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佛门弟子最是心如琉璃,怎么被陆棠舟这么一说,倒好像他们才是最最复杂的那个?
    说话间,擂台上忽然浮起一片卍字法印。
    那些法印起初只出现在那名佛修的周身,但随着卍字的不断扩大,一整块擂台都被笼罩在了一片卍字金光之中。
    “卍字印!”陆棠舟惊呼一声,“上来就玩儿这么大吗?”
    俞晚不解其意,“那是什么?”
    陆棠舟紧张地关注着擂台上的动向,又稍稍分出一点心神,解释给俞晚听,“也是精神力的一种,这种卍字铺的越大,就证明施术人的修为越高深。”
    “这就是这群佛修最讨厌的地方了,一上来就试图用这种方式压制别人,还美其名曰‘给施主洗涤心灵’,若是被困在这些卍字法印里,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听到陆棠舟这么说,俞晚便也跟着紧张起来。
    擂台上的比试虽说点到即止,但若真像陆棠舟所说,这卍字印如此厉害,岑逸要想摆脱这种以精神力控制的法印,恐怕也十分不易。
    然而她心中念头才起,却见擂台之中,忽然发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在卍字法印的周围,又升起了一些金光。
    起初,她以为是那些法印不断扩大以后扩散的光。
    但是很快,那一束一束细小的金光便越撑越大,最后竟是透过一个又一个的卍字,直到将那些法印撑破——
    当卍字印不堪重负,取而代之的,依然是一片金光。
    只是那金光比之前的法印更亮,更刺目,但又明显更透彻。
    这些金光若有似无的充斥在擂台间,似束缚似流淌的绕在那佛修周身。
    “这场面……”
    陆棠舟喃喃自语,“有些眼熟啊……”
    擂台之上,岑逸始终静立在另一端,明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动作,可他对面那佛修却变得极其痛苦,最后竟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屈膝跪在了擂台上。
    第83章 论道大会(二)
    擂台上的变化, 让两边云台上的人大为震惊。
    他们眼中看到的景象,只是擂台卍字印起,又忽然破了。
    再然后, 那白衣的少年仍然挺立如松,而那佛修少年却像一根蔫了的小白菜,跪在擂台上半天都没有动静。
    胜负未分,或者说, 输的那个人还在较着劲,不肯承认这场对决已经结束。
    在长老们所在的那片云台之上,无极宗的金汤长老面色微变, 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却忽然改了口:
    “佛修的卍字印,威力虽不如飘寥印, 但这位佛宗弟子小小年纪就能以精神力施放结界, 足以见其修为的深厚。”
    “但卍字印毕竟是佛宗那位法临禅师在看过飘寥印之后, 才悟出的心阵,威力或许敌得过其它心阵,但……总还有其无法跨越的限制。”
    其他人听后, 不约而同就想到了金汤长老并未说明的话。
    卍字印是在飘寥印的启发下成型,威力天然盖不过飘寥印。
    但飘寥印毕竟只是一件法器……
    再向前追溯,却是第一宗的那位天才宗主, 分出的一点他自创的“上善心印”,炼制而成。
    如今卍字印对上堪称“祖师爷”的上善心印, 尤其那擂台上无处不在的心阵灵力磅礴,哪怕法临禅师在场,恐怕也未必讨得到便宜。
    于是云台上的长老们,不自觉的就将目光, 齐齐投向擂台之上的岑逸,目中疑虑颇深。
    这位第一宗的外门弟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
    长老那边神色各异,但宗门弟子所在的云台上,却是惊叹声连连。
    “这个岑逸……该不会就是这次论道大会的黑马了吧!”
    “那可是佛修的卍字印啊!谁见了不说一声“糟”!他居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还能破了这佛修的心阵——”
    “嚯,要不怎么说第一宗就是厉害呢,连一个外门弟子面对卍字印都像玩儿似的,那要是……”
    于是就有人自然而然的把目光转投向俞晚身上。
    “俞晚如今可也是第一宗的弟子,一会儿等她上擂台了,是不是又要用出新的第一宗功法,来给我们开开眼界了啊……”
    不知不觉就又变成了话题中心的俞晚,此时还浑然不觉。
    她此时正艰难的把自己的胳膊,从陆棠舟的手里解脱出来,又揉了揉被陆棠舟无意识攥紧的动作掐疼了的手臂。
    而陆棠舟仍旧紧紧盯着那半跪在擂台上的佛修,一脸着急,“和尚真是一根筋!都已经号称四大皆空了,怎么还较这没用的劲?”
