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承烨在犹豫着要不要也跟安靖一起报名参加这一次的秋试,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要不要这样做时,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转变了宁府的一切。  那是一个风和丽日的早晨,宁承烨如往常一般早早起来收拾好给了安茯苓一个离别之吻便去了酒楼,这些天虽然那个左尚书是不好意思再主动露面给他难堪了,但总有些贵族子弟来酒楼捣乱,宁承烨煞有些力不从心,这也是他这些天一直忙和一直在考虑要不要从官的重要因素之一。
    毕竟在这个地方,一个小小的商户,随便一个贵族子弟站出来也能要了宁家一家的性命。
    而安靖似乎终于对寻找慕容珍有了一些眉目,也早早的就出去了,安茯苓本来也在家赖不住,虽然在宁承烨离开时她答应得很高兴说什么一定在家好好养着,可转头宁承烨一走,她便约了沈小蝶去城西吃豆腐脑,听说那一条街的吃食美味而诱人,而且还很健康,安茯苓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诱惑。
    一路玩得开心,沈小蝶对京城更为熟悉,也带着安茯苓四处都大致走了个遍,不过碍于安茯苓现在不能过累的身体,他们总是走走停停,并没有太心急,以至于等到安茯苓跟沈小蝶玩了一天回到府门前时已是黄昏时分。
    春江扶着一脸笑容灿烂的安茯苓跟沈小蝶分道而行进了府门,迎上来开门的门房一见是安茯苓回来却是顿时一副苦瓜相,春江没由来的骂了一句:“见到主子不会说话啦,苦着个脸给谁看。”
    安茯苓今天开心没有多在意,但一路进去了,却不闻那门房在身后幽幽一叹。
    进了府安茯苓才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放眼丫鬟小厮们都躲闪着眼神,而且府里外的下人都少了不少,平时都热热闹闹的,而且这正是吃晚饭的点,这么清静可不太对,安茯苓蹙了一下眉。
    拉着一个小丫鬟问:“安爷跟宁爷回来了吗?”
    “回,回夫人话,两位爷都已经回来了。”
    丫鬟回罢了话就赶紧跑开了。
    这时只见宁承烨身边伺候的一个随从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他满头大汗:“夫,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安茯苓已闻到了空气里那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
    那随从愣了一下似是在组织语言,宁承烨说过见到安茯苓说话要掌握分寸,她现在有孕在身不会说的就不要在她面前胡说,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所以随从权衡在三最后只道:“那,那个,宁爷跟安爷都在南厢房院那边,您,您也过去吧。”
    这是什么话?!有事就说事啊,对于随从嗫嚅的表情让安茯苓越发的眉头皱深,南厢院那边住的是安大跟华氏,难道是两老有什么事要交待所以才叫了安靖跟宁承烨都过去?
    安茯苓不多想便也跟着那随从去了南厢院那边。
    以往踏进这里安茯苓都是带着轻快愉悦的心情,可是今天越往这边走她竟是越发闻到空气里散发出一股血腥的气味,这气味越来越浓裂,倒似是从二老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一开始安茯苓不以为意,只当自己是闻岔了,可是傍晚夜风大,而且带着凉意凛冽,这让那随风吹来的气息越发不可忽视,安茯苓心里突然按捺不住的跳动,她几步小跑进院,院里头丫鬟小厮进进出出都低着头不言不语,有些还耸着肩膀,安茯苓踏进屋,那股子血腥味彻底的弥漫开来,整个屋,整个房间全是这个味道。
    屋里还没有点灯显得光线昏暗而阴湿,黑重的家具在夜里显得有些凄苍,安靖坐在床边眼睛直直盯着床上,床上明显躺着两个人,宁承烨立在一旁也是眸色深沉,就连安茯苓进屋,这两个习武之人都一时没有反应。
    “唔……”安茯苓似是一时不能适应屋里浓重的杀伐之气跟那股子血腥之味,她忍不住恶心了一把。
    宁承烨跟安靖二人这才转头,看到她进了屋,宁承烨忙走过去扶住她,对一旁伺候的春江扬了扬手,声音温凉得如夜如凄莽,“出去吧。”
    春江似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出去了,外面丫鬟小厮围作几团,三三两两的议论着今天下午宁府发生的惨事……
    安茯苓自然也似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地上一大滩的血迹还来得及干涸,染红的地板在夜风的吹动下显得犹为诡异,她踏着那血迹在宁承烨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床前,安靖起身拦住她继续往前,只道:“别看了。”
    她有孕在身,那些不该看的还是不看为好。
