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变得沉重,008语气有些慌。
    【宿主,你怎么能这样想。】
    008掰着手指,劝道:【你以为自己真的演技高超,出类拔萃?可别丢人了。除了开头两个月你在尽心尽力完成任务当舔狗外,最近人设崩的妈都不剩。消极怠工不说,在女主面前嚣张毕露。女主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早就把你的本性尽收眼底。】
    见凌妤沉默不语,008干脆下了一剂狠药:【而且,你别忘了,女主对你的好感值一直停留在0。这说明什么?你这种拙劣tian狗演技,一辈子都欺骗不了她,下回呢,千万不要侮辱欺骗这个词。】
    008一通胡乱贬低,怼的唾沫横飞。
    凌妤摩挲了下巴,仔细想了下,眼底迟疑缓慢消散,接着懒懒散散哦了一声:【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
    【所以,宿主,你难道不应该冲进去,美女救美?】008机灵的转移话题。
    【不。】凌妤将手机揣入兜内:【我到门口等她。】
    008遗憾道:【为什么?多好的趁虚而入的机会啊?】
    凌妤一边走,一边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伤疤摊平给别人看见。顾罄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更不可以。】
    008到底是系统,不能与人类的感情共同,似懂非懂的点了个头:【好吧。女主答应过来接你了吗?】
    【没有。】凌妤回答的相当不要脸:【事实上,顾罄的个性,根本不会搭理我。但这不妨碍我凑巧和她在医院偶遇。】
    *
    外面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凌妤走到电梯的时候,一道雷直接劈断了医院电路。
    护士站为了维持病人正常仪器使用,用了备用发电机,但全院用电量大,为了节省用电,电梯便直接停止工作。
    凌妤无奈,只好转身往安全通道走。
    然而人刚刚走入楼道口,便听见抽噎声。。
    凌妤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停下脚步,打算撤走。
    下一秒,顾艇口齿不清的模糊声音直接钻入她的鼓膜。
    我爸当时给你取名叫罄,罄竹难书的罄。他大约没想过,从此一语成戢,你对我们家犯下的罪孽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永远无法洗清。
    顾艇仰躺在楼梯口栏杆边,软趴趴的双手垂在地面上。。
    明明看起来处境堪忧、狼狈不堪,然而脸上却透着丝病态的兴奋。
    姐,还没明白吗?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他们都讨厌你。只有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亲人。我可以包容你一切缺点为你每个月定时发疯提供最干净的皮肤。
    顾艇说完,盯着顾罄皙白手指间夹着的针管,舔了舔干涩的唇。接着他偏过头,冲针尖的位置露出软趴趴的脖颈。
    看到这里,凌妤心里已经被强烈的惊悚感占据,她震惊的将目光移动到依靠在角落的顾罄身上。
    女人没有吭声,只垂眸,细指夹住一只针管,手持的姿势,就像是抽烟一般。
    针管内透明的液体来回摇晃。
    随着顾艇话落,顾罄总算将黏在针管刻度上的目光,分给顾艇。
    少年脸上盛着毛骨悚然的微笑,他鼓励道:姐,来,不要压抑自己。
    你也配成为我弟弟?鼓励养姐对自己注射镇定剂的弟弟?顾罄重复道,居高临下的凝视顾艇,那目光宛若看待一个疯子:顾艇,你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掐死你是吗?
    顾罄单手撑住墙壁,徒然弯下腰。
    楼道口上头的白炽灯,笼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光晕裹夹的唇瓣色彩浅淡,抿直的抹弧度残忍又血腥。。
    顾艇这几年接受康复锻炼,四肢虽然瘫软无力,但是依旧可以自主活动,他想要爬起来,却费了好大力气,不能成功。
    昏暗的灯光中,女人一双琉璃般疏淡的蓝眸半垂。
    她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捏住针筒,顾艇口角流涎,落下一地的哈拉粒子。
    顾罄也不觉得脏,高跟鞋擦在地面上,向前两步,指腹来回摩挲着针筒,忽然手指用力,抵在顾艇的脖颈边。
    针筒冰凉的温度,贴上顾艇软趴趴脖颈边。
    危险罩在头顶,他又害怕又兴奋尖叫出声。只是这声尖叫被一团真丝手帕牢牢实实的堵住。
    顾罄掀开眼皮。眼底攀爬出杀意:没用的东西。
    女人的语调极缓,双目半阂。
    审视的盯着顾艇的脖颈,像是逡巡猎物般,片刻后,她的手指忽然动了动,眼看着即将把针管内的镇定剂注射入顾艇的脖颈,外面一声惊雷。
    顾罄杀意在这一生噼里啪啦炸响中,消失殆尽。
    她蔚蓝色的瞳仁爬满厌恶。
    扔掉手中的针剂,高跟鞋狠狠的碾碎了针尖。
    顾艇原本紧闭的眼缓慢睁开,对上了恢复平静的顾罄。
    他像是受到了侮辱,眼眶通红:为什么?
