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那个锱铢必较的阴狠性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至于这倒春寒什么时候来……
    到时候,她身在外宅,受他摆弄,真就如疾风骤雨下的海棠花,绿肥红瘦了。
    “哎……”玉察叹息了一声。
    李姑姑走进屋里,放下了窗子,轻声说:“姑娘,好端端地打开窗子做什么?当心受了风寒。”
    玉察拢了拢腿上的褥子,问:“姑姑,崔管事可来过了?”
    “今日一早就来问过姑娘的安了。”
    “那……他有没有提起首辅大人。”
    李姑姑看了她一眼:“姑娘,想知道首辅大人什么?”
    玉察低下头,攥住了被角,许久,泛白的指尖,终于松开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首辅大人的伤如何了?”
    “听崔管事说,还在养着呢,应当没有大碍,只是……这段日子,首辅大人恐怕过来不成了。”
    李姑姑知道这一对青年男女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隔阂。
    至于首辅大人的伤在哪里,崔管事说得含糊,她也不敢细问。
    恐怕,只有公主心里清楚了。
    玉察满脸浮现懊悔之色,她有些后悔,自己惹怒了游澜京。
    太冲动了,不值当啊。
    假如他反悔,不带自己去见阿弟,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越想,心下越发寒。
    目前,她还不能得罪这个男人。
    怎么办?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她只能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到底……该如何弥补这一切?
    玉察明白他想要什么,她也可以装出一双真心爱慕的目光,讨好他,迎合他,可她……还得再想想。
    此刻,宅子上下,消息如风随形,早就传得有鼻子有眼。
    有小厮亲眼看到,半夜玉察回府时,是被绑着来的!
    这之后,首辅大人的药炉子又开始冒烟了,陈妈成日忙着在府里发号施令作威作福,眼见脊背都挺直了,眉毛吊得更高扬,步子更轻快,身上绫罗绸缎也添了复杂的花样子。
    再加上崔管事面色凝重,来去匆匆,他一向专心负责照顾玉察的起居。
    可是,一连好几日,他都没有来。
    这倒不能怪崔管事,他倒是想来,可是,游澜京不许。
    府内传出了首辅斥责崔管事的原话。
    “你带了那个女人的香气过来,我闻着心烦!”
    这可让外宅的下人们大为震惊,是八月飞雪还是瀑布逆流?这可太反常了。
    谁都明白,首辅大人瞧着是端丽的贵公子,关上门来一见玉察姑娘,可就露了大恶蟒的本性。
    他待玉察姑娘,就像恶蟒盘圈自己的金山珠宝,珍之爱之,时不时就摩挲欣赏一番,生怕一天不见,金山上就落了灰。
    自从得了玉察姑娘,首辅大人越发丰神俊朗,姿采昂扬,连鼻梁上的小红痣,似乎,都越发红了。
    他怎么舍得冷落玉察?
    一天、两天……足足小半个月过去,小厮们望穿秋水,也等不来首辅大人。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小厮们摇头,咂了咂嘴。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了天了,把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丢在宅子里,半个月都不来瞧一眼,问候一声。
    玉察姑娘,究竟惹大人发了多大的火啊。
    难道,首辅大人的伤真与她有关?
    战场上刀光剑影,都伤不了首辅大人这么深,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办到的?
    玉察姑娘,该不会真要失势了吧……
    没有首辅大人的荫庇,这座外宅,只是一间冰冷的牢房!
    往日,白马津的外宅,总是热热闹闹,出行皆是宝马香车。
    这时候,连一只鸟雀都不愿掠过,嫌太冷清!
    陈妈听闻这件事之后,只是淡淡一笑,扶了扶鬓间的珠花。
    “我早料到了。”
    这种得了男人一点小恩宠,便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她见得多了。
    她们根本不明白男人有多薄情寡义,以为得到榻上的一点真心,便是永久,便可以摆出矫情姿态,恃宠生娇。
    首辅大人,是男人的出类拔萃者,也是最冷面狠心的。
    玉察可能并不明白,她并不是犯错了,才受到今天的一切遭遇。
    而是……她需要被狠狠矫正了。
    做人,倘若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就会跌得越惨越重,任人践踏。
    哪怕是一只桀骜不驯的小猫,主子平日捧着忍着让着,那是主子乐意,真要爪子挠上来见了血,不知死活地顶撞,主子总能让它明白,什么,是给它吃食给予它住所的主子。
    “往后,还有她可受的呢!”
