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安茯苓退了县城里的客栈留在了破观中,白老板有的是繁务加身,自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儿,便也跟着离开了。  老者性子乖张从不跟安茯苓说话,上山的两天对安茯苓更是不闻不问,只自顾自的与自己下棋看书,闲庭赏花。
    偶尔一句也只是:“嗯,这屋子确实收拾得还不错。”
    废话,安茯苓一上山就忙得跟个陀螺在转似的,把脏乱不堪的道观给扒拉整齐了,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去做,好吧,即便不抢也不会有人跟她争,反正这老者也什么都不会做。
    他完全无视安茯苓的存在,还如从前一样,对于观子中多出来的一个人他只当空气,跟有只田螺姑娘在家差不多的情况,只管一味享受安茯苓收拾好的房间,还有她做好的香喷喷的斋饭。
    安茯苓知道自己时间宝贵,跟他耗不起多少,所以也尽可能的找着无数的机会跟他说话,但每次老者都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或点头或摇头,就是不给个准话儿。
    山里空气倒是好,只是近秋的天气有些泛冷,早起霜结冰起,手伸出被窝便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安茯苓呼了口气,已经三天了,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这怪老头儿开口呢?
    “走了没有?”正躺在被窝里想着,却听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温厚的声音正是自己没听过几回的那老者的声音。
    安茯苓怔了一下,他竟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了,不过一望窗外,天呐,寅卯不天光的时间啊,这么早叫她做什么?但当即她也不多想翻身下床披了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推开了房门——
    “大师父。”安茯苓笑得整张脸都能掐出水儿来,她一直这么叫他,但他向来不搭理。
    “今天我要去寒潭那边钓鱼,陪我过去,什么时候能钓到鱼了,我就什么时候给你救治疫病的方子。”老者说完连思考的余地也不留给安茯苓,转身便走了。
    安茯苓愣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眼睛,等等,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钓鱼?还是去深水寒潭,这个时节?老者有没有搞错啊。
    因为之前听白老板说,他求老者救他的鹦鹉时,老者给他最后出的难题是陪他下围棋,什么时候赢了他什么时候便可以出手相救。所以安茯苓也深以为然,以为这样的深山高手大多如此。
    于是这三日来,只要老者在独自对弈她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围棋她懂得如何下,但要说多高深多高手那就是笑话了,所以她学得特别认真,自以为这几天暗中跟老者学得也够多的。
    而且也从老者的对弈中领悟了不少的人生感悟,不管别人信不信但安茯苓却是知道这几日自己的棋艺那可谓是精进啊,其实不止是棋艺,其他方面也是如此,真正的大师就是这样,他什么也不做,你只消默默跟随,能学到也不是一星半点儿。
    可在安茯苓摩拳擦掌以为可以跟老者切磋一二的时候,老者最后的难题却不是下围棋,而是钓鱼。
    安茯苓顿时就像焉了气儿的气球,她有些烦躁的在屋里来回跺脚,这可怎么办啊,要她这时候去钓什么鱼,根本没那个心情啊,而且钓鱼一坐就是一整天,她非得憋死不可,天知道她现在究竟有多慌着回去。
    可是,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明知道是老者在刁难,也明知道秋天的寒潭深水不可能真能钓得起鱼来,但她能怎么样呢,拿着老者早早准备好的两副鱼杆往更深山中去了。
    幽静潭水五米见方,深蓝墨黑不可见底,空谷之中,幽香阵阵不知是哪种奇异的花儿在这深秋仍能传来奇香,让人心情舒爽。只是安茯苓不免要紧一紧衣服了,这秋天的温度越发冰凉,越是临潭越是寒冷啊。
    第一天,安茯苓把鱼张抛进潭子里跟老者并坐一排就这么呆呆望着水面,一会儿又转头呆呆的望着老者。老者却是一双眼睛深遂有神的只盯水面,稳坐钟的样子连丝风儿也吹不动半毫。
    第二天,安茯苓努力学着老者的模样,平静心绪不去想世外之事,只想着何钓上鱼来,但没出半日光景她的心思仍旧是乱了,看着静坐一天虽不能钓上鱼来,但却仍精神抖擞只盯水面的老者安茯苓叹了一句。
    第三天,安茯苓在坐下前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天光景,也不在意再多浪费一天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好生享受一下这山谷中的静幽时光,于是,她坐下,安静以待,终日没有再心绪不平过。
