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虞枝心想了想还是觉得亏了。拉着陛下的手道:“臣妾看不上这些琴谱,陛下却可以拿来笼络人心嘛!臣妾记得京中好有几个世家出身桀骜不驯偏最爱音律的,陛下就拿这些琴谱当引子召他们进宫!就让他们抄琴谱!抄的时候就告诉他们是孔家拿来贿赂宫妃用的!看他们气是不气!”
    她一脸的“孔家不当人,看我不给他们恶心回去”的肆意表情,加之奸计得逞的小小得意,看在陛下眼中分外动人。皇帝深知慧妃是个琴痴,身为一个琴痴,得到这般珍贵的琴谱第一反应不是爱若珍宝欣喜若狂,而是一眼看穿了孔家的嚣张和目无君上,因此连带着琴谱都不愿意碰,甚至转念一想,就能想出如此败坏孔家名誉又能让他拉拢京中名士的好计谋。
    这番谋算除了她会开罪孔家,对陛下而言简直百利而无一害。赵熠心中渐渐升起暖意:这后宫之中——不,便是连前朝都包揽在内,有如此心性永远将他放在首位只为他着想的,除了慧妃还有谁人?
    或许以沈贵妃之聪慧也能想到这些,但就算是她对自己最痴迷无法自拔之时,也绝对不会这般决绝的与孔家作对。因在沈贵妃心中,沈家和陛下的宠爱同样重要,甚至比他这个夫君更重要。她一个女子的行为而让孔家对沈家不满,这是沈贵妃绝对不会冒险做的事。
    所以他也同样不会因自己接下来对沈氏施展的手段而有丝毫愧疚——赵熠的眼神有一瞬间锐利,复又柔柔的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慧妃在说出这番话时定是没去想此举会给她自己带来什么麻烦的,她只越说眼睛越亮,仰着头一副骄傲的模样,仿佛是终于给陛下帮上了忙。看着陛下渐渐扬起的嘴角,便将先时孔家带来的所有不快一扫而光。
    “爱妃的好意朕心领了,既然爱妃做主,朕由你说的去做就是。”
    赵熠温柔的拥着她进屋,握着她的手渐渐收紧,直将她的柔夷完全禁锢在掌心。
    “陛下?”慧妃不解的歪头看他,侧颜优美的线条印在他眼底。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皇贵妃身边十分得用的大宫女捻红,你应是见过的,是朕的人。”
    虞枝心点点头,她自然见过,也知道捻红是陛下的人。非但是捻红,连另一位常和捻红一块儿在近前伺候的尊等宫女玉茗也同样是陛下的人。
    “约莫就在这一两日,捻红会给皇贵妃出个主意对付贵妃。接下来的事儿——朕也不知能不能成,但若是真的成了,朕希望你不会害怕。”
    “害怕……?害怕陛下吗?”慧妃的声音轻轻的,如羽毛般拂过他的心间,却是分外笃定道:“臣妾才不会害怕陛下。无论陛下做什么,臣妾都知道陛下是为了臣妾好。”
    “……不,你不懂。”赵熠竟难得的有些心虚,眼神游移的避开她炽热目光。他对她的爱何尝像她对他一样赤诚无暇?甚至从一开始,他就是把眼前人当做清扫后宫的工具。
    哪怕现在,他也并不拒绝利用她。若是他真心只想为她好,又怎会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下她那个极有可能招来孔家不满报复的提议?
    “总之你信朕,朕今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咱们能够更自在的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只要你不负朕,朕也定不负你。”
    “臣妾相信陛下。”
    虞枝心虽不知他这一时是昏了什么头突发感慨,到底是如以往一般顺应他的情绪,微微颔首靠进他怀里,眉梢眼角是最完美的微笑。
    “早在臣妾初承陛下恩宠时一颗心一个人就都归陛下所有了。那会儿臣妾就想,无论陛下是不是喜欢臣妾,只要臣妾能为陛下做点子什么,能让陛下松快些开心些,臣妾就是死了也值了。”
    “臣妾其实极少想什么将来的。如今这日子已经是像发梦了一样。臣妾不怕有朝一日梦醒,臣妾只盼着无论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这世间肯善待陛下,让陛下得偿所愿,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陛下,臣妾仍是那句话,无论陛下做什么,无论旁人如何作想,臣妾只当陛下是对的,陛下就是对的。陛下是世间最好最尊贵的人,若是有人需要陛下出手对付他,那便是他自己该死。”
    “陛下不必考虑臣妾会因您做了什么而有想法而畏惧。万一真有一日臣妾不能理解您的所作所为,便是臣妾也变成和那些女人并无二致,再配不上您的爱宠,您只管将臣妾扔到一边不必管就是了。”
    第117章 .玉团儿 · ?
