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猛然睁开眼。
    室内一灯如豆,时空仿佛突然以奇异的方式流转了十几年。
    黑夜帝王半侧着身,慵懒支着下颌看看少女,“醒了?”
    逐水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迷茫道,“那,真的是你么?”
    黑夜帝王眸中暗芒微闪,柔声道,“小逐水为什么总喜欢躺在我身边,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呢?”
    少女置若罔闻,只是有些哀伤的道,“原来年少时的你,就那样坚持己念,百折不回。只是如今,却再也看不到,那时你的温柔……。如果不是我确定你牺牲了什么,我真的以为你祭出去的,是可以治愈人心的温暖。”
    黑夜帝王笑得越发柔和,“你确定我牺牲了什么……原来,他真的忍不住抱了你呀。”
    少女抿抿嘴,神情竟是从来没有过的难过,“在那之后,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夜帝王诧异地挑挑眉,“你真想不通发生了什么?小逐水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么,性无能的男人都是变态来着。”
    逐水闭上了眼睛,“不是因为那个。也许别的男人会……不过,不会是他,也不会是你。”
    黑夜帝王怔了一下,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汹涌翻动,最后归为平静时,已化为冰冻的冥暗河流……。
    “启禀君上!”  门外,突然传来天枢沉稳的声音,“世家的长老们遣人送来请柬!”
    黑夜帝王恢愎了波澜不兴的面容。伸手替少女掖好身上盖着的薄毯,然后淡淡吩咐道,“都进来吧。”
    天枢带着天璇和摇光鱼贯而入,呈上一副青竹制的请柬,黑夜帝王一目十行的扫过,笑了笑放在一旁。
    摇光早已按捺不住,愤愤然道,“世家们以为自己是谁?说什么共同商讨颅孤禁咒一事,还不就是胆大包天,要向君上问罪!按我说,咱们现在就把人调过来,把什么长老掌事的,通通都一并剿光算数!”
    天璇摇摇头,“小弟你想的太简单了,光靠蛮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摇光不服气的道,“蛮力有什么不好?一力降十会!不管世家有什么阴谋,就用大锤,把他们都通通砸到土里去!”
    天枢皱皱眉,示意他们住嘴,然后沉声道,“君上,世家邀您午时赴宴,可需要现在就准备车驾?”
    黑夜帝王笑了笑,“谁说我要去?”
    天枢等人都是一怔。须臾,还是天枢先反应过来,躬身道,“是,谨遵君命!”
    黑夜帝王摆摆手令他们退下,逐水呆呆看着他,试探道,“你,真的不去?”
    黑夜帝王慢吞吞道,“可不是真的。”
    少女瞪了他半晌,忽然把黑夜帝王扔在一边的请柬抓在手中,“可是我想去!”
    黑夜帝王叹口气,“如果这件事,我让你置身事外,你也是一定不会听了?”
    少女笑嘻嘻伸手,在黑夜帝王脸上又摸了一把,“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拿我没辙的时候,分外好看?”
    正午太阳高悬天空,晃得人眼一阵阵的眩晕。
    沙漠之王诺大的正厅里,也已是济济一堂。人声鼎沸中,只听一个尖利的声音响彻四壁,“什么?!梵天重竟然不来!真是好大的架子,这是彻底不把咱们这些老骨头放在眼里啊!”
    沙漠之王见发话之人,正是顾家刚到的长老顾青州,不由淡淡道,“顾长老稍安勿躁,梵老弟来不来那是他的自由。你们世家和联盟有事,就别再耽搁,还是尽快商量个章程出来吧!”
    顾青州喋喋笑道,“这事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就算贵为黑道帝王,违反了大家都签下的禁令,也断容不得他逍遥法外!”
    沙漠之王看他一眼,不闲不淡的道,“顾先生还真是刚直不阿,死的人是我的舞姬,我还没急着追究,您倒先兴奋成这样。”
    顾青州冷冷哼了一声,“话不是这样说,谁不知道这禁术和邪灵有关?十几年前的事,后生小辈不知道,沙漠之王您应该记忆犹新。那种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日子,想必您也不愿重温吧?”
    沙漠之王耸耸肩,“顾先生你何必如此危言耸听。梵老弟这人我知道,虽然人孤傲了一点,但是恩怨分明,是条汉子!你不惹到他,他还懒得下杀手呢!”
    “用颅孤禁术的人,叫孤傲了一点?”顾青州冷笑不已,“我知道你和那位物以类聚,一定会护着他。我今天倒就是要看看,这世道是不是真堕落到,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真话!”
    他语声落地,大厅中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须臾,却听一道声音悠悠道,“人不是夜帝杀的。”
    众人就是一愣,纷纷转头寻找发话之人。
    只见大厅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身着黑衣的少女静静坐在那里,她神色淡然的端着茶个盅,仿佛这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她口中一般。
    顾青州怒道,“哪来的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不是夜帝还能是谁?”