    顾罄脚跟踩在针筒上,刻薄道:因为脏。
    隔着昏暗的闪电,凌妤看着楼道口,女人眼底粘腻的湿,整个人跟着冷了一个度。
    【卧槽,卧槽。】
    【宿主,我好怕。】
    【她她女主女主好可怕。】
    008语无伦次,哆嗦着唇喋喋不休。
    凌妤的目光却落在顾罄脚底的针筒上,那支针尖山沾染了一丝顾艇的血珠,被顾罄狠狠的碾碎。
    像是捏碎鸽子蛋般,充斥了毁灭欲。
    凌妤正准备细看,寂静的楼道口,忽然传出清脆的手机铃声。
    嘟嘟嘟,您的电话来了。
    嘟嘟嘟,您的电话来了
    嘟嘟嘟,您的电话来了。
    凌妤低头,下意识看向手提包,里面是来不及掐断的电话。
    再抬头,便与顾罄幽邃的眼睛对视上。
    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视线再半空交汇,空气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楼下依靠再栏杆上的女人,僵硬的抬了抬下颌,唇角讥诮的弧度僵在脸上,她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辨认出凌妤的身份,接着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慌与震怒。
    020
    闪电在顾罄身后炸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凌妤下意识眯了眯眼。
    也就是这么一恍神的功夫,对面女人所有浮于表面的情绪突然消失无踪。
    凌妤不由又看了眼,企图从她那张骨相流丽的脸上找出一丝惊慌。
    结果就是, 一无所获。
    大约是两人对视的时间过于长了, 歪倒在地面上的顾艇,强忍着脖颈疼痛,朝凌妤看过来。
    他是先天性脑瘫儿, 行动并不灵活, 但智商却未收到影响。
    艰难支棱起软趴趴的脑袋, 朝楼上看。
    待看清凌妤脸时, 少年窄小的眸子内, 掠了层粘腻的阴毒。
    啊,我见过你。顾艇冲凌妤甜腻的笑了下:您是姐姐的朋友吗
    少年口角歪斜, 语调模糊,撑起脑袋, 与她对视的时候,能够看出一份强撑的艰难。
    作为一位三观正的好女人,凌妤一向对残疾少年秉持着一份额外的耐心。
    在凌妤的认知里, 上天收掉了残疾人某些能力,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和正常人有区别,而是生病了,需要一些关怀。
    可惜面对顾艇的时候,凌妤那点心疼施展不出来。
    天生缺陷不可怕, 可怕的是因为缺陷把自己送入扭曲的世界观内, 并企图拉别人一并进入深渊。
    顾艇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只单纯看着他, 凌妤都觉浑身不适。
    于是对于他的问题, 凌妤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对自己划为危险领域的人, 一向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原本以为少年识相,就该立即闭嘴。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对方乖张病态面具下扭曲的心理。
    饭盒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是被我姐姐发病的样子吓到了吗?
    少年话里话外都是挑衅,凌妤淡淡扫了他一眼。
    弟弟,多大了?
    被冷不丁带了话题,顾艇明显一愣。
    下意识回道:十六。
    凌妤哦了一声,她懒洋洋的晃动了下手机:那快成年了。根据我国刑罚规定,诱使,教唆他人犯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把你刚才唆使你姐姐的话呢,都录下来了。
    凌妤语气顿了顿,笑眯眯道:欢迎弟弟成年过来开合律所找我,我将为您介绍最优秀的律师。
    顾艇背脊脸色一僵,看向凌妤的目光宛若啐了毒液。
    他嘴唇嗫喏了下,扯了扯顾罄的裤脚,仰头粘腻的笑,他冲凌妤抬了抬下巴,话是对顾罄说的:姐,你的朋友和几年前那只猫一样有趣。
    玻璃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大的敞开着,骤然狂风大作,顾罄站在风口,向前一步,风吹起女人如瀑的长卷发 ,她整个人就像是从地域爬起来的魔鬽,长发在半空中张牙舞爪。
    忽然,她向前一步,强行挡在顾艇身前,将少年不停窥探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顾罄低眼盯着少年,眉眼间的冰冷比刚才更甚。
    顾艇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空气里弥散的压迫力令他口齿变得不清晰起来:真是素胖友啊?