    虞枝心一番发自肺腑的假话将陛下哄的心中熨帖。及一个月后, 慧妃娘娘终于见识到陛下手段之阴寒,却是愈发忌惮这位心狠手辣心机深沉的帝王。
    自四月间皇贵妃诊出身孕,孔家欢欣鼓舞不提, 陛下也没显出什么抵触来。无论宫权还是宫务都依旧平顺, 唯有皇贵妃身边的两位大宫女一日比一日愁眉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皇贵妃十分好奇。
    主子既是开口“逼问”,两位宫女再无隐瞒的余地,犹豫着将“沈相为了给沈贵妃肚子里的孩子铺路必要害了主子的孩子”的说辞煞有介事的道来。甚至为了举证自己并非杞人忧天,接连说了这几日有几个沈家的探子试图打听消息, 又有几个沈贵妃的心腹在宫务中弄鬼。一径把皇贵妃吓得心中惶恐,偏一时半会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只得将慧妃表姐请来“商议大事”。
    虞枝心自然不会给陛下拆台,顺着两个宫女的口吻把事儿往惊险了说,几乎吓的皇贵妃掉下泪来。然再说到要怎么反制沈贵妃,慧妃娘娘却是一筹莫展无能为力的——于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如若她真有这个本事早就给沈贵妃用上了,还能容沈贵妃蹦跶到今日?
    她这说的大实话,皇贵妃一时又是失落又是害怕。虞枝心却是错眼瞟到一旁胸有成竹跃跃欲试的捻红姑娘, 索性顺水推舟先一步告退,将表演的舞台留给这位陛下布置的心腹探子来。
    也不知她们说了什么, 不过几日, 宫中就再次流传起大皇子克母的传闻。这本不是什么新闻, 且虞枝心上回便与芳龄姑姑提过一嘴,骤然听闻此事又喧嚣尘上,虞枝心虽有些疑惑, 也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然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便往越发诡异的方向驶去。
    五月初五端阳节,陛下在御阳殿设宴群臣。皇贵妃因有孕在身并未在宫中举行宫宴, 只让内务府将御花园装扮一番,又让小太监们分出几组赛龙舟,宫妃小主们若有兴致的只管过去看个热闹。
    虞枝心向来是不爱热闹的,不过皇贵妃与贵妃都窝在自己宫中养胎,她便不好再不露面。好在一群娇艳女子莺莺燕燕在御花园里看龙舟编彩绳也算有趣,勉强耐下心来与她们周旋两句,偶尔逗的李嫔气的跳脚,慧妃娘娘便生出几分恶趣味的得意来。
    她一边将李嫔气的呕血,一边琢磨着过会儿随意找个借口提前回去逗一逗小婳儿,免得小丫头一上午找不着她又得闹起来。不妨突然、有几个小宫女脸色煞白的冲了过来,直道贵妃娘娘要生了!因皇贵妃娘娘养着胎不可冲撞,只能请慧妃娘娘去长乐宫做主!
    “……要生了?!”虞枝心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音:“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生的么?”
    都说七活八不活,沈贵妃这正好怀到八个多月,此时提前生产可算是十分凶险了。
    她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且来不及细想其中有皇贵妃做了多少手脚,又有陛下如何推波助澜,只能跟着小宫女们急忙赶到长乐宫。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到了长乐宫中一看,仍是忍不住倒抽出一口凉气来。
    “人呢?接生婆子,医女姑姑,还有太医呢?”慧妃娘娘气急败坏的喊道:“去把太医院的人都给本宫找来!”
    “方才皇贵妃突然说肚子疼,太医都被叫到坤和宫去了。”已经哭的嗓子都哑了的大宫女玉尘总算找到了主心骨,顾不得这位主儿与沈贵妃其实积怨已久,“噗通”一声跪下抱住虞枝心的大腿哭道:“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你先起来。”虞枝心也是无法,只得先挣开她往屋里走,一边急切问道:“就算没有太医,难道你家主子没备下自家送来的接生婆和医女?”