    安茯苓一把推开安靖,扑到床面前,床上的两位老人虽然明显面色被宁承烨和安靖清理过了,但那毫无血色的青白之状还是让安茯苓心里一吓,他们双双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凌乱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刀口子,红色遍布全身,安茯苓不敢细看,那没有几十刀也几百刀的惨状让人几乎可以想见宁承烨他们推门进来时的可怖。
    见安茯苓又要孕吐,宁承烨忙去扶起她,只道:“我让春江先送你回屋。”
    安茯苓推开他,强忍着眼里的泪花,只看着二人:“请大夫啊,你们怎么不请大夫。”
    人的本能都是不愿相信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亡故的,安茯苓摇着宁承烨,又质问着安靖,二人皆不说话,屋里除了安茯苓再也忍不住的唔唔哭声再没有其他。
    哭了好一会安茯苓抬起头往屋外行去:“我去报官。”
    安靖忙拉住她,宁承烨也拦住了她,只道:“茯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你什么意思?”安茯苓怒了,一把推开二人,“你们在想什么啊,啊?父母被人砍死在屋里,他们死得这么惨,你们居然不让报官,难道……”
    宁承烨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对方是我们即便报官也扳不倒的人,很可能还会把我们自己也继续赔进去。”
    “我和安靖已经商量过了,那人这么做肯定也是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才拿二老开刀,料定我们会去报官,到时候就可以更惨烈的打击我们,这是一个计,如果报官我们只能更惨。”
    如果报官我们只能更惨,还有比这更滑稽的说法嘛。虽然安茯苓知道这个世道确实就是这样,也明白对方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可是她不甘心啊,她软到在宁承烨身上哭得有气无力,那她应该要怎么办,主这样眼睁睁看着父母惨死不成?
    安靖咬紧牙,早在安茯苓回来之前他跟宁承烨都已经伤心过了,眼睛里早已流不出泪来,他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人父母报仇。”
    安大跟华氏的丧礼办得低调而周全,对外也只宣称是突得疾病暴亡,虽然安茯苓怀着身孕安靖跟宁承烨都不要她守夜,但她还是哭着守了一晚上,其实即便是没守府的时候她也睡不着的。
    整个宁府,自那以后就一直蒙上了一层灰色,凄凉的天,乌蒙的一切,安茯苓在丧礼过后几乎每天也只是靠在屋里的窗小榻上望着外面的秋景独自垂泪,她手里总是拿着华氏给孩子做的那些衣服,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
    宁承烨每每劝她,她才勉强吃上一口,这让她孕吐越发厉害,大夫来诊脉也说这样下去终是不成总得让她转换心情才成。
    可面对这样的安茯苓宁承烨也是一筹莫展,安靖躲在书房里拼命的学习,这世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有这样他才能出人头地,才有机会为父母报仇。
    虽然宁承烨只字未提杀死父母的幕后真凶是谁,但安茯苓也不傻,她猜得到几分,沈娟秀这个仇人还没这胆量,也就只有平南王府那边得罪的人了,虽然可能不是平南王府,但到底跟那边应该也脱不了干系,而且早在这之前就有过一次刺杀,为什么他们没有真正重视起来。
    安茯苓自责不已。
    看到她又独自凭栏洒泪,宁承烨坐过去拉着她的手道:“你别再这般了,再这样父母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的,而且你总要为腹中孩子考虑,难道你忍心再失去他吗?”
    安茯苓空洞的眼睛终于闪动了一下,她看向宁承烨泪水却是越发抑制不住,只拿着手里的小肚兜紧紧篡着,她道:“娘每天晚上都挑灯给孩子做衣服做鞋子,她说这些东西等孩子出世再做就来不及了,她还说等孩子出世了要亲手带他的;爹虽然平时不爱说话,总在院里叼个大烟袋就是一整天,可我知道他心里是最最在意我们兄妹的,他心里一直最希望的就是看到我跟你开枝散叶,看到大哥娶妻生子……”
    宁承烨看她哭得难过也赶紧上去搂住她:“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声音带着些低沉的沙哑,生怕再大声一点会惊着了安茯苓一般。
    安茯苓的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可为什么老天爷这么残忍,为什么不肯给他们这个机会,大哥还没有成亲,我的孩子还没有出世,老天爷怎么可以把他们二老带走,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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