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让乔遇安有些意外。
    展图来到4号别墅的时候时年不过刚起床,正在餐桌前对着保鲜盒里的饭菜愣神,展图开了灯走过去:
    看什么呢不吃?
    时年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下楼之前去过书房,看到了乔遇安给自己留的字条,他不知道乔遇安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做了这顿饭菜,但时年在乎的不是这个,在乎的是他这一星期不会过来。
    其实一个正常人,只要参加工作就难免不了会出差,哪怕是医生,但时年不是正常人,他看到乔遇安字条的第一时间就是觉得乔遇安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不想跟自己做朋友了,是不是出差只是一个借口?
    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太可能,但时年就是控制不住的想,此时看到冰箱里的饭菜心绪平静了一些,但这饭菜乔遇安没有在自己眼前尝一口,他有一点点的不敢吃。
    他知道乔遇安不会在里面下什么东西,可他就是不放心,和乔遇安无关,是他自己的问题。
    展图毕竟跟了时年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了,此时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拿起了保鲜盒:
    我替你尝。
    说着便转身去了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出来,当着时年的面把饭菜都吃了一点,时年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是没阻止,等展图将每个菜都尝过一遍之后,时年才坐了下来,拿过另一双筷子开始吃。
    展图扯过另一把椅子在时年面前坐下,问:
    你们昨天怎么了?吵架了?
    时年吃饭的动作顿住,抬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展图。
    乔遇安。展图说: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我过来看看你,怕你出事。
    时年静默几秒:没事。
    说着便又低下头吃饭,展图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我其实挺开心你身边多了个人的,乔遇安我虽然一开始不放心,但这些日子观察下来我知道他是个挺好的人,可是哥,你也不要太当一回事,他在这里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他的小外甥女,等什么时候他小外甥女走了,他也说不定就不来了,我担心到时候你再难受。
    时年听懂了展图没有说出口的另一层意思:他担心乔遇安有一天会因为这随时,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触碰到时年难受开关的情况下觉得累,从而断绝关系。
    展图没有恶意,他只是习惯性将所有事情看到最坏的结果,因为不想失望,所有也从来都不抱希望。
    见时年没说话,展图又说了句:
    如果,如果你觉得乔遇安人不错,想和他一直做朋友,那就好好和他谈一谈,说说你,也说说你的事儿,让他说说他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样公平一点。
    这天展图一直待了一个下午,但却并没有跟时年说太多的话,直到傍晚才离开了。
    时年应该是要去工作的,他还有稿子没有写完,可是坐在电脑前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碰触键盘的欲望都没有。
    时年只是觉得自己发了一会儿的呆,但等他回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想起楼上的姜小米,他起身离开了书房。
    乔遇安走之前在纸条上明令禁止过他独自去接触姜小米,但时年却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上一次他只是不知道姜小米是人,所以在姜小米握住自己手腕,自己感受那一个属于人的温度的时候才会惊慌失措的怔在原地,让姜小米伤了自己。
    但现在他知道了姜小米是一个人的事实,也知道了她具有危险和攻击性,那么就算是上去也不会掉以轻心。
    一个成年男人,难不成还制服不了一个小孩子吗?
    姜小米对时年的到来感到很意外,抬着头一直看时年,时年也不在乎,将果盘放在她的面前,看了她一会就起了身,不过没有离开,而是去了阁楼的窗前,看了一会夜色浓重的窗外,然后在乔遇安之前坐过的位置坐下了,靠在墙壁上看着姜小米。
    姜小米好奇的看着他,几秒后缓缓笑了。
    你笑什么?时年出口问她。
    姜小米挑了挑眉,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和乔遇安在一起的时候,时年也从未见过姜小米开口说话,所以并没有什么意外的,他上来也不是要听姜小米回应什么,只是还陷在乔遇安是不是生气了的自责里。
    他没有生气。
    姜小米突然开口,让时年有瞬间的错愕,不是因为她突然开口说话,而是因为不管她的语气还是说话的神态,时年都觉得那是一个大人才会有的模样。
    乔遇安曾说过姜小米有多重人格,那么此时表现出来的,应该就是另一个姜小米。
    姜小米看过来,对他很柔和的笑笑:
    昨天遇安上来的时候没有生气,但他很担心你。
    你怎么知道?时年问她。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知道。
    这句话倒让时年有些意外,他知道眼前的是不同于正常的姜小米,却依然没想到另一个人会是姜小米的母亲,乔遇安的姐姐。
    不过时年并不关心这个,他上来也不是为了和姜小米说这些的,于是便没有再继续,看了姜小米一会儿,又看向她身旁的这些布娃娃,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他便问了:
    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时年也不确定姜小米是不是会回应,或者发病,他也没有多期待姜小米开口,但姜小米偏偏回答了他,她说:
    练习。
    练习什么?时年问。
    杀人。姜小米淡淡笑了笑,不等时年开口,姜小米又说:你害怕吗?
