中游鱼自在,便将壶中美酒倒入水中,与鱼共醉。
    然后他就将喝醉了的游鱼捉住烤了,烤熟的鱼肉里面,依然酒香宜人,潭水舀起来喝进嘴里,还能品出酒味,并且经过了凉水的浸透之后,那酒直入肚中,借着凉意穿透四肢百骸,一醉就是全身俱软,如上云霄。
    用凉水镇酒喝就此成为了一种风尚。
    配上烤鱼,尤其是用酒糟喂成的醉鱼,那更是人间美味,最适合炎夏畅饮的佳酿,逍遥界给春夏秋冬四季列了四大名酒,其中代表夏季的便是这醉潭酒。
    如今刚入秋季,七月流火,气候依然炎热,喝醉潭酒也不算过时。
    这种酒只有在跟最知心的朋友一起才敢喝,因为醉起来太上头,醉酒时候神智保持清醒,能让人完全的感受到喝醉时候的那种飘然舒适,但是身躯却完全不受控制。
    姬兰君倒是没有喝醉过,一般陪她喝酒的都被她灌醉了。
    “你还喝这酒?”萧若佩知道这种酒的害处,早就劝说了她很多次了,即便是不喝醉,喝多了也伤身体。
    姬兰君轻轻眯了一下云落看不到的那一只眼睛,给他打了一个眼色,萧若佩顿时明白过来,云落说过她是逍遥界皇气的具象,如果看不出入侵逍遥界的人,怎么能承载一界皇气!
    她早就知晓云落身份了!
    果然这人要是干起正事来还是靠得住的!萧若佩心中暗暗给姬兰君竖起了大拇指。
    他俩这是准备灌一个小孩子喝酒,问题好像有些严重,要是被监察司看见,大概够被抓起来关个几天的。
    “为了逍遥界!干了这杯!”萧若佩给自己加了一把劲,转头朝云落问道:“喝过酒不?”
    ……
    酒壶已空,云落面前是两个趴在桌子上说着醉话的大人。
    “区区给酒加了个五十年份,就受不了了?”云落举着酒杯,将最后一杯酒喝尽,然后老成地对那摊主说了一声:“这两人我带走啦!”
    被他的法术影响,摊主已经认为云落与两人相熟,并且一个小孩子喝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听到他肯收拾烂摊子,当然再欢迎不过。
    云落一手举起一人,转眼间已经在小摊前消失不见。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大力气吗?”认知被误导的摊主对此见怪不怪了。
    苍山天心顶上,云落将两人放下:“我说话你们应该听得见吧?”
    此刻喝醉的两人几乎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萧若佩也感觉到自己身躯不受控制,连通脉也是时有时无。
    彻底落到了让人宰割的局面!
    谁知道那酒劲这么大!到底还是被云落小孩子的外表欺骗了,忽略了他内在是一个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的法修,喝过的酒比他们见过的水都多!
    他们在算计云落,云落也在算计他们,那壶简单的醉潭冰壶,被他用法道能力增加了五十年窖藏时间,变成了整个逍遥界都找不出多少这么长年份的陈酿!
    不过还真是好喝,酒进了嘴,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却管不住自己,总觉得以两人的酒量,干翻云落只是小菜一碟。
    “要是你们清醒着,和你们心平气和说话会有些难,这样也好,省得打断我,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关乎你们世界的存在真相,若是清醒的你们,恐怕很难接受吧?喝醉了就容易多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事情,当不当真由你们决定。”
    萧若佩的意识还很清醒,他好不容易聚起一丝通脉劲,想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云落感觉到了他的举动,纯真的笑脸绽开:“别挣扎,要是乱动妨碍了我的法术,我今晚就将你和姬兰君放一个房间里,你可以想一下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景象。”
    喝醉酒的两人当然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但是外人会怎么看?
    陈玉可是正怀着孩子,趁着妻子怀孕期间勾搭妻子的姐妹,做出这种事的男人,岂不是禽兽不如?
    实在是太小看这些法修的无耻程度了!
    萧若佩彻底放开了通脉劲,云落见状笑道:“我以为你听到这个条件还会多挣扎一下呢,姬兰君怎么也算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你就不想一亲芳泽?”