    “原是有的,但都被皇贵妃找了借口发落出去,好几个至今还压在慎刑司里。”
    玉尘抹了一把眼泪愤恨道:“奴婢和相爷那边且没想着娘娘会提前这么多发作,正等着过几日相爷新找的医女来了再做打算。相爷说陛下都和内务府打了招呼等过完五月节就安排,谁知道、谁知道……”
    “好了好了,你先别哭。”虞枝心哪里不明白这是皇贵妃搞的鬼,说不定卡着这几日人手不足时让贵妃提前发作都是她的手段。至于她有没有这个脑子这个本事——她背后不是还立着孔家并陛下两尊大佛给她支招么?这两边儿对坑害贵妃和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这件事上可是难得的达成一致的。
    “你让人去找陛下,皇贵妃那边再不好,再把所有的太医都招去,总不至于连陛下的御医也招去了的。急事从权,陛下深爱贵妃又将沈相视作国之栋梁,必不会对贵妃见死不救。”
    玉尘对她口中的“深爱贵妃”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不过找陛下要御医确实是如今最后一个办法。虞枝心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索性让白桃领着长乐宫的人一块儿去找小崔公公,免得半路上被皇贵妃的人借口拦下,怕是又要耽搁更多的时间了。
    她一径儿吩咐下去一径儿往里走,沈贵妃的寝殿她曾是来过许多回的,不过这一阵子生疏了才见的少了。打眼儿望去,原本就如雪洞子一般的布局摆设愈发显得荒凉窘迫,唯有屋里一声高一声低的痛苦呻丨吟带着沉沉的血腥味,让她心中都忍不住发紧。
    她也说不上这会儿是怎么个心情。曾经温柔端庄的清丽女子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半躺在床上面色痛苦的挣扎,随着两个年长的嬷嬷生疏的鼓劲声用力为自己挣命。
    不其然像重新回到宋慧娘生产那日,屋里的女子也是这样无助,既不知未来何去何从,更是连今日这一关能不能闯过都满怀绝望。
    “娘娘,我来了。”虞枝心回过神时已经半蹲在她床边,顺势握住她指尖冰凉的柔夷。见她虚弱的眼神掠过,对她沉沉点头:“娘娘加把劲儿,我让白桃领着玉尘去前头找陛下要御医了,便是看在沈相爷的面子上,陛下也绝不会置娘娘于不顾的。”
    她这句冷然且现实的理由比任何虚伪的激励都有用。沈婉姿的眼中突然多出几分坚定,紧紧握了握虞枝心的手,咬着唇将又一次搏命的痛忍下,专心顺着嬷嬷的力道将孩子努力往外挤。
    “娘娘,御医来了!”
    “娘娘,太医、医女和接生嬷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其实并未过多久,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两道喜悦的欢呼在屋外响起。虞枝心看着医女嬷嬷们有条不紊的换了衣裳进来,悄悄让开沈贵妃身边的位置往外走,才发现自己脚步虚软的厉害,若非白桃扶一把只怕已经跌倒在地上了。
    “陛下也来了。”白桃趁着扶她时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奴婢看不出他心情如何,不知会不会因你跑来帮沈贵妃而怪罪到你头上。”
    “再说吧。”
    虞枝心虚弱的摇摇头,半靠在白桃身上走出来。尚未走到阳光下便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是陛下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今儿辛苦你了。吓坏了吧。”
    “陛下。”
    她软软的倒在她怀里,喉间是委屈和惊惧压抑出的哭腔,直到他怀里才肯肆意爆发。她的泪痕透过轻薄的春衫印在他胸前,肩头起伏的轻声抽泣,显然是真的被吓坏了。
    “没事没事。”赵熠怜惜的拍着她的肩膀。他知道今日是长乐宫的大宫女直接找上慧妃,慧妃在全无准备下自然不可能在长乐宫对沈贵妃出手。既没法儿让贵妃在这时出事,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要找御医,一则当着群臣的面将贵妃被怠慢的黑锅全扣在皇贵妃身上,二来也让他及时表现对贵妃的爱护,以示自己从未背离与沈相的结盟。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最周全的安排了。且他一开始也没想着在生产这一环上让贵妃一尸两命。毕竟太医都说贵妃这一胎怀的不错,平安生产的概率极大,便是一时找不到医女和接生婆也无非是贵妃多受点儿折腾罢了。
    这点儿折腾且不足以让贵妃丧命,但对他接下来的布置事关重要。皇帝陛下眼神幽暗的看向屋里,又转回怀中扒着他不肯放手的小女子身上。往后剩下的事儿不必她再操心,她只管安心呆着,等他将这些碍事的绊脚石一一扫清。
    皇帝陛下悉心安抚好惊魂未定的慧妃娘娘,索性大手一挥,让白桃扶着她主子先回长禧宫去休息。长乐宫一众宫女奴才们早已对慧妃娘娘感恩戴德,更不会因她提前离场而心存芥蒂——若不是慧妃当机立断火速安排妥当,若不是慧妃亲自进屋给娘娘宽心,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
    他们对慧妃有多感激,对突然将所有人手全叫走的皇贵妃就有多愤怒。一众贵妃心腹在心中暗下决定,等主子平安生下小皇子,他们非要让皇贵妃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是一报还一报!
