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朝顿了顿,这才发现自己来得太早了。
    她将手中食盒交给侍卫:“今日我叫人做了些鲜汤,味道极好,你们给将军留一碗在锅里温着,剩下的便分分吧。”
    “多谢顾少爷,我们还是等将军用完再分吧。”侍卫说罢,便拎着食盒去厨房了。
    顾朝朝伸了伸懒腰,扫了眼前方的石桌。原本石桌周围是一把凳子都没有的,她这几天来得勤,侍卫们便放了一把,再也没有撤下。
    她直接到凳子上坐下,安静等待沈暮深醒来。
    正是日头好的时候,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疲惫了几日的顾朝朝坐在采光极好的院子里,很快就昏昏欲睡。
    算一下时间,沈暮深应该是刚刚用过午膳去休息,还要许久才醒来,顾朝朝索性不难为自己,直接趴在石桌上休息。
    阳光虽暖,可桌子却是冰凉,顾朝朝趴在上头不自觉皱眉,但抵不过身体的疲惫,很快便睡了过去。
    沈暮深从屋里出来时,就看到她侧着脸趴在桌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原本一侧脸上的肉都被挤在了一起,不大的唇也微微张开,唇角一抹晶莹,枕着的袖子都湿了一小块。
    当真没有半点仪态可言。
    沈暮深皱了皱眉头,却在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黑青后,鬼使神差地没有唤醒她。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日头没有那么强了,院中开始泛冷,睡着的人也渐渐皱眉眉头。沈暮深坐在屋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侍卫走来,才略微转移视线。
    “将军,顾少爷给您带了汤,您可要尝尝?”侍卫询问。
    顾朝朝此人虽然不甚讨喜,可回回带的吃食都不错,连沈暮深这般阴晴不定的人,也能次次赏脸用上一些。
    果然,沈暮深闻言没有说话。
    侍卫了然,当即去厨房端出温了许多的汤。
    是山药排骨汤,炖得奶白奶白的,鲜香之余透着一分清爽,在初冬的午后饮用,倒也觉得妥帖。沈暮深不紧不慢地喝汤,直到顾朝朝睁开眼睛才停下。
    “看来顾少爷很喜欢我这张桌子,不如赏你睡上三天如何?”他冷淡开口。
    顾朝朝这几天被他吓啊吓的已经习惯了,闻言只是笑笑:“小的福薄,哪受得了大将军如此恩泽。”
    说罢,为了防止他揪着不放,赶紧补充道:“将军这汤可还喜欢?还是我后厨那位老妇做的。”
    “尚可。”沈暮深之所以会答,是因为两天前已经派人去查过,她口中所说的极北之地来的老妇人并非虚构,而是确有其人。
    顾朝朝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将军喜欢便好,待我回去说了,那老妇定是十分高兴。”
    沈暮深不置可否。
    顾朝朝轻咳一声:“今日天气实在大好,将军待在屋里怕是会闷,不如小的带您出去走走如何?”
    “你觉得我能走?”沈暮深脸色又阴沉下来了。
    顾朝朝只当没看到,笑了一声道:“小的带您去郊外农田走走,如今并非农忙,麦子也刚长出三寸,田间地头没什么人,视野却是开阔极了,您定会喜欢。”
    沈暮深冷笑一声不语。
    顾朝朝顿时生出一分犹豫,但想到自己都讲几天故事了,也没见自己跟他的关系拉多近,再不出奇招,怕是真要被他弄死了。
    思及此,顾朝朝鼓起勇气朝他走去。
    沈暮深不知她要做什么,顿时眯起眼睛,然后就看到她越走越近,距离他还有一步之远时,突然绕到他身后扶住了轮椅的把手。
    “顾、朝!”沈暮深咬牙。
    顾朝朝优雅一笑:“再不出门,将军怕是要发霉了。”
    说罢又看向侍卫,“将军不喜人多,你叫人备了马车,咱们不出院就先上车,免得将军心烦。”
    “这……”侍卫平时跟顾朝朝再熟,也不敢越过沈暮深直接听她调遣,因此只能为难地看向沈暮深。
    见沈暮深不语,顾朝朝故意挑衅:“大将军莫非连门都不敢出了?”
