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起大包,脸上也是青紫成片的巴掌印。
    庆翘翘张牙舞爪的,肯定不愿意,必然是反抗才遭致这么多殴打。
    换了新衣服,外边庆母和庆父也都到了,鬓发散乱,脸上各有伤痕,怨气撒尽,做爹娘的都等在院子里。
    这一夜真是漫长,庆脆脆觉得床上的人渐渐进气少出气浅,好几次都凑到鼻子跟前,确认人到底还活着嘛。
    终于,大夫到了。
    老大夫是坐骡车来的,一路上颠簸顾不上喘气,诊脉下针拿药材。
    走前庆脆脆嘱咐一定要说清症状,尤其上脑袋上伤势,大夫有预备,熬煮药也是现成的。
    大夫:“人就剩最后一口气了,喝了参汤吊吊,看人能不能醒过来。”
    又递出一包药材,“这是散淤血的,她让人砸了脑袋,必定有淤血。”
    王二麻子出门熬药。
    就连天都像是应和他们的心情,从大早上便阴着脸。
    药壶坐上水,他让三叶子守着,奔去另一边,将院子里的鱼干挂起,空气中都是潮腥的泥土味,眼看就是下雨。
    参汤灌了,也不知是不是人下意识的心理,庆脆脆真的觉得昏迷中人脸色好了不少。
    外边三叶子和丈夫来回忙活,她出门去帮,视线落在闷坐在凳子上的庆父。
    想了想,道:“爹,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赵家二房的赵小河做得。他一个招架不住翘翘,肯定还有别人。村里谁和他走得最近,你心里应该明白。”
    她给他一个心理准备,“这事儿怎么办,你自己想想。”
    前脚刚把最后一架子的鱼块收回来,下一瞬泼天雨水倾倒而下。
    院里很快汇成小股雨水,顺着沟渠往外流去。
    三叶子不知发生什么,但是知道要是自己把门开了,让二嫂子的娘家妹妹进院子,肯定就不会出事。
    他自责道:“二嫂子,都是三叶子的错。要是三叶子给翘翘姐开门....”
    庆脆脆扭头看他,“三叶子,你记住,这事儿我没错,你没错,庆翘翘更没错,只有那些做了恶事的人有错。”
    三叶子叫嫂子眼中的严肃吓到,乖乖地点头。
    三人站在长棚下看着外边的雨势,好半晌庆脆脆看向自己的丈夫,苦笑一下,“若不是我去了里正家,如今这桩事就会发生在我身上。”
    王二麻子紧握妻子的小手,只觉冰凉地心口疼,“不会。这事儿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有他在,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她身上。
    赵家?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伤害脆脆半分。
    他眼神闪过狠色,上一次给赵小河和他身边的人教训不够,才引来这无穷的祸事。
    这一次他不会罢休。
    ——
    夏雨来去如风,很快阴云消散,有虹悬挂在天际。
    庆母从中段门过来,眼眶发肿,一言不发地将长棚下的鱼重新搬出来摆在阳下。
    庆脆脆看出她娘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眼神都变了,往日的柔弱可欺都消失不见,为母则刚。
    “我去找我爹。”
    庆母喊住她,语气波澜不惊,“你爹家去了。他说了,你说的话没凭据,说出去不占理。村里人不会帮着的。”
    若非庆翘翘醒了指证,说谁都没用。
    庆母喂二闺女喝了药,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翘翘醒了,我听她说。到时候就是告到县里,我都不会罢休。”
    庆脆脆看她一阵,最终点头。
    沉默发酵最终引出的怒火必然滔天,她可以想到事发爆发后的激烈。她爹一如既往地退缩了,这一次她依旧能撑腰。
    家里的收鱼生意不曾间断,但每一户来送鱼的都瞧出这小院子的不对劲,往日欢声笑语消失,无声坚持地过日子才可怕。
    三日后的一个黄昏,庆翘翘醒了。
    最先发现的是三叶子,他喊人,庆脆脆和庆母争先进到屋中。
    她如今住的地方是新的竹床,立在大竹屋的外间,醒时还有些懵懂,等到一切回忆席卷,嚎哭了起来。
    庆母将人搂在怀里,“翘翘,别怕。娘给你做主,你说,是谁?”
    庆翘翘哽咽着:“是赵小河...还有于大壮。”
    头一个意料之中,第二个情理之中。
    于大壮是里正的儿子,一直喜欢她,好几次说过要给她家下聘娶她进门。
    庆脆脆看向门外的丈夫,知道他也听见了。
    这几日王二麻子一直在村里偷摸打听赵二河平日跟谁走的最近,于大壮就是其中一个。
    却听屋中庆翘翘——
    “都怪她!都怪庆脆脆,要不是她小气,我怎么会在这荒地方等着。都怪她,娘,赵小河本来是要抓庆脆脆的,他们要拽庆脆脆的,本来应该是庆脆脆被扯到后山的....”