    时年静默几秒,摇摇头:不怕,你杀不了我。
    我也不会杀你。姜小米低头继续拆解手里的娃娃,淡淡的说:我只杀该杀的人。
    时年虽然诧异,却没再说话,姜小米就算再怎么怪异他也觉得没什么,他自己本身也很怪异,不是吗?
    姜小米也没再说什么,继续拆解娃娃,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待了很久,直到快两点的时候,姜小米放下了手里的剪刀起了身,时年见此也起了身,让开了窗前的位置。
    姜小米跳上窗户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时年,微微笑了笑:
    我应该给你造成了不少的困扰,也伤害了你,理应跟你道歉,对不起,也谢谢你愿意让我继续过来。
    时年静默几秒,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心里第一次有了发毛的感觉,但他还是开口回应:
    这些你弟弟乔遇安都说过了。
    我弟弟也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时年看着她,表情平静。
    姜小米笑了笑:我不希望我们的谈话被遇安知道,不然我可能再也不会开口了。
    说完这句话姜小米就跳上松树的枝干,手脚利落的下了树,然后朝着一号别墅的方向走去了。
    乔遇安在山区的这几天可谓是忙的脚打后脑勺,辗转于各个村庄,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深夜躺在床上才有那么一丁点自己的时间,他通常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时年。
    如果可以,他很想给时年打个电话,问问他这几天的生活,但且不说时年根本就没有手机,就算有,乔遇安所在的山区也是经常没有信号的。
    所以他外出的这几天别说联系时年了,就连展图都没有联系上过。
    乔遇安以前也经常出来义诊,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想要快点回去,以至于同行的同事都看出了端倪:
    乔医生这是家里有人勾着魂儿啊。
    勾魂倒不至于,如果不是出发之前时年有了一些情绪上的波动,或许乔遇安本不至于如此,不过好在,他明天就能回去了。
    飞机刚落地,乔遇安的手机刚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意外的是展图的电话,他跟同事打了招呼让他们先走,自己落后一步接了电话:
    展图?
    到了吗?
    前两天两人乔遇安给展图打电话询问时年情况的时候说过自己回程的日期,但乔遇安觉得自己和展图的关系远没有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联系的地步,唯一的可能是时年:
    刚下飞机,怎么了?是不是时年出什么事了?
    展图在电话那端冷哼一声:
    出来吧,我在机场出口等你。
    展图说完就撂了电话,根本不给乔遇安开口询问的机会,不过马上就见到了,倒也不是非得急于一时,可乔遇安想到时年总是有些不安稳,跟同行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的先行一步了。
    机场出口,展图一身黑色的站在那里尤其的醒目,见到乔遇安出来,懒懒的挥了挥手:
    这儿。
    乔遇安拎着行李快步走到展图面前,展图看一眼他:
    别指望我给你拎行李啊。
    时年怎么样?乔遇安直接开门见山。
    展图原本迈步走向大厅出口的脚步因为乔遇安这句话而停下来,他看着乔遇安,很清楚的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担心的神色,人来人往的嘈杂环境中,展图微微眯了眯眼,开口:
    受伤了。
    第21章
    是小米
    不是小米,乔遇安的这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是猜错了,如果真的是小米又一次伤了时年,别说姜橙早就在第一时间联系自己了,展图也不可能这么平静的在自己面前站着,早就把自己打趴下了。
    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情谊可言。
    不过看展图的表情,时年纵然受了伤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然他不会这么淡定自若的站在自己面前。
    走吧。乔遇安松出一口气。
    乔遇安坐展图的车回四季入梦,一路上展图通过车内后视镜不知道悄悄的看了乔遇安多少回,让乔遇安想要暂时闭目养神都做不到,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是。展图也坦坦荡荡:乔遇安,我知道你个好人,也十有八九是个好医生,但人这种生物就这么回事儿,精力有限,不可能处处都做的完美,你是个好儿子,好弟弟,好舅舅,好医生,但你能个好朋友吗?