    “谁说我不敢?”沈暮深不悦地沉声反驳。
    “听见了没,大将军敢的,你还不快去!”顾朝朝立刻跟侍卫使眼色。
    侍卫为难一瞬,见沈暮深没什么表情,咬咬牙转身走了,顾朝朝顿时松了口气。
    “激将法,”沈暮深面色冷淡,“你倒是聪明。”
    “不及将军万分之一二,”顾朝朝讨好,“若非将军默许,侍卫小哥又怎会去备马车。”
    沈暮深目露嘲讽:“不必往我脸上贴金,我方才可是一句话都没说,顾少爷这几日山珍海味水一样往这里送,他会动心也不例外。”
    “哪儿的话,这几位侍卫小哥既然能在这个时候随将军回矿州城养伤,想来都是将军最亲信之人,他们见将军整日闷在院中,定是忧心不已,这才配合我这不入流的把戏,”顾朝朝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感情牌打得是炉火纯青,说完还不忘叹了声气总结,“他们也是担心您。”
    果然,沈暮深彻底沉默了。
    顾朝朝站在他身后,默默擦一把手心里黏腻的汗,等到侍卫赶着马车来了后,便推着沈暮深去了马车前。
    侍卫连忙放下一个平滑的板子,三人一起把沈暮深往马车上推。马车是特制的,里面一片平坦,什么软榻小桌都没有,顾朝朝也确实没想到,这人自尊心竟然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就连上马车都不肯从轮椅上下来。
    想起原文中沈暮深因为长期不肯活动,即便每日里施针通络也无法阻止右腿萎缩,她便一阵头疼。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现在的重点,还是要先度过自己的十日危机。
    沈暮深被推上马车后,顾朝朝在下头询问:“将军,小的可否一同乘坐?”
    “你也配?”沈暮深依然说话不好听。
    顾朝朝忍住捶他一顿的冲动,笑了笑后还是上了马车,直接坐在了地上,全然不在乎身上价值不菲的锦袍弄脏了没有。
    沈暮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直到马车上路才冷淡开口:“顾朝,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小的只是想陪将军解闷,”顾朝朝笑答,“将军有没有想听的故事,小的给您讲几个?”
    沈暮深闭上眼睛假寐,密闭的空间里,鼻尖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的檀香味。
    顾朝朝摸了摸鼻子,也要倚着马车壁休息时,就听到他淡淡开口:“不如讲个女采花贼骗了男人后,被大卸八块凌迟处死的故事?”
    顾朝朝:“……”
    没听到她的回答,沈暮深睁开眼睛看向她,眼底一片清明:“你果然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小的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顾朝朝一脸无辜,“要听女采花贼的故事吗?小的孤陋寡闻,从前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大将军若实在想听,不如小的现编一个如何?”