    终于,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唯有喘息声和呻丨吟声的沉寂天空。宫闱内外无数人奔走相告:沈贵妃于五月初五为陛下诞下皇子,母子皆平安!
    第118章 .怨王孙 · ?
    虽经历了一些波折, 贵妃娘娘终有惊无险的生下小皇子,一切仿佛回到正轨之上。以沈贵妃在宫中根深蒂固的势力加之宫外沈相的安排,保证母子俩的安全并不在话下。
    皇贵妃对长乐宫依旧有几分不依不饶, 但也不是什么明目张胆的手段, 无非是今儿派去的奶嬷嬷不合心意,明儿送去的医女手脚不利落。说麻烦有几分麻烦,但只需沈贵妃提出,也毫不拖沓的就给换了新人,于旁人看来便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毕竟都是有了孩子的人, 毕竟身后家族夺嫡的野心都只差写在脸上,皇贵妃趁机给贵妃找不痛快才是常理, 她要是事事顺应贵妃的心思小意殷勤,怕是贵妃与沈相才更于心不安呢。
    无论沈家还是孔家对这种女人之间的后宅厮斗都表现出某种程度的默契和默许。因这些手段自古有之,若是一个娘亲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又如何寄希望于她将皇子抚养长大,日后能够担起大任?
    于各自家族看来,沈贵妃与皇贵妃的命运几近相同,日后的终点要么是落败身死, 要么以皇太后之名登上至高无上的无冕宝座,必要时可以垂帘听政, 甚至左右帝王的生死存续。
    这并非寻常柔弱女子能做到的。因此沈家和孔家都不会插手妃子之间的争斗, 若是她们连这些艰险都过不去, 更无法在将来夺嫡和抚养幼帝中为家族谋略做出应有的策应,便是今日强行将她们拱上位也是白费力气。
    皇贵妃大可以凭着位份给贵妃找不痛快,贵妃也能有反制她的举措。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合情合理, 唯有虞枝心渐渐发觉平静之下隐藏的波澜。
    身为皇贵妃身边的红人,虞枝心自然比旁人能窥得更多隐秘。从孔顺姝偶尔泄出的只言片语或断断续续的心声之中知道贵妃生产那日将太医叫走是捻红由陛下授意给出的建议。不过皇贵妃听闻的版本是“生孩子如一只脚踏进阎王殿, 正好趁她病要她命”,等沈贵妃死了将死因丢在大皇子克母晦气之上,皇贵妃便不必收到多少波及。
    孔顺姝花了许多功夫布局,对于最终结果不尽人还耿耿于怀了许久。然而于慧妃看来,捻红此话只能说是荒唐。生孩子又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生下来的,除非皇贵妃真碰上要命的病症,否则真能一直扣着太医直到贵妃身死不成?便是她真能做到,陛下看在沈相的面子上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唯一的结果仍是贵妃安然获救,而皇贵妃落下一个残害宫妃谋害皇嗣的罪名。
    实则皇贵妃扣住太医医女不过小半个时辰,正因她并未做的太过,这件事上才未惹来太多非议——昧着良心说,皇贵妃第一次有身孕,看重自己的身子慎重些也是有的。且她又不知道沈贵妃会卡着这个点生孩子,得了陛下那边传讯不也第一时间让接生嬷嬷赶过去了么?