    姬兰君闻言用尽全力举手要打云落。
    三人所在的天心顶,忽然被漫天星辰包围,勉强举起手来的姬兰君震惊得手都忘记了放下。
    星光逐渐蔓延连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树冠,而他们所在的天心顶,仅在一根小小的枝杈上承载。
    他们的视线脱离了身躯,随着巨树的出现而变得越来越高,将下方正在蔓延的星光巨树尽收眼底。
    偏偏他们又能够清晰感觉到自身所在的地方,在那偏远的枝杈上,逐渐细不可见,沦落为满天星辰之中的一点微光。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吗?”两人被眼前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
    “不是实质上存在的世界,只是在假设时间线上的世界,看见主干了吗?那个地方,就是真正的源界,你们是其中衍生出来的分支,仅存在于时间的概念之中,从来就没有真实出现过。”
    “你撒谎。”萧若佩知道通念的存在,心中朝着萧河大吼道:“我们有根有脚,我记得我成长的经历,是从小在陈家长大,不是那个青松镇的萧若佩,更不是一个虚妄时间上的影!”
    “一颗种子终究会长成大树,但是在他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再大的树木也是一颗种子而已。”
    云落伸手勾勒出一株星光聚成的小树苗,小树苗的光芒收敛缩成一团,像是一粒小小的种子一样。
    “现在的逍遥界只是种子,你明白吗?你们所在的世界,都是这个种子将来的模样,但是将来的事情,可不是一个绝对成立,能够维持你的世界成为主干的事实,你所见的事实,一切都基于假设之中。”
    云落手中种子星光溃散:“种子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点点的意外发生变化,会死,会消失,会在时间不曾发觉的地方,腐烂成为泥土,再也发不出芽,再也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这粒种子需要一个维护他在弱小时候不会生出意外的人。”云落的外形渐渐成长化作萧河,他看着下方的参天大树:“我就是那个维护种子的人,而你们的世界就是意外。”
    两人心神剧震。
    萧河接着说道:“我为了维护这个世界不生出意外,便利用时间来观测所有可能的结局,将不能带着逍遥界生长成为参天大树的分支剪去,萧若佩,你能保证你所在的世界可以成为主干,可以延续到源界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时候吗?”
    萧若佩默然无语。
    萧河坐下来说道:“谁都不能保证,我也不能保证我所坚持的主干是正确的,这粒种子埋在土里,没有挖开来之前,谁都不知道它是否已经腐烂,又是否依然沉眠,或者已经萌生出新芽?”
    “贸然挖开泥土,就有可能产生一个让世界毁灭的意外,为了保证这脆弱的世界不至于死去,我们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着发出新芽的那一刻。”
    “当土地上萌生出那株幼苗的时候,一切的可能都在那一刻收拢,所有被我剪去的枝杈才有意义。”
    “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就能让世界崩溃步入死亡的结局,看似很小的事情,或许你觉得努力一把就有挽回余地,却不知道早已经祸根深种,一旦世界之种死亡,你所见的参天大树,全部没有了存在的可能。”
    萧河说话间,两人看见了星光巨树的溃散,星光消失,周围黑沉沉陷入了死寂。
    “这个世界有很多走错的方向,因为依托在正确的主干上,才能显现出来。”
    月光洒在山顶上,萧若佩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逍遥界,刚才那一切是萧河为了迷惑他们制造出的幻象?还是一种即将到来的可能?
    “这个世界本该毁灭过很多次了,因为法修不正,星辰散乱,不可能维持到现在,这是整个世界的错误,而你身上的错误就是你成长在陈家,只有维护一家完全的能力,没有拯救世界的本领。”
    “不可能!若是我连玉儿都不能守护…不!为了守护玉儿,我可以尽最大的努力去做!你说我要做什么?”
    “努力不等于可以成功,没有能力就是没有能力。”萧河的脸色看不清他心中想法,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偏心。
    “这个世界的旧天道,已经成功了,他从冥境转生回来,成为了你妻子肚中孩子!”萧河冷冷地看向了萧若佩,将事实告诉了他:“你所要守护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毁灭世界的根源!”
    恍如晴天霹雳,萧若佩浑身冷汗冒出,酒已经醒了,人却无法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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