    乔遇安开口想要说什么,展图却还有话说: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不太相信你能成为时年的好朋友
    展图的这话让乔遇安反应了一会儿,却还是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白一点告诉我。
    行。展图说:你和我哥做朋友,是因为那个小女孩还是真心的?
    展图这么想,并不奇怪,毕竟因为姜小米的事情谁都可能会想乔遇安和时年接近是不是有私心,因为只有和时年关系好了,他才会同意姜小米继续去小阁楼,不是吗?
    但乔遇安真的没这么想过。
    我是真的想和时年做朋友。
    展图轻哼一声并不相信,却也没有说什么:
    你知道我哥什么情况吗?
    被害妄想症。乔遇安看着前面的路:你哥跟我说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应该清楚和我哥这样的人做朋友很累,他多疑,善变,永远都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你做的每一件事,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给予你全部的信任。
    你现在才认识他多久?一个多月而已,可能觉得这样的人新鲜有趣,因为从未接触过,可是时间久了呢,你会不会觉得他怎么奇奇怪怪的?会不会觉得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为什么要怀疑我?会不会觉得被他用怀疑眼光看着的时候很受伤?会不会觉得烦?觉得累?觉得后悔当初的选择?
    从见到展图开始,展图给乔遇安的印象就是一个大大咧咧却怕鬼的酷哥,但在时年的问题上寸土不让,可直到了这一刻,乔遇安似乎才认识了一个真的展图,一个能为了时年把所有事情想的足够全面的展图。
    你是害怕我最后忍受不了时年的多疑,不再和他做朋友,而他会很受伤。乔遇安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展图承认的干脆利索:我哥的确有点与众不同,但他没有影响到任何人,我也可以把他照顾的很好,他这十来年都是这么过的,没有认识谁,虽然孤独,但也没见差到哪里去,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成为朋友,我不反对,我哥开心认可你,我就能接受你,但如果你将来一声不响的觉得烦了腻了,想要离开,让我哥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我能弄死你!
    乔遇安闻言笑了下,刚要开口说什么,展图有警告了一句:
    没跟你开玩笑。
    乔遇安看一眼展图,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时年的时候就知道他与众不同,我也照顾他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不能是全部了解,至少知道了不少,我知道这么多还决定跟他做朋友,那必然是深思熟虑过的,我快30了,不是小孩子,而且还是个医生,我知道对于心理上有问题的人,接受一个人再看他离开自己这对他影响有多大。
    我不敢说我一定可以医治时年,但我敢说,我一定不会,也不允许时年因为我而加重病情。乔遇安笑笑:如果我这么做了,你来弄死我就行。
    展图转头看向乔遇安,认认真真的将他脸上全部的表情都看在了眼底,但最后也没有下结论说他相没相信,乔遇安也不在意,但他很好奇另一件事:
    你和时年应该也是后来认识的,为什么你会在他身边待这么多年?
    乔遇安的这个问题无疑是把展图问自己的问题又抛了回去,你觉得我会烦时年这种状态,可你自己都在他身边十年的时间了,不是吗?
    展图头也不回:
    我和你不一样,我命都是我哥的,没他我早死了。
    具体什么事情展图没有说,乔遇安也没有再问。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在想要时年好起来就够了。
    乔遇安原本他们的对话到底已经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车子停在四季入梦,两人下车的时候展图会突然问了乔遇安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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