    陈妈舒心地笑了,她觉得铜镜中的自己,显得更年轻了。
    “告诉外宅的下人,首辅大人厌烦姑娘至极。”
    “什么消息都不用报上来,什么东西都不许给外宅送了!”
    第25章 .  一心一意学着伺候公主         有……
    有赖于陈妈的大肆宣传,整个白马津,都明白了宅子里住的那名女子,身份卑微,是首辅大人一时兴起的玩物,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对玉察的好奇,立刻转为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难怪,甚少见到她露面,往日出行,都坐在轿辇中,遮得密密实实。
    不轻易见人的,除了要保持神秘感的贵人,便是这种不入流的外室。
    “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承蒙首辅大人的青眼,没想到锦衣玉食捧着的,是个下三滥的胚子。”
    “我听游府上的人议论,那个女子,是徽州勾栏里头的瘦马,勾引男人的狐媚手段,哪里是我们这些清白人家能想到的。”
    “越是廉价货,越是可以对男人低三下四摇尾乞怜,我可万万做不来这些。”
    “怨不得她不敢抛头露面,白马津全是正房太太小姐,她自知心虚,一定是不敢出来的。”
    不少太太私底下唾弃这个低贱的女子,全然不敢提,这女人,是首辅大人亲自接进来的。
    他当日接进来,说明在他心中,那女人跟她们这些有头有脸的贵妇是一样的。
    总之,现在她惹恼了首辅大人。
    新鲜劲头一过去,男人翻脸不认人起来可是相当无情,如果是身份贵重的女子,男人还不敢乱来。
    可她算什么?一只小猫小狗也不如。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自轻自贱的人,可别怪别人去作践她!
    一开始,关于玉察是徽州勾栏瘦马的说法,甚嚣尘上。
    太太们实在受不了了!她们怎么能跟一个瘦马住在白马津?就好像饭中的苍蝇,膈应至极。
    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人们也记不全了。
    烟雾缭绕中,陈妈放下烟杆,要逼走一个女人,她实在太有经验和手段了。
    这种不知廉耻缠着男人的女子,本就没有贞洁可言。
    一开始,贵妇小姐们只生出零星怒气,她们久居深闺,终究不愿意惹事生非,也不屑去纡尊降贵去争去闹。
    不满与怨气,仅仅在茶余饭后提及。
    而且,她们并不笨,都清楚玉察是那头蟒蛇的女人。
    蟒蛇即使爪子被废,在朝中的獠牙还在,指不定就阴狠地血淋淋扑上一口。
    哪怕,如今玉察明摆着是个弃妇。
    外宅的小厮,成日猜测着陈妈什么时候请了人伢子来,把姑娘给卖掉。
    “姑娘,他们实在太不像话了!”李姑姑撩了帘子,走进来。
    她的盆中只有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冰水。
    玉察已经一连几日,闷闷地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
    天还是冷,云絮扯成灰扑扑的几张,仅有一丝金光透过窗棂,照在玉察的脸上,也难见笑颜。
    自从游澜京冷落了这间外宅,崔管事也被喝令了不许来看望她,这座宅子像被隔开的孤岛。
    陈妈简直是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她本就操持着一府事宜,经验老辣,就凭看着游澜京从小到大的辈分,府中无人不敬她怕她,觑她的眼色过日子。
    她不想谁好过,有的是阴绵不见刀的法子。
    水是冷的,炉子封了不给生火,三四天没有花果时蔬送进外宅,厨房那边也懒怠了,从样样精致不重复的点心茶水,一桌子各色佳肴,到三菜一汤,再到成日里厨房不见一个人,全都去外头鬼混,招猫逗狗,喝茶遛鸟,也就罢了。
    更过分的是,偷了玉察的首饰体己,跑去典当了几吊子,在赌场里赌个昏天黑地。
    都知道她这次,把首辅大人惹得很凶,再没有翻身机会了。
    在游府里,连崔管事提了玉察的名字,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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