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文侯把高卓等人做的准备都说了出来,二皇子一干人心都凉了半截,自知大势已去,没再多费口舌。
    文侯对着身后五城兵马司的人一挥手:“绑了二皇子,进宫救驾。”
    ……
    高卓在宫里得知文侯绑了二皇子,还率军围了皇宫,大惊失色,视线阴冷扫过殿内所有人:“究竟是怎么走漏的风声?”
    其他向着二皇子的大臣此刻也是头疼至极,沈家倒了以后,文侯是前楚旧臣中势力最大的一方,如今文侯打着勤王救驾的旗号夜闯皇宫,再不想同文侯硬碰硬,此刻也只能兵戈相见了。
    总管太监适时道:“相国大人,现在不是清算这些的时候,文侯马上要夜闯宫门,得想法子才是!”
    高卓苍老下耷的眼皮让他一双眼成了个三角形,此刻骤然迸射出冷光:“就凭他五城兵马司那点人马,还想夜闯宫门!禁军随我去宫门前看看!”
    总管太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句:“二皇子还在他们手上。”
    高卓冷哼一声:“怕什么,文贵妃和五皇子不也还在宫内,一并带去宫门前见他文允堂!”
    看着高卓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总管太监嘴角笑意更深了些。
    ……
    高卓和文侯的这场内斗,最终以双方两败俱伤收场,二皇子死于乱剑之下,文贵妃母子被人从城楼上推了下去。
    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打得再无战意,
    初阳从东边升起,照在宫城前这一片残骸上。
    慢悠悠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仿佛一夜间都苍老了十岁的高卓和文侯抬起头,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马背上的人,绯色官袍,白玉面孔,上挑的凤目里噙着浅浅的薄笑。
    他身后,是从青州战场上带回来的那支残军,收编株洲残军后,如今也有上万人马了。在这样旭日初升的清晨,大军缓步踏入汴京,哪怕在晨曦底下亦是黑压压一片,像是一群从战场上爬回来复仇的恶鬼。
    “沈……沈彦之!”高卓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能带着这么多人马悄无声息出现在汴京城,说明他早已暗中打点好一切了。
    高卓一双老眼里露出了认命的神色,他自然知晓沈彦之有多恨李信,不说秦乡关坑杀五万楚军的骂名,单是李信几次三番想治他于死地,又曾派人杀他胞妹,都够这条记仇的疯狗死咬住他们一辈子了。
    沈彦之没有理会高卓,反倒是驾马从文侯跟前路过时,弯起嘴角,“多谢侯爷替沈某开路。”
    文侯抱着女儿的尸体,似乎一下子想通了什么,指着沈彦之,恨道:“是你!是你故意透露风声给我的?”
    总管太监派去太医院传话的小太监,趁机传信给了沈彦之的信人,沈彦之又用了点手段,让文侯得知高卓把控宫城欲拥立二皇子的计划,引他们鹬蚌相争。
    他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翡翠扳指条斯理道:“李信病重、高卓把控宫廷的消息是沈某传给侯爷的不错,可决心去争那位置的,是侯爷自己,不是吗?”
    他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要多扎眼有多扎眼:“不过二皇子,是我命人杀的。”
    文侯本要拿二皇子为人质,又岂会杀二皇子,高卓更不会伤二皇子分毫,是沈彦之的人混在五城兵马司中,假意要救走二皇子,被拦截时,推了二皇子挡刀。
    高卓以为是文侯的人杀了二皇子,一怒之下,才也推了文贵妃母子下楼。
    文侯悲喝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就向沈彦之杀来,却被陈钦轻易撂倒。
    文侯跪在血泊里痛哭大骂:“沈彦之,你好生歹毒!你这样的混账怎还没下地狱!”