    少女看他一眼,好整以暇的道,“顾世叔言之凿凿,可是有证据么?”
    “证据?夜帝可是自己都亲口承认了!”
    逐水笑了笑,“没想到顾世叔您这样天真单纯……夜帝大人可是邪魔外道的总瓢把子,他的话也能轻易采信的么?”
    顾青州顿时火冒叁丈,“你,你这个死丫头从哪里冒出来的,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搅蛮缠!”
    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顾青州眼神立即像毒箭一样射向江家的席位,“好呀,原来是你们江家教出来的弟子!怎么着,你们是准备改换门庭,和夜帝混在一挂了吗?”
    江雪青微微皱眉,和声道,“顾叔叔您先别着急。Yolanda她年少不知轻重,不用和她一般见识。咱们还是商量正事要紧。”一边说,一边狠狠剜了逐水一眼,示意她闭嘴别再生事。
    逐水只做未见,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沙漠之王却是眼睛一亮,“我倒觉得华小姐言之有理。别看她年纪小,昨天可是刚击败了长她一辈的黄家高手。她既然说梵老弟不是凶手,想必有什么依据,大家何不先听听再说?”
    苏小小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开口道,“颅孤现世牵连甚广,大家集思广益,方是正途。”
    江若更是抢在雪青又要开口之前道,“是呀,小华,你有什么线索就快说出来,不要吊我们的胃口了!”
    逐水缓缓看过厅中众人,淡淡道,“线索现在还在蕴育汇聚之中,七日后,便会水到渠成,显现于越裳夏玉的双眸之内。"
    江若打了个寒颤,“小华你在说什么?越裳小姐她死时,可是连眼珠一起被人挖走了!你说线索在她身上,难,难道她会化成厉鬼来报复?”
    “会不会化厉鬼我就不知道了。”逐水不紧不慢的道,“不过昨夜我见到她的尸身时,她眼中被纳入了两枚琅王千珠。《寻异记》中有载,七日之内,千珠能招集死者临死的影像,以此昭示真凶。如果是夜帝大人杀的人,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顾青州连连摇头,“简直是鬼话连篇!世上哪有这等事!”
    逐水淡淡道,“琅王千珠乃是上古奇珍,夜帝大人虽然富可敌国,但也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浪费这样的密宝吧?”
    苏小小沉思道,“我只听说过,琅王千珠是野孤丝籽的寄皿,以吸收死者的怨念为食。至于显现凶手……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逐水微微一笑,“千珠亦需先集取七日精魄,才能激活死者之怨念,最终显出那凶手的影像来。”
    苏小小想了想,“我倒不在乎等七天,不知道大家是否觉得可行?”
    姬家长老,正是风撼联盟盟主姬流风的本家,听到苏小小的话便点头道,“兹事体大,等一等倒也不妨!”
    黄家的长老撇撇嘴,但昨晚族人方败在逐水手中,此时再开言干预,倒像是要以大欺小。
    于是大家的目光,都齐齐转向了江家。
    江雪青挑挑眉,向着逐水道,“你昨日当真赢了黄家世叔?”
    逐水想起那突如其来的剑气,不由苦笑道,“侥幸而已。”
    大祭司在两人之间左右看了看,阴阳怪气的道,“华小姐又何必故作谦虚?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谁不为你那惊人一剑拍案叫绝。连梵天重都说了,你扬名天下,指日可待!”
    江雪青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真是士别叁日,当刮目相看。”她施施然站起身道,“今天江家本是我作主。不过自古谁的拳头硬便听谁的,Yolanda你要想发话也不是不可以,只须打羸我便是。”
    逐水沉默了一下,“你真要和我在这里动手?”
    江雪青冷冷道,“你要怕了,便乖乖坐在这里多喝茶少说话。”
    逐水忍不住翻白眼,“你就这么想和我打架啊?在江家的时候,我们也没少动手呀!”
    “是啊,叁个月前,你尚接不住我百招,而如今,你却能和黄家世叔一战。我就知道,你不过一直在敷衍我而已。”
    逐水叹了口气,站起身挽挽袖子,“你既然这么说,看来我不打是不行了。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赢你的。”
    江雪青皱皱眉,突兀的道,“你右手怎么回事,谁伤了你?”
    逐水接过江若扔过来的剑,不耐烦的道,“我左手一样练剑,出招吧。”
    江雪青瞳孔收缩了一下,傲然道,“我不占你便宜。好,五十招之内我赢不了你,就算是你胜了!”
    逐水不由挑了挑眉,“江大小姐先撑过五十招,再来对我大发慈悲吧!”挽了个剑花,率先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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