    而且相反中,她发现自己真静下来时,跟老者的眼神步调完全差不多一致时,这世间万物反而都在眼前清晰了起来,那颜色分明的山壁,这幽静无声的潭水,壁间默然花开花败传来的幽香,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而真实,她从未觉得眼前的一切这样美好过,除了这一刻。
    不过,今天仍是没有钓上一只鱼,回去的时候安茯苓还是难掩一丝失落。
    可回到观中时,老者却突然拿出一张纸来递于她:“这是治疫病之方,你可以下山了。”
    安茯苓怔愣片刻,惊疑不定的看着老者,看看到那平静无波的老者脸上一派的如旧镇静,她吞了吞口水,放下鱼杆,一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但有些东西想去抓时却又抓不住了。
    她没有钓到鱼但老者还是放她走了。
    但她真的没有钓到鱼吗?她在心里问自己,不,这三天的时间下来,她得到了比钓到鱼更丰富更可贵的东西,不仅这钓鱼的三天,前面几日仍是如此,这些天的收获比一生的收获还可贵。
    她跪下行了一个大大的全礼,由衷道:“茯苓谢大师父赐教,必将终身谨记,绝不敢相忘。”
    那老者难得的露出会心一笑,但什么也没说转身悠然去了。
    安茯苓看着老者离开的背影也笑了,一开始老者就知道她心绪不宁在争切的赶着时间,所以才抽了这世上最不能催促时间的方法来试她,钓鱼啊!果然是让人平心静气最好的法子。
    安茯苓回到家时,宁家小院一片安静,她摸了摸怀中的疫病方子想着宁承烨见她时的惊讶跟喜悦。可是推开门她却听到屋里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她顿时脚步怔在门外。
    “宁哥哥,这可是我昨天才做好的荷包,你看这一面绣的是一个烨字,另一面绣的是一个香字,我……”
    “李馨香。”宁承烨打断她的话,“这几日你天天往我家跑,孤男寡女的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还怕呢,更何况我娘子就要回来了,我可不想让她误会什么,你还是赶紧走吧。”
    “可是宁哥哥,已经整六日了。”李馨香的声音没有以往的尖锐生气,反而是一派的温柔可人,“谁知道安茯苓是不是卷了钱已经跑掉了,村里疫情这么严重她知道自己看不好了,所以就骗了你的钱独自跑了,留在村里受万夫责骂。”
    “虽然现在村里人是还没有说什么,但难保日子久了死的家禽越来越多时他们不会真个跳起脚来啊,到那时安茯苓早已天高海阔不知去向,而真正受苦的却是宁哥哥你啊。”
    宁承烨微一挑眉,看着李馨香一副正经得不行的样子,他笑了,只道:“别说茯苓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即便茯苓真这般骗我,那我也甘愿被她骗。话说回来了,若真到了那时,我宁家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吧,你又何必还这样死气白赖的非要黏着我呢。”
    确实,真到那一步宁家也算是要被掏空无钱的,但宁承烨并不会想到,有些事情一旦成为心结同有得到圆满,便不会让人罢休。而宁承烨始终不接受李馨香的爱意这就是李馨香解不开的心结。
    她自认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没有男人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之下,但宁承烨是个例外,她说什么也要把这个例外拿下,这跟宁家的家境情况已经无从相关了。
    “人家都说了人家一直喜欢的是宁哥哥的人呐,跟宁家是什么家境有什么关系。”李馨香淡然一笑,“再说了,即便是安茯苓真没骗宁哥哥,她回来了,那又如何。我愿意嫁来给宁哥哥做小妾,只要能跟宁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舍得的。”
    宁承烨怔了一下,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不说宁承烨,就是门外的安茯苓也扎实的被惊了一头,这个李馨香究竟是哪根筋又不对了,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宁承烨有些惊怔的看着李馨香,这跟他以往觉得的李馨香实在有些不一样,他道:“做小妾也甘愿?呵呵,我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老爷,有茯苓一个便已足够,你,我是消受不起的。”
    “宁哥哥?”李馨香皱起眉来,“我喜欢了你这么久,我承认以前我是用了不少让你讨厌的方式,可那还不都是希望引起你的注意嘛,为什么你就是连一个表现的机会也不给我,我答应你我若是进门一定不会打扰你跟茯苓的生活,我会安生的,真的。”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我之心中唯茯苓一人,其他人再好也比不上她。”
    “你?”李馨香咬唇,这世上真有如此油盐不进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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