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那婆子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然后对小瓷说:“走罢,随我去给老夫人请安。”
    小瓷懵了,急急追着已经抬脚去大院子方向去的小姐问:“小姐不洗漱下么?这个样子……”
    孟晚陶头也不回:“就这个样子去请安。”
    小瓷不懂孟晚陶是什么打算,只能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老夫人到底上了年岁,昨儿一通舟车劳顿,本就有些累,又被孟晚陶气了一通,精神可就更差了。
    周妈妈跟着老夫人那么久,自然晓得老夫人心里所想,看出老夫人容不下三小姐了,就主动提议为老夫人分忧,让老夫人精心安养就是。
    老夫人自是信的过她的,也没问她会怎么做,便允了。
    想着周妈妈一向做事干脆利落,这一觉起来,定然是能解除心头之患,却没想到,刚睁开眼缓了会儿神,就听到周妈妈来告罪,事情给办砸了。
    对上老夫人的冷脸,周妈妈也很羞愧。
    原本万无一失的,且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推到天干物燥,不小心引起的意外,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却没想到,三小姐竟这般命大,从火海里逃出来了。
    “你现在怎么也这般不谨慎了?”老夫人皱着眉,硬着声说道。
    屋内其他人已经屏退,但周妈妈还是压着声道:“这次是大意了,但好在这事隐蔽,也没人能查出什么,下次我定然更谨慎些。”
    老夫人挺气的,原本以为一觉醒来会有好消息,这好消息没听到,竟然还这么堵心。
    “罢了,”她顺了会儿气,道:“左右那小丫头也翻不出什么浪了,再拖一天好了。”
    这相当于给周妈妈下了个期限。
    她自然懂老夫人话里的意思,马上应声:“老夫人说得是。”
    亲自伺候老夫人梳洗,正要喊人传早饭,就听到翠平在外面回道:“老夫人,三小姐来了,吵着非要见您。”
    老夫人刚顺下的气,还心烦着呢,直接道:“不见,让她等着罢。”
    翠平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没等她出去拿捏孟晚陶,外面就传来了乱糟糟的喧哗声。
    不等老夫人发问,周妈妈绕过屏风询问发生了何时。
    她话都没说完呢,刘妈妈就冲进来着急忙慌地回话:“打进来了!那个云兰打进来了!那么多丫鬟婆子都没拦住她,这会儿都到院门口了……”
    周妈妈:“……”
    老夫人:“……”
    第7章 .  上门   现在她等不了了
    这是孟晚陶第一次见云兰。
    原身自打从边关回来,就一直在府中,哪怕是移到京郊的庄子上,都是在孟家的严格看管下转移的,莫说见云兰,就是外面的人,她都见不到。
    云兰的身份,以及老夫人对青楼女子的憎恶,连孟家的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孟晚陶。
    对昨天刚穿来的孟晚陶而言,更是第一次。
    孟晚陶看着人群中一根竹竿舞得虎虎生风,三两下就打退了拦路丫鬟婆子的女子。
    一袭水绿色的襦裙映着她愤怒的眉眼,哪怕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依然明艳动人。
    甚至因为动怒,平添了几分英气。
    跟孟晚陶想象中的兰姨相差无几。
    人太多,一开始云兰并没有看到孟晚陶。
    她昨儿去田上查看,没跟宋青山一道出摊,等傍晚回来,听宋青山说小瓷进城找他们,说是请她三日后去庄子上,孟晚陶有事要与她说。
    云兰当即就觉得不对劲。
    孟府不许孟晚陶与他们来往,她心里都清楚,她想着孟晚陶孤身一人,在府里与其他小姐少爷比着,总要艰难些,便也很少上门,免得连累孟晚陶被府上人瞧不起。
    除却刚从边关被接回来那段时间,她实在担心,上过几次门,之后除了托人送些东西进去,她就再没出现过。
    府里消息也不好打听,她废了大力气,知道孟老夫人倒也没有太过针对一个小婴孩,这才放心。
    孟府规矩严,她是知道的,孟晚陶年幼时她见不到人,长大了些,也因为家规,出不了门,云兰虽然挂心,但也理解高门大宅规矩森严。
    直到春儿找上他们,云兰这才和孟晚陶真正联系上。
    但没几年,春儿就再没出现过,她打听了缘由后,就有些担心孟晚陶的处境。
    可到底是伯爵府,她鞭长莫及。
    好在她想着,凤潇当年到底是受过陛下嘉奖的,伯爵府总不至于对孟晚陶一个小孩子如何,后来又有了小瓷偷偷见了他们一次,说三小姐要她告诉他们,她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打那儿之后,小瓷就再没去找过他们。
    昨儿突然找他们,还说什么三日后……
    她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这么多年,孟晚陶都没这样过,尤其宋青山还说小瓷那丫头看着面黄肌瘦,精气神也差,云兰就更肯定了。
    要不是昨儿回去的时候天太晚了,她当时就要来庄子上找人。
    这一夜她都没睡,天还没亮,她就套了车出门了。
    来的路上,听人说孟家别庄夜里走水,火烧得几里地都能看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就更慌了。
    匆匆赶到后,庄子的人还跟当年孟府门口那些下人一样,不让她进。
    她问走水的事,这些人也不理她,她又问走水跟三小姐有没有关系。
    到底只是庄子上看门的,又不是京城高门大宅里见惯了世面的,被云兰这么一问,就露了怯。
    云兰当年的泼辣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她又担心了一夜,从听到走水,就悬着心,见他们这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分寸,直接就往里冲。
    庄子里的人当然不能让她进了,更别说,现下老夫人还在呢,冲撞了老夫人,谁担待的起?