    沈暮深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看着她,淡漠的眼神仿佛一把锐利的尖刀,随时要剖开她的心脏,看看里面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顾朝朝被他盯得汗都要出来了,脑子正飞速思索时,沈暮深突然又转开了视线。
    顾朝朝顿时松一口气,刚要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就听到他淡淡道:“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十日期限一到,我见不着人,你就等着死吧。”
    说完,他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你替她偿命也不错。”
    顾朝朝:“……”
    因为沈暮深一句话,马车上彻底安静下来,等到了地方后,顾朝朝先一步跳了下来,急切地呼吸两下新鲜空气,心情这才爽利,再回头跟侍卫们一起推沈暮深时,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沈暮深嘲弄地看她一眼,抬眸看向面前的大片农田。
    如顾朝朝所说,如今不是农忙时节,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绿油油的麦田被小风一吹,顿时激起一片又一片的微涛,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带来泥土的气息。
    他囿于四方见天的高墙内太久,乍一看到这般开阔的景象,心情不受控制地好了许多。顾朝朝见他眉间不再蹙起,唇角顿时上扬。
    “推我去那边瞧瞧。”沈暮深慢条斯理地命令。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几个侍卫都没有上前,顾朝朝也就识趣地绕到他身后,推着轮椅往前走。他们此刻就在一条乡间小路上,路两边都是大片麦田,其实都是一样的景色,可当人动起来后,心情却是不同。
    顾朝朝起初还能陪着沈暮深欣赏美景,慢慢的就没有多余精力了。原先她还觉得古人构思精巧,木制轮椅做出来,不比现代的那些差,可直到此刻推了一会儿后才发现,那真是差远了,至少现代工艺没这么沉,如果换了电动轮椅,更是跑得飞快,哪像现在,越推越重。
    沈暮深悠闲地坐在轮椅上,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不由得讥讽一句:“体力如此之差,连女人都不如。”
    “……小的自幼没做过重活,体力是略微差了点。”顾朝朝本就累得慌,加上胸口被缠得太紧,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沈暮深闻言,扯了一下唇角:“你倒真是个少爷命。”
    顾朝朝苦涩一笑。
    沈暮深抬眸看向远方藏在雾中的山,不客气地指使:“再快些。”
    顾朝朝无言片刻,认命地继续推。
    “你该庆幸这里的路不似寻常田间那般坎坷,否则你就是抬,也要将我抬过去。”沈暮深冷淡道。
    顾朝朝:“……”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现在是刻意报复,可顾朝朝又有什么办法,出来走走这个提议是她说的,总不能走到一半不走了吧。顾朝朝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加快脚步。
    可惜沈暮深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不断令她再快点,顾朝朝很快出了一身汗,在他又一次不满催促时,顾朝朝直接双手一松,原地躺下了。
    沈暮深还以为她晕倒了,结果调转轮椅看去,就看到她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四肢伸直望天。
    此刻他们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距离,侍卫们和马车都变成了小小的几个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天与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起来。”沈暮深自己推着轮椅来到她面前,用完好的左脚踢了一下她的小腿。
    顾朝朝一动不动。
    沈暮深眯起眼睛正要威胁,顾朝朝就先一步开口了:“您不用催了,我实在走不动了,你想杀就杀吧。”
    说罢便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他宰割的样子。
    沈暮深冷笑一声:“顾朝,你真当我杀不了你?”
    “您是大将军,即便行动不便,那也是鼎鼎大名的战神,想杀我这样的弱鸡还不容易,”顾朝朝说完,侧目看向他,黑色的眼眸竟然看上去有些可怜,“我真的走不动了。”
    她生得白净,此刻头发微乱呼吸不稳,唇色也因为气血上头变得红了些,看起来不像男人,倒像个被调教过的女子,再加上她身上的檀香……沈暮深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
    “大将军?”顾朝朝察觉到他表情不对,连忙坐了起来。
    沈暮深看了眼她身上脏兮兮的尘土,嫌弃地蹙起眉头:“你怎么这般不讲究。”
    顾朝朝:“……”我特么这么不讲究是因为谁啊?
    想到自己今日出门时,还是翩翩佳公子,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她就脏成乞丐了,顾朝朝简直越想越气。
    沈暮深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你若肯说出那女人的名字,便不必再受这等折磨。”
    “我不知道你说的女人是谁。”顾朝朝瞪眼。
    沈暮深冷笑一声:“是吗?”
    “……我就不明白了,您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这么依依不饶?”顾朝朝头疼。
    她那天晚上做的是不地道,可在行事之前他也默许了,做的过程中他也不是没爽过,唯一的不当就是她偷偷离开,可不管事后如何,事前她没有强迫他吧?就当是一夜风流不好吗?何必要搞得像她欠了他一样。
    沈暮深闻言表情转冷:“你将人交出来,我自会告诉你为何依依不饶。”
    顾朝朝嘲讽一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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