    皇贵妃明面上只说自己不知情,还假惺惺在陛下面前遥遥给沈贵妃道了个歉,事情也就这么揭了过去。然则长乐宫上下早就记了这份仇,皇贵妃心里同样怄的慌。
    她是真的想置贵妃于死地的。可惜贵妃着实命大,居然不在骤然发动时遇到点儿危险就这么去了,反倒硬生生撑到御医赶到。皇贵妃虽然傻,但身边的嬷嬷还算有脑子,既知大势已去,唯有劝着她将太医们也放出来。
    因大好心愿落空,皇贵妃堵了一肚子气,是以二皇子出生之后她一点儿不介意的继续按着捻红的挑拨给沈贵妃找麻烦,甚至很有些乐此不疲。怀孕的人总是有些奇怪的脾气,芳龄姑姑虽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但毕竟是在宫规之内明明白白的刁难,连沈家都默认了这些手段,她看着皇贵妃愉悦的表情也就不好多劝什么了。
    虞枝心知晓前因后果,非但没有解惑,反而愈发看不懂了。若说对沈贵妃的了解,她怕是只比陛下差一些,却比皇贵妃清楚的多。这些小动作或许能给贵妃带来几分困扰,但要是想以此突破贵妃的防线危及他们母子的安危,却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
    何况还有陛下——
    想到那位陛下在二皇子出生之后的举动,虞枝心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明明对这个孩子十分忌惮,然自贵妃缓过气儿来收拾好长乐宫上下关门闭户的坐月子,陛下却是一天三回的往那边跑起来。
    她在长乐宫中并无得用的钉子,可想也知道以沈贵妃的头脑绝不会独自带着小皇子与陛下相谈,陛下更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沈贵妃母子下手。或许陛下是去追忆往日情思让沈贵妃回心转意,然虞枝心直觉的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陛下在皇贵妃处布置这么多,肯定不仅仅是为了让两位妃嫔继续交恶这么简单,他必然是要有所收获的。
    她也曾想过佯装吃醋试探一二,然思及陛下有言在先,到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般一直等到二皇子满月,虞枝心在满月宴上看到沈贵妃当面,才终于知道陛下到底是怎样的险恶用心。
    明明只过了一个月,沈贵妃却像是骤然间老了十来岁,比之生产那日脸色苍白的狼狈看着更萎靡消瘦了许多。她呆滞的随着玉尘的牵动在主位上坐下,面对众人的道贺总是慢了一拍反应,眼神游移着找不到焦点。
    “这是……怎么了?”白清涟坐在虞枝心下手,惊的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
    非但是她,在座的小主们一个算一个对沈贵妃这模样皆是又惊又疑。须知自从五月初七开始,陛下便驳了皇贵妃的故意阻拦由着沈相将许多经验老到的嬷嬷姑姑医女送进长乐宫去,甚至太医院也临时录了两位太医专供贵妃差遣。要说皇贵妃或别的什么人能在这种情形下再对沈贵妃下黑手,她们是决然不信的。
    可沈贵妃这样子要不是被人害了,怎么可能一个月时间就变得如此苍老死气沉沉?哪怕是生了二公主的宋贵嫔在临死前透支了元气几近透明,气息也没有这般暮气。所有人惊疑不定的互相打着眼色,低下头悄悄传着猜测的话语。
    虞枝心仔细听着。并非听她们窃窃私语,而是听着沈贵妃木讷外表下汹涌的心声。许是她外在被彻底封印,这心声反而响亮的比厅中雅乐和女子们各有心思的客套话更清晰。
    “累。太累了。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累。所有人都在针对我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孩子——这只知道哇哇乱哭的魔鬼。饿了尿了生气了,无缘无故的哭了,就变成我的过错。”
    “嬷嬷又要用斥责的眼神看我了吧。果然。母亲又要劝我好好照顾他,把一切都献给他,因他是父亲的希望,却并不介意他吸着我的血肉长大。”
    “何苦来哉?”
    “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怎么会混成今日这般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听父亲的话?为什么会信了他的话?为什么会觉得有孩子是好事?”
    “够了,一切都够了。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何时才能了却这一切?如何做才能了却这一切?”
    “结束吧,结束吧,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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