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睡一个好觉,一梦直接到天亮,犹自不肯醒来。
    等他终于睡够了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翌日清晨了,身边的位置是冷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床上躺着。
    昨晚的一切仿佛只是他醉酒后的美梦,实际上顾朝朝在听到他说放过她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暮深怔了怔,心口突突然闷闷作痛。
    顾朝朝进来时,就看到他脸色极差地坐在床上发呆。
    她犹豫一瞬,好奇地走过去:“哪里不舒服吗?”
    沈暮深猛地抬头,看到她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顾朝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沈暮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没走?”
    “……你昨天断片了?”顾朝朝回了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
    沈暮深扯了一下唇角,突然手上发力将她扯了过去。顾朝朝惊呼一声,径直撞进了他的怀里。
    鼻子被撞得一酸,她闷哼一声抗议:“你以后能不能温柔点?”
    “嗯。”
    这么好说话?顾朝朝扬眉:“别管我那么多?”
    “好。”
    “别找人监视我?”
    沈暮深不说话了。
    顾朝朝啧了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接受有人陪着,但你如果在的话,就别让他们跟着我了。”
    “好。”沈暮深这次倒是回答得爽快。
    顾朝朝要求不高,见他肯让步便已经很高兴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乖,去上朝吧。”
    沈暮深应了一声,视线依然停在她身上。顾朝朝忍无可忍,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后亲自把人收拾一通,推到门口便交给了宫人。
    沈暮深不想走,但见顾朝朝表情坚定,到底还是离开了。
    可惜人是去了朝堂,魂儿还留在偏殿,一整个早朝都是心不在焉,一到下朝时间人直接没影了,只留下一众还未来得及行礼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沈暮深急匆匆回到偏殿,一只脚还未迈进门,便唤了一声:“朝朝……”
    尾音未落,他便看清殿内空无一人,顾朝朝的东西也都不见了。
    她还是跑了?沈暮深心头一慌,看到有宫人经过,立刻将人叫住:“殿下呢?”
    “殿、殿下?”宫人顿时紧张了,“殿下走了啊。”
    果然如此。沈暮深如坠冰窟,身形微微一晃后艰难开口:“何时走的?”
    “回皇上的话,您去上朝之后,殿下便叫奴才们将东西收拾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龙熙殿安置了。”
    他口中的龙熙殿,便是沈暮深所住的寝殿。
    沈暮深本来额角青筋直跳,听完他的话后沉默一瞬:“去朕宫里了?”
    “是。”宫人忙低头。
    沈暮深无言片刻,转身便往外走,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下,蹙着眉头严肃道:“日后答话别总是只答一半。”
    说完便直接离开了,留下宫人一脑门疑惑,不懂自己哪里说话只说一半了。
    沈暮深再次急匆匆往外走,等走到自己的寝殿时,鼻尖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还未等走进去,便听到了顾朝朝大笑的声音。
    他脸色一缓,静了静后往里走,便看到顾朝朝正拿着毽子乱踢。
    顾朝朝看到他回来,当即放下毽子朝他走去:“今日怎么下朝这么快?”
    “无事可议,就提前回来了。”沈暮深淡淡开口,全然不说是自己一路加快进程。
    顾朝朝也没有多想,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有些疑惑地往外看了一眼:“今日不是阴天么,你怎么这么热。”
    沈暮深不语,转头开始打量突然热闹许多的寝殿。
    顾朝朝见状,索性拉着他在屋里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道:“我偏殿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本以为没有多少,结果一搬才发现竟然那样多,我本来还想将长公主府的一些器具搬来,现下看来还是不要了。”
    “只管搬就是,我的东西可以挪到偏殿去。”沈暮深状似不在意地接话,实际上在听到她说要把长公主府的东西也搬来时,心上简直开出一个花园。
    她连那边的东西都要挪过来了,可见是诚心想和他过日子的。
    顾朝朝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听到他这般说后叹了声气:“那怎么行,不能委屈你。”
    “没什么可委屈的,就这样定了吧。”沈暮深拍板。
    顾朝朝见他做了决定,也不再矫情了,亲了亲他的唇角道谢。沈暮深轻嗤一声,似乎非常不屑她这种溜须拍马的行为。
    顾朝朝也不介意,亲完笑眯眯地问:“早膳都没吃,今日提前用午膳吧。”
    沈暮深别开脸,答应了。
    两人在寝殿消磨了会儿时间,用过午膳之后,沈暮深便去御书房继续忙了,他本来想带着顾朝朝一起去,可看到屋里的毽子后又改变了主意,叫她跟其他宫人一起出去玩了。
    自从顾朝朝服毒之后,他便觉得她的身子骨差了许多,如今虽然看似余毒都清了,但仍然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可以,他还是希望她能多强身健体,不要整日留在屋里。
    他可是要跟她白头偕老的。沈暮深看了园子里的顾朝朝一眼,便去忙国事了。
    两人分开一下午,直到晚膳时才见面,一同用了些吃食后,便直接熄灯歇息了。
    今晚睡得有点早,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只是规规矩矩地并排躺着,睁着眼睛看向黑暗的虚空。
    有沈暮深在,其他宫人就不必守在身边了,偌大的寝殿里只有他们两人,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顾朝朝百无聊赖地躺着,半晌偷偷瞄了旁边的沈暮深一眼,然后便清楚地感觉到他呼吸一慢。
    ……她就是看了他一眼,其他什么都没做啊。顾朝朝愣了愣,忍着笑意在被窝里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原本静若处子的沈暮深突然疯如脱兔,直接掀开被子覆了上去:“又勾我做什么?”