    从俞晚这个角度看,那佛修跪在擂台上一动也不动,双手却仍旧合十,口中似是在念诵经文,看上去,的确像是苦苦挣扎着的模样。
    但若是站在那佛修近前,却不难看出,他脸色惨白,冷汗一颗又一颗的滴下去,既是抗衡,也是不解。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解,让他明知不可为,也依然坚持着。
    岑逸看出他的意图,却并未将散出的灵力收回一些,依然任由这些灵力冲击着佛修那已经脆弱不堪的精神力。
    然后又以传音之法,将自己的话,顺着四处游走的精神力,传到了那佛修的耳边。
    “你尚未破元婴境,便是法临禅师现在此处,也挡不了我的上善心印。”
    “果然是上善心印……”
    那佛修点了点头,“据传已经消失了三百多年,就算有人依照残卷修成,威力也已经大减,绝不会是卍字印的对手——”
    他说着,脸色又白了几分,“你若是修习的完整心法,除非是有人亲自传授,可按你的年纪来算……总不太对。”
    他更加不解,“本宗与第一宗有渊源,至今还留有专门与第一宗联络所用的灵台镜,师祖因为从前根据上善心印所创的卍字印并不完善,之后便时常通过此镜,与第一宗的那位宗主探讨一二,每次有所悟,都会立刻加以改进;”
    “只是灵台镜后来再无应答,卍字印也因此再无进益,师祖每每提起此事,都不免唏嘘万分。”
    “甚至在他圆寂那日,也曾嘱托本门弟子,定要时时关注灵台镜,早日与第一宗恢复联系,完善心阵的不足——”
    佛修弟子勉强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岑逸,“几百年来,本宗时刻谨记师祖所言,一日也未敢懈怠,若是第一宗的前辈尚在,为何始终没有音讯?”
    “道友身系完整的上善心□□阵,不知可否告知小僧,这心阵从何而来?”
    “还有第一宗……如今究竟在何处?如何才能恢复联络?”
    岑逸耐心听他说了半天,这时候终于开口,“我若告诉你,你就撤下执念,安心离开?”
    那佛修费力的点点头,咬牙再接一句,“是。”
    岑逸也点点头,“那好吧,你问我如何习得完整心阵,其实我也说不清,大概是……天生的吧。”
    听到这话,佛修一直苦苦支撑的精神力,猝然崩塌。
    那些原本还残留在擂台上的一个又一个金色卍字,以一种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湮灭。
    原本已经半跪在地的佛修,“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
    在那一口血溅上擂台之前,他已经随着比试的结果,被清出了擂台。
    徒留半声没念完的法号,还有一口钉在擂台上铿锵有力的血色。
    ……
    佛宗弟子紧张的围在刚才那吐血佛修身边,“了尘师弟!了尘师弟!你怎么样?”
    了尘缓缓睁开眼,长叹一声,“此番回去,我要向师祖叩拜七七四十九天,再闭关长伴灵台镜,只盼前辈慈悲,赐我佛宗卍字印增补之法!”
    他一番话说得奇奇怪怪,与他同来的师兄弟们互相对视一番,只当了尘在擂台上受了挫,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因着了尘受伤,之后的几组又并无佛宗弟子上场,于是佛宗弟子便带着了尘先行离开云台,回去休息。
    天字组的比试结果出来,岑逸成功晋级,之后便到了地字组的五个人上擂台。
    陆棠舟抽到的是地字组。
    她拿着木牌,却并没有急着捏,仍是望着了尘他们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
    俞晚顺着陆棠舟的目光看了看,似是明白了什么,又见香炉内已经新换了一根线香,便拉了一下陆棠舟的衣袖,提醒她该上场了。
    陆棠舟揉了揉脸,捏了木牌的同时,又不忘对俞晚说,“给我加油哦!”
    俞晚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陆棠舟这一组的比试明显就慢了许多,再加上场上有一个万象门弟子,带着好几只灵兽,硬生生弄出了十几人的架势。
    俞晚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陆棠舟身上,然而看着看着,她忽然被另一边的一道飘逸身影吸引去了目光。
    那是个身穿云鹤道袍的道士,手中一杆拂尘挥动的灵活自如,走势有时候像剑意,有时候又像在画一道符。
    五个人就这样势均力敌的游走在擂台上,时不时还能听到兽鸣。
    “你觉得,陆棠舟能赢吗?”俞晚问身旁的岑逸。
    从前一直都是第一时间回应的岑逸,这次却意外的有了停顿。
    俞晚不得不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岑逸也意识到自己停顿的时间有些久了,便也趁着她转头来看他的时候,示意她去看擂台上的那名道士。
    “太清宗逍遥游心法,游走时,四周就仿佛大海,你看他的步法,几乎都是游过去的。”
    那道士的步子的确如岑逸所说,在擂台上行走,就如一条海中游鱼,但阵势又比鱼汹涌。
    “逍遥游,游走便以身作鲲,”岑逸接着说道,“但若是腾空……”
    那道士拂尘一起,整个人也腾在半空,他又以拂尘为笔,连着书写了好几道符咒。
    周围剑气灵兽纵横,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虽没有翅膀,却仿佛能肆意翱翔。
    俞晚不知不觉就想到那几句话,化而为鸟,其名为鹏[1]。
    “腾空,则以身化鹏。”她顺势接上岑逸没说完的半句话。
    之后的结果,便无须岑逸再说,俞晚已经从擂台上的形式,看出了最后的胜者。
    于是她便将目光转向另一侧的排行榜上。
    很快,她就看到了排行榜上太清宗弟子的名字,其中有一位,名叫陵述。
    而地字组的比试结果,也的确是这位名叫陵述的太清宗弟子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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