    沈彦之看他趴跪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笑得眉眼弯弯:“沈某早就在地狱了,只是现在才请诸位一同到这地狱里来罢了。”
    他继续驾马慢悠悠往前走,高卓爬起来想往宫城内退,却被地上的死尸绊倒,只得一面手脚并用地往宫门的方向爬,一面惊恐地回头往后看。
    沈彦之的马蹄已经近了,依旧没有绕开的意思。
    他两眼漠视前方,马下不过是李信的一条走狗,李信那些阴谋诡计背后,少不得此人出谋划策。
    马蹄从高卓身上踏过,惨叫声几乎传遍了半个宫城。
    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也没绕路,继续从高卓身上踏了过去,那一身仙鹤纹官袍,生生被血沫残渣污得看不出原样。
    汴京的天确实变了,只不过昨夜紧密谋划的宰相高卓和文侯都替他人做了嫁衣。
    ……
    青州。
    沈彦之“勤王救驾”有功,被封摄政王,沈婵恢复贵妃之位,生下的孩子被封为太子这一连串的消息传到秦筝耳中时,她正好收到北庭的来信。
    林昭花了足足一册书厚的纸张写信,才把碰巧救了裴闻雁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裴家也是大楚的忠烈之士,林昭便做主暂时把裴闻雁留在了军中。又说李忠带着那五万兵马自立为王后,不敢同北庭硬来,转而去打李信的地盘扩张势力了。
    林昭想等商队转卖完那批皇陵器物后,就带着娘子军回江淮,帮着照顾灾民。
    秦笙也借着军中的信差送信的机会,给家里写了信,说想回来。
    这样的非常时期,秦筝自是不准许的,给林昭和秦笙都回了信,让她们先在北庭再待上一段时间,等瘟疫过去后再说。
    “沈彦之被封摄政王,想来李信已被架空了权利。”秦筝结合林昭的信,在舆图上圈了几个地方。
    沈婵这么快生下皇子,秦筝心中其实是存疑的,算起来,她有孕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七个月有余。
    若不是早产儿的话,这孩子的来历怕是值得深思。
    她勾画完抵御,对楚承稷道:“李忠自立为王,正在大肆蚕食李信的地盘,沈彦之不会坐以待毙,他们那边内斗起来,正给了我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这场从株洲蔓延开来的瘟疫,株洲以北的城池全都紧闭城门,不收容一个难民。
    据闻混进那些城池的难民,不管有无疫病在身,都被乱箭射死后泼油焚尸。
    株洲的难民们被这样暴虐的手法吓到,再不敢往北走。
    但往南也只有坞城收容难民,淮阳王地盘内有个清溪县因一开始逃难过去的难民引发了大规模瘟疫,整个县都被淮阳王给舍弃了,县令别无他法,只得转投了楚承稷。
    迁移整个县的人去坞城费劲,秦筝和楚承稷同大臣们商议后,把被辽南王舍弃的清溪县建成了第二个坞城。
    现在她们在民间的声望已达到了顶点,可声望再高,也得有命撑过这场瘟疫。
    大夫们还没找到能医治的方子,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们把江淮境内的瘟疫圈在了坞城和青州的灾棚,孟郡、徐州这些地方都是安全的,算是保住了她们这股势力的根基。
    楚承稷看着手上的折子道:“连钦侯赠了一批药材给我们。”
    秦筝一骨碌爬起来:“我觉得应该找淮阳王也要点?”
    毕竟淮阳王以驱赶难民为由,把境内所有流民、乞丐全赶走了,这些流民乞丐混在难民里,涌入清溪县,又成了她们的负担。
    楚承稷垂眸,问:“怎么要?”
    秦筝想了想道:“给清溪县百姓发兵器,让他们佯装要攻打淮阳王的其他城池,说粮食药材都不够了,淮阳王若不拿粮食药材给他们,他们就攻城。”
    那些百姓在淮阳王麾下将士眼中,全都是感染瘟疫的人,将士们万不敢同他们有任何交集。
    淮阳王也不敢赌,所以多半会给东西息事宁人。
    楚承稷嘴角往上提了提:“阿筝学坏了。”
    秦筝瞪他:“什么学坏了,兵书里说了这叫兵不厌诈!”