    云兰本就有些拳脚功夫,再加上昨儿周妈妈为了清净,把大部分人都遣了出去,剩的人手比较少,云兰很轻易就进了庄子。
    因为人手少,往大院子来的这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
    到了大院子门口,才跟老夫人带来的人起了冲突,这才‘打’了起来。
    说是打,不过是一方要拦,一方要往里冲,人一多一乱,就显得人仰马翻。
    甩开要抱她腰的婆子后,云兰抬头要找管事的,含着怒气的眉眼便对上了一旁灰头土脸的孟晚陶。
    她登时一怔。
    孟晚陶心头也有些激动,扯起嘴角刚想冲她笑笑,就看到刚刚那些人又想上去围堵兰姨,瞬间就怒了。
    “都给我住手!”
    略略沙哑的嗓音在晨风里回荡,许是气势太足,下人们心里到底记着孟晚陶是府上三小姐,一时间倒是没敢再上前了。
    云兰得了这个机会,马上跑到了孟晚陶面前。
    孟晚陶身上的衣服本就陈旧不合体,从火海里跑出来更是蹭得都是灰,裤腿还烧了个窟窿。
    再看她憔悴的面色,云兰心疼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孟晚陶却心里一暖,扬起嘴角笑着道:“兰姨,我没事。”
    云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边掉眼泪边道:“好孩子,都是兰姨不好,兰姨来迟了。”
    这天杀的伯爵府,竟然真的这么苛待府上的小姐,还有没有人性了?
    高门大院,看着尊贵体面,内里却这般恶毒,云兰懊悔得胸口都在抽痛。
    正想问她,浑身是灰,昨夜走水是不是牵连到她了,主屋的帘子就从里面掀开,紧跟着传来一声冷喝:
    “大清早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
    周妈妈扶着老夫人从屋里出来,先是扫视了一圈。
    院子里丫鬟婆子,一个个全都低下了头。
    视线在落到孟晚陶和云兰身上时,周妈妈面色稍变。
    老夫人气得不轻,原就为这昨夜的事有些动怒,这会儿又被一个青楼女子打上了门,这要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
    可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孟晚陶理直气壮质问她:
    “兰姨是我请的客人,府上下人胆大包天,丝毫没把我放眼里,对我的客人大打出手,这种败坏承誉伯府名声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下人,老夫人不管么?”
    说着,她偷偷捏了捏云兰的手。
    云兰一见孟晚陶,就什么都明白了,正恼火孟府作践人,听到孟晚陶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她马上上前一步,给孟晚陶撑腰:“三小姐身负天家恩赐,伯爵府一个看门的都这般无法无天,不把三小姐放在眼里,如此尊卑不分,我还当伯爵府这般显赫的人家,必然礼数周全,没想到竟这般没规矩!”
    老夫人最看重声誉和体面,就算有什么,也不容云兰这样的人置喙。
    她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脸都黑了:“闭嘴!”
    “闭嘴?”云兰从孟晚陶话里早明白她是要撕破脸,当即也没客气:“怎么?伯爵府做得,别人说不得了?我说这府里下人怎这般狂妄,连圣上嘉奖过的主子小姐都敢不敬呢,合着是老夫人您纵容的啊?”
    说完,她又道:“勋贵人家我也有不少熟人,等下回去,我得找她们问问,她们府里是不是也跟承誉伯府一般,是这样的规矩。”
    倚兰苑里出来的,可不少被买到达官贵人府上做妾的,这事不是秘密。
    云兰嫁给宋青山后,和之前的那些人,都几乎没联系了,她也并不是真的要去找她们嚼舌根,说这话,不过是在提醒老夫人,不要太小看她。
    她身后可是有一群人,老夫人若是太过分,那也别怪她把事情闹大。
    老夫人脸色铁青。
    她看了周妈妈一眼。
    周妈妈心下了然,抬头便冲那群丫鬟婆子怒斥:“刚刚谁守的门,三小姐既请了人,你们拿不定主意放不放人进来,可来与我通传,怎地直接动手,这般没规矩!”
    看门的是两个婆子,听到周妈妈的话,脸都吓白了,忙跪下来求饶。
    两人纷纷说不知是三小姐请的,没来得及通传人就闯进来了。
    事实是什么本就没人在意,周妈妈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自己去领二十棍,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处理完了看门的,周妈妈这才皮笑肉不笑看向云兰:“奴才们不懂规矩,三小姐却是得知轻重的,长辈不知就偷偷请人来府上,本就不对,三小姐年幼不懂事,夫人总该懂的。”
    云兰笑了一声:“我没长辈,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既然罚都罚了,今儿这事我就不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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