    第32章 .骗人回来·
    庆母看她癫态发疯,嘴里是非不分,又心疼又愤怒,“你闭嘴!要不是脆脆和你姐夫,你早就死在那山沟里了。”
    她来大闺女这处,从村里过,明的暗的指点比春日那场洪水还凶,二闺女遇上这档子事,说人家是不用想了,活不活得下去都难说。
    庆翘翘听了她娘说那日被找到的事情,嚎声一顿,双眼彻底放空。
    她心心念念就是到了十四岁相看人家,媒人说合一个富贵户,就像春娘子说得那般,穿金戴银、山珍海味。
    没了,都没了。
    屋子里好半天只有庆母哽咽声音,庆翘翘突然开口:“为什么我在这儿?为什么我不在家里?”
    “你爹那个葬良心的,他说你遇了那档子事,家里门楣都泼了脏水,不让你进门....”庆母哭地撕心裂肺。
    想起丈夫说得话,她心里就跟被人生生捅了一把刀子。
    这些天她也不回去庆家,每天和大闺女睡在一起,吃喝用都是女婿家的,所以每天的工钱实在没脸再伸手。
    “你让人砸了脑袋,人参能救命,你爹不给钱。吃药请大夫都是脆脆掏的,你以后.....”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二闺女还能有以后吗?
    庆翘翘眼珠子慢吞吞地挪向门口,见庆脆脆好端端地立在那儿,身上穿的另一件她之前不曾见过的湖蓝色单衣,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一日赵小河他们说得话。
    她遭遇的侮辱、失去的未来生活都是因为她,因为她那日和自己穿了同样的杏黄色衣衫。
    所有的怨恨和恶毒都有了出口,她猛地起身,想下地,可惜身上还没好全,滚在地上,庆母只当她又受不了,发作起来。
    庆脆脆却从她眼神中看出了太多情绪,她冷眼看着庆翘翘被扶上床。
    “你是不是想说,自己是替我挡了一灾?”
    庆母回头,哀求道:“脆脆,不要说了。”
    庆脆脆不理会,同床上人发红的眼睛对视,“那日你身上的料子哪儿来的?那是我给娘的。娘养了我们十来年,身上的衣衫破了补、补了又缝,没一件齐整的。你身上哪一件衣裳是有补丁的?”
    庆翘翘扯着嗓子道:“我是家里最小的。娘疼我,娘愿意。”
    “娘早上在家做了饭,腿不停歇地在我这儿忙一天,晚上还得赶回去给家里做饭。你帮衬什么了?你不帮罢了。那一件杏黄衣衫我是照着娘身量缝好的,要不是你自己改工过,怎么能上身?”
    庆脆脆挣脱她娘的阻拦,冲着床上的人道:“你但凡有良心,不贪,不在人前显摆,能被当成我绑进山里?”
    她指指这屋子里外,直白道:“知道是哪里吗?这是王家。我是谁?我是王庆氏。能给你个遮风挡雨的屋檐,是因为你姐夫心善,是因为娘,是我念在一母同胞的情分。”
    庆母又哀哀哭出声,避开屋外王家兄弟的视线,在二闺女床前坐好。
    “睁大你的眼,想清楚到底应该恨谁,找谁算账!要是再拎不清...哼....那就滚出这院子。”
    庆脆脆满肚子气出门,甫一到了那院子,眼窝里却是有泪。
    她虽然讨厌庆翘翘,但发生这种事情后依旧难过,她在屋子里说得绝情,她娘伤心,可她也伤心。
    她抹一把泪珠,“王二哥,你觉得我狠心吗?”
    王二麻子将人搂在怀里,“你不是狠心,你才是最真心的。小姨子和丈母娘一味哀嚎没用,起因与过程都不重要,现在最关键是日后怎么办。”
    这几天从村里打听消息,从庆翘翘在山里找到的第二天起,赵小河和于大壮借口在镇上帮工,消失不见人。
    若是要算账,必然到当场对峙才行。
    庆脆脆眼神闪过锐利,视线落在院墙上,过半晌,在丈夫耳朵边嘀咕几句。
    王二麻子先是惊讶,继而点头,“这是好办法。”
    先把人引回来,再说后话。
    “还是先看小姨子是什么态度,她要是为了名声不愿意追究...”
    毕竟花溪村这点大,里正和三大姓的赵家是顶头做主的,若是家里害怕对方家大人多,不愿意追究,他们夫妻光着急有什么用。
    庆脆脆一笑,“你不了解翘翘,她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只要得罪了她,一口咬死都是轻的。眼下是见了我,脑子糊涂。等她转过弯来,必然死不放手。”
    这话说得很准。
    不大一会儿,庆母过到这边,“翘翘说了,不放过赵小河和于大壮。”
    二闺女睚眦必报,心眼小得跟针眼一样。
    “翘翘说,那两人上山刚揭开布巾,听见她说话就知道抓错人了。”但是却不肯白忙活,占了便宜后听庆翘翘说要上门闹事,心生恶念,索性搬了大石头砸人。
    幸亏天色昏黑,庆翘翘机灵往旁侧偏了偏。
    那两人也是怂货,头一回做了杀人勾当,哪里还敢确定人究竟死没死,将人扔在沟里,逃回了村子。
    庆脆脆点头,心里有数了。
    “翘翘醒了的事情不必和爹说,娘你今天回家一趟,趁着村里人最多的时候就说大夫看过,庆翘翘就这两天的寿命,然后拿上些干净衣裳回来。”
    庆母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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