    楚承稷轻轻揉捏着她的手骨,视线落在书卷上,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没平下去。
    有时候机遇总是伴随着灾祸一起来的,现在北戎有连钦侯顶着,李信的势力变成了沈彦之和李忠缠斗,正是她们能腾出空收拾淮阳王的时候。
    然而秦筝也没想到,她向楚承稷提的计谋还没来得及实施,淮阳王大概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觉得她们如今被瘟疫牵制住了,想一雪徐州战败之耻,再次发兵攻打徐州了。
    徐州的贸易好不容易才被盘活,楚承稷怎么可能就这么让淮阳王夺了去,让扈州援助徐州之余,他亲自领兵,冒充是清溪县的百姓,直接前去攻打闵州。
    由正规军队假冒疫县百姓,比让真正的疫县百姓去佯装攻城效果更好。
    楚军将士们有丰富的攻城经验,不会怯战,顶着个“疫县百姓”的名头,又能吓唬敌军。
    闵州之后就是郢州,把闵、郢两州收入麾下,郢州陆家这股势力也就全然为他所用了。
    陆则巴不得楚承稷早点打下郢州,得知楚承稷有拿郢州的计划,不仅让陆家大房全力配合,还把郢州的兵力布防图都画给楚承稷了。
    等楚承稷带着假扮成清溪县流民的军队发兵闵州,淮阳王也迷糊着,自己攻打徐州还没出什么战果,后方怎么就叫清溪县那些“流民”给偷了?
    闵州将士们担心染上疫病,压根不敢跟清溪县的“流民”们来硬的,远距离射程放箭还成,一旦到了真刀真枪硬拼的时候,闵州将士们直接丢盔弃甲跑了。
    那支“流民”军队靠着这样的方式,短短半月内就连夺数城,最后得知是由楚军假扮的,淮阳王气得直接在帐内一头栽倒。
    因为汴京李信据闻也是一头栽倒后就中风了,淮阳王被气病了的消息一传出去,又不知是哪些个缺德的添油加醋一通胡言,说他那一倒,也是中风了,如今代为处理政务的,都是他几个儿子。
    传得更离谱些的,说他几个儿子已经在准备给他办后事了,弄得军中人心惶惶。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淮阳王,听说了这些谣言,险些没两眼一闭,再给气晕过去。
    第123章 亡国第一百二十三天
    一举拿下闵、鄂两州以及周边数座城池后,楚承稷下令犒赏三军。
    吴越之地历来富庶,先天的气候条件让这片土地比别处更适宜耕种,过境的元江水带动了农桑的发展,造船业和出海贸易也是大楚疆域上独一份。
    苏杭等地盛产的丝绸、瓷器,通过那些出海的船只,被卖到遥远的爪哇、波斯等国。
    从前进贡给皇室奇珍异宝,也是从这些异国归来的船只上带回来的。
    淮阳王在李信从祁县起兵后,便先一步吞并了吴越之地,守着这样大一个宝库,只要淮阳王还有一息尚存,便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若是从前,吴越这块硬骨头比起李信那支不仁之师,绝对要难啃得多。
    但这场瘟疫,让楚军名声大噪,淮阳王舍弃清溪县,又寒了不少吴越百姓的心。
    楚承稷率军入驻闵、鄂两州后,除了接手官府原本的产业,依旧秉持不犯百姓秋毫的原则,严格约束底下将士,成功让城内百姓重新归顺大楚。
    楚承稷带着林尧清点官府库房的物件时,林尧看着那满仓的粮食和绢布,几乎走不动道:“都说吴越之地富得流油,果真不假!”
    前方空地上堆了十几口木箱,黄澄澄的金条和白花花的银元宝,在晦暗的库房里闪着微茫。
    林尧用手摸过那一箱金条,咽了好几下口水,说话才没卡壳:“咱……咱们有钱发军饷了!”
    他脑子转得快,闵、鄂两州挨着淮阳王的老巢吴郡,只怕不好守,赶紧对楚承稷道:“殿下,咱们把这些财宝混进药材里,一起运回青州去!”
    楚承稷在一口装满了龙眼大东珠的木箱前停下,随手从中捻起一颗:“再得郢州,吴郡便孤立无援,吴越之地已是囊中之物。”
    淮阳王的大军正在攻打徐州,在淮阳王大军掉转头来之前,取郢州,切段吴郡同外部的联系,淮阳王便彻底回天无望。
    郢州如今虽是淮阳王的地盘,派了心腹大将镇守,但陆家在郢州有着百年根基,对郢州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只要郢州陆家肯彻底倒戈与他们,他们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取郢州。
    这话楚承稷说得温和又平静,林尧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殿下这是想直接吞下淮阳王这股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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