    “……你确定是我勾你?”顾朝朝扬眉。
    沈暮深板着脸:“不是吗?”
    顾朝朝无言地与他对视,许久认命地叹了声气:“是是是,是我勾……”
    沈暮深没等她把话说完,便直接吻了上去。
    顾朝朝忍着笑意揽上他的脖子,任由他颠倒黑白。
    结果一闹就是一夜。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青年里也不再漆黑一片,顾朝朝有气无力地倚着沈暮深的胸膛,半晌低低地问一句:“你是不是该上朝了?”
    “……都这样了,还要我上朝,真当我是铁打的?”沈暮深勾唇。
    顾朝朝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所以我让你适可而止,为何不听呢?”
    沈暮深将她抱得更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两个人紧紧相拥,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许久,顾朝朝自嘲:“我这算不算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做什么妖妃,做皇后吧。”
    沈暮深说完,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随着沉默的时间越久,他的表情就越沉重,终于在他忍不住要问她为何不答应时,他听到轻轻一句:“好。”
    沈暮深愣了愣,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好,”顾朝朝说完,眯着眼睛捏住他的脸,“但先说好,我可没有宫斗的兴趣,你最好也不要给我搞出一堆妃嫔来。”
    “你想多了,”沈暮深淡定地将她的手移开,“若是再来一个你这样的,我恐怕半条命都要搭在里头,所以还是算了,只你一个也不错。”
    顾朝朝这才满意,枕着他的胳膊商议何时举办封后大典。
    两个人聊了几句细节,沈暮深便起床去批奏折了。顾朝朝赖在床上,看着他平静地更衣、平静地洗漱,最后平静地转身离开,心里不由嘟囔一句,未免太淡定了。
    嘟囔完,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另一边,沈暮深平静地进入御书房,垂着眼眸开始批阅奏折,批到一半时,两个先前得罪过沈暮深的前朝旧臣来了,一进门便心如死灰地跪下,等着沈暮深降罪。
    沈暮深随意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本来该杀了你们,但我今日心情好,回去吧。”
    大臣们:“?”
    他们面面相觑,回过神后赶紧走了。
    沈暮深继续批阅奏折,等到案头的事全部做完后才离开御书房。
    负责书房伺候的宫人等他走后,便开始整理批阅完毕的奏折,结果在搬运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一摞奏折都摔在了地上,他赶紧一本一本捡起来,捡着捡着动作就放慢了。
    皇上……竟然在每一本奏折后,都提了一句他要与长公主殿下成婚的事。
    这是真高兴了啊!
    帝后大婚比计划中来得要早,沈暮深难得铺张,倾尽全力给了顾朝朝一场盛大的仪式,仪式当日整个京城都随之欢腾,之后许久提及这场盛事,都是止不住的激动。
    而两个人当事人却只有一个感觉——
    累。
    太累了,从天不亮便开始举行仪式,一直到深夜才回到房中,洗洗涮涮就过了子时,两个人抱在一处,连熄灯都懒得动。
    “这辈子就这一次了。”沈暮深叹了声气。
    顾朝朝笑了笑,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婚后的日子似乎同以往没什么不同,顾朝朝本以为做了皇后,就要应对一大堆事务,结果沈暮深仿佛有三头六臂,不仅将前朝的事处理极好,就连后宫都一并管了。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后宫实在没什么事。
    选秀取消了,也不再有新妃嫔进宫,顾朝朝闲到整日里除了与沈暮深黏糊,便是跟宫女一起踢毽子,日子过得同以前没什么区别。
    时间从秋到冬,再从冬到春,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在这样的琐碎日子里不经意间便流逝了大半。
    顾朝朝已经很少想起任务会如何,另世春会如何,满脑子只有和沈暮深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可惜有些事不是她不想,就可以全然忘却的。
    在即将入夏的那一天,她突然感染风寒,整日里躺在床上养病。
    沈暮深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连夜里都不忘给她掖被角,可惜她的风寒就是迟迟不好。
    “按理说三五日就该好了,你却不舒服小半月了,难不成又偷偷将药倒了?”沈暮深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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