    凌妤被顾艇近乎诡异的偏执气笑了,拾级而下。
    还真不仅仅只是朋友
    她唇角挂着笑,一步步向向顾艇走进。
    顾艇叹息一声:这样啊,那可惜了。
    凌妤没有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从喉腔挤出一个哦字,继续往下走。
    与此同时,顾罄冷不丁扭回头,看着凌妤的目光陌生而漠然。像是深夜里风平浪静的海平面,透着没有波澜的沉寂。
    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极缓,像是覆在耳边低语细喃。
    凌妤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就像是空气中突然伸出来的一只大手,将她摁在原地。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漠视她的顾罄,以至于忘记了初次见面,她也是这样不近人情。
    最近被顾罄软下来的气势所惑,凌妤甚至忘记了对方性格的原色。
    凌妤正发愣。
    下一秒,顾罄缓缓开口。
    很重要?
    她将目光重新落回顾艇身上,见少年粘腻的目光在自己与凌妤身上来回逡巡。
    顾罄瞳孔缩成针尖,毫不留情面的刮在少年脸上。
    她看着顾艇的目光透着同归于尽的了杀意。
    凌妤活了两辈子,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准确。
    脑海内的警钟拉出尖锐的响声,这一刻她比以往每天一个时刻都来的更清晰的发现,顾罄想杀人,不比以往,是掩藏在暮霭沉重之下怪物,忽然撕破脸皮,想要将所有东西一并毁灭。
    与她距离极近的顾艇脸上爬满了兴奋,就像是自己养大的怪物终于要吃人血后,眼角眉梢溢满了止不住的自豪。
    他甚至纵容的朝顾罄伸出了脆弱的脖颈。
    凌妤当下一惊,荒谬的骂了一句疯子,下意识喊:顾罄。
    后者缩紧的瞳孔猛然一松,她停顿了好一会儿,而后站直了身体。
    再看向顾罄时,女人已经抽回了视线,她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衬衣布料,来回的摸索着脖子上银色锁骨链挂着的小空瓶。
    空瓶埋在衣领内,只隆凸起一块豆荚似的形状。
    这个动作就像是一个停止键,及时止住了顾罄身上再次徒然生出来的暴厉。
    三秒后,顾罄闭了闭眼,缓缓勾着唇,手指轻漫的指了指凌妤,语调斯理,介绍道:她其实和你一样,同样怀揣着阴暗心思接近我,妄图从我身上得到莫须有的回应。
    顾罄语气平铺直叙,她微微低眼,回视顾艇阴鸷的目光,借着倨傲的笑了:但是她是假的,你是真的。见天的招惹些垃圾,你满意了吗?
    此话一落,空气安静的像是窒了一下。
    凌妤瞳孔微缩,她迟缓的抬起头。
    视线在半空与顾罄在半空相撞。
    后者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很快抽回视线,她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凌妤听,重复道:凌妤,你也满意吗?自己看到的,嗯?我警告过你,你们,不要招惹我。
    凌妤还在为顾罄前一句话她是假的所震惊,根本没反应过来顾罄在说什么。
    她没有立即回话,女人身边的少年却突兀的笑出声,像是满意极了顾罄刚才的答案,他嗬嗬嗬笑弯了脊背。。
    顾罄瞥了他一眼,冷不丁伸手,掐住顾艇的脖子,将他拎起来。
    少年的喉咙这次发出的是用尽全力吸气的声音,刹那间脸憋的紫红。
    顾罄嗤了一声:细白的手肘充满了爆发力,用力上抬,像扔垃圾一般,将少年一百一十斤的身体重重砸入轮椅上。
    顾艇身体跟着弹了弹,整个人宛若棉花一样无力的陷入轮椅内。
    做完这些,顾罄从兜内掏出一张纸,仔细擦拭完手指。
    这才推着顾艇离开,自始至终再也没给凌妤任何一个眼神。
    *
    空荡荡电梯内,凌妤立了足有十秒钟,而后扯了扯唇。
    【霸霸。】
    【嗯?】008 回答的小心翼翼,似乎害怕伤到凌妤,声音都尽量放低了语气。【抱歉,宿主。我不知道任务目标会黑化到这个程度。】
    008重重出了口气:【您如果实在不想完成任务,我可以为你向上级申请。但你没有任务加持,这具身体的灵魂力怕是维持不到一年了】
    凌妤出言打断它:【我就是想对你说一声,你还挺牛逼的。。】
    008迟疑啊了一声:【什么?】
    【我的演技看来是真不过关。】凌妤玩味的勾了勾唇:【亏我呢,今晚对那女人生出了些愧疚。原来她早就知道。】
    【行了,这个任务,我会圆满接下来。】
    008听得一头雾水,敲了敲脑袋:???
    凌妤没有继续解释,事实上今晚获取的信息量已经超出凌妤的认知水平。
    她不是害怕,而是震惊。
    面对一个企图拉她入深渊的疯批养弟,顾罄的表现太不正常了。
    在凌妤的认知里,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不应该及早的规避开吗?
    但顾罄却似乎将毕生的耐心都给你这个疯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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