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中,王海还是老实人样子,王丰略有不安,阮娟低着头不看人,不过手指来回抠着的小动作露出主人的不安。
    庆脆脆说完厉害话,又松缓语气,,“这一次去镇上,若是捎信或是想买什么,说与三叶子听。我念着你们在此处住了一段时间,便决定一人赏两身新衣衫,颜色自己选,一样报给三叶子就好。”
    三人应声后,前后出去。
    庆脆脆一直坐在原地,直到深夜,下灯时候还是没等到阮娟来便彻底死心了。
    机会给了,连王丰都为了无意忘记给一箩筐海货翻面来认错,是阮娟自己执意走到黑,那就怪不到别人身上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庆脆脆和王二麻子带上还昏昏欲睡的三叶子,牵着两头骡子,装上这一次补货的海货到了镇上。
    这一天正是镇上赶集的大日子,庆脆脆在铺子里忙了一整天,逢天快黑,吩咐雇来的掌柜和小刘盯着,自己和王二麻子重新走上回村的路。
    到村子里的时候,和庆翘翘被掳走的那夜一般,乌云遮月,漫天无一点光亮星子。
    王海和一头雾水的王丰早早躲在说好的地方,听了动静,一擦火折子,认出是主子二人的时候,点点头。
    “人进去一盏茶了,我和王丰一直盯着。”
    不远处就是自家连在一起的院子,暗夜中黑黢黢的一团,庆脆脆示意他熄掉光亮,“等着吧。按照之前说好的,人出来,你和王丰悄悄跟上去,看清他是几个人,去了何处。”
    “记住,手脚放轻省些,别惊动了。”
    王海应了。
    四个人站在夏风中,一点不觉得燥热,颇有耐心地等着人自己走到陷阱里。
    没过多久,王二麻子悄声道:“出来了。”
    他在山里打猎,眼力练得厉害,最先看到人。
    直到那黑影往下坡去,王海和王丰才看到一点黑乎乎的影子。
    请示过后,跟了上去。
    此处地势够高,庆脆脆瞧着前后三个影子渐渐走远,重新移回视线,“走吧,趁着她还没睡下,及早办事。”
    王二麻子拉着她手,一直到晾晒院子前。
    ‘砰砰砰’地三声拍在木门上,很快有悉嗦脚步声近前,还有来人嘀咕的声音,“是忘下什么了?早说你...”
    木门一开,阮娟认出并不是那冤家的样子,险些惊地扯起嗓子就喊。
    ‘唰’地一声,亮起的火折子照亮庆脆脆和王二麻子的脸,让里边的阮娟看得真切。
    庆脆脆冷眼看她:“阮娟,方才走的是什么人?”
    阮娟手掌一软,再扶不住木门,心说:完了。
    第46章 .卖予走商·
    “他说,这村子里外姓人不多,三大姓中赵家眼看不行了,孙家是面捏的,好说和,人口比不过于家。将来这村子都是他于家说了算......”
    哭哭啼啼声中,阮娟将自己如何被于大壮说服的过程坦白完。
    “他说等奴拿到了炒料的秘方,会娶奴做他的正头媳妇。主家,奴是受人蒙骗的,是那人占了奴身子,奴家被逼无奈才答应的。”
    于女子而言,还有什么能比清白更重要的。
    阮娟苦着一张脸,哀哀啜泣,“奴什么都没说,便是知道了主家生意的门道也都藏在心里,不叫那恶人知道。”
    “那是因为你留着为将来做了于家大媳妇站稳脚跟用的。”庆脆脆冷言道:“你用不着一副受欺负的柔弱态度,今次既然抓了你正着,便不会再留你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她给过机会了。
    这话落地,阮娟自知逃不过此劫,一时又暗恨起来,心说若不是男主子动不动骂人瞪眼,她心生畏惧,想求一个出路,怎么会做出叛家的事情呢。
    如她这样的心性,自然不会想自己从到了此处,王家二房对她有多良善。
    庆脆脆于是闭口不言,只等着王海王丰回来。
    等了不知多久,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王海进到院中,回禀道:“主家,只于大壮一人。且他是从外边翻墙进院子的。”
    大半夜回自己家却要翻墙?
    可见于大壮做出这桩事是蒙着家里人的。
    庆脆脆看阮娟面上惊讶的神情,便知她也想明白内里曲折,“你是奴身,于家不会选一个奴出身给他家大儿郎做正头娘子的。若不然,于家在这村里抬不起来,就是嫁出去的闺女都得受娘家名声牵连。”
    她断了阮娟还想让于大壮相救的念头,道:“今日捆扎了你,天一亮便领着你去县里。”
    阮娟心如灰,意欲扑上去求上一回,却被王海扯住,用麻绳子捆了结实。
    这大黑夜一来一回,王丰也看出苗头,瞧着阮娟扯着嗓子在嚎,拿了布巾将她口堵住。
    天微微亮,趁着村里不打眼,王二麻子扯了阮娟拴在牲口上,一路引到县里,以十两银子卖予一北地走商人。此后阮娟这个人便再未出现在王家过。
    祸害走了,祸事却还在。
    碰上有打听怎么不见阮娟的人,王家里外都说是她染了风寒,这几天送到镇上铺子里养病呢。
    庆脆脆和王二麻子都觉得到时候将于大壮料理了。
    庆脆脆念着抓他入屋偷窃的罪名,送到县里,再使唤些银子,不愁关他一两年。
    王二麻子点头同意,一转身出了院子,却是直奔后山。
    如今是九月初,尚是后暑时节,正是山上狼兽出动的巧时候。他许久不曾上山狩猎,也不知那几窝凶残的狼有没有挪动。
    ——
    庆母不上工,家里又少了阮娟,很多活计一下子便落在庆脆脆肩上。
    一连忙了三日,都是倒头昏睡,白日都眼皮子泛累,只想盹上一觉。
    庆脆脆便让她娘荐两个人来。
    庆母把这事放在心上,第二日便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婶子到了王家小院。
    庆母拉着她们坐下,指着其中一个方脸妇人道:“这是咱们村马家二房的婶子。你以前跟她家的小花走得亲近,还记得吗?”
    庆脆脆点了点头。
    小花已经外嫁一年多,说是走得亲近,其实就是一块扎堆说小话罢了。
    瞧着马婶子绷着脸,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其实内里怕露怯,自己不愿意收人纳用。
    没在村里听说她什么坏话,就是家里日子不好过,有个十岁的儿子,是个痴傻的。
    她娘选这个马婶子,应是出于同情。毕竟村里对庆家大房和马家二房绝后的传言一直有。
    先用上几天,若是得用,她不会过分苛刻的。
    庆脆脆看向另一个妇人,“这一位不是咱们村里的吧?”
    庆母点头,“是你外家村里的。她夫家姓钱,按辈分,你也是要叫一声婶子的。你钱婶子家是打猎过日子的,以前钱家爷们和女婿还见过几次面呢。”
    因着庆母未出嫁前和钱氏是手帕交,知道她品性,听说她家出了事,所以便有心帮衬。
    庆脆脆便笑着叫了一声‘钱婶子’。
    钱婶子腼腆地笑了笑,面前的白瓷杯瞧着精细,她生怕弄脏了,虽然走了一大程山路,嘴上生渴,却不好意思喝。
    “我当家的说王二麻子有一把好力气,两个人还一块赶过几回獐子呢。”
    大家都绕着一片的山头吃饭,深山密林,若是碰上了,难免成行互相照应。
    庆脆脆同她说和几句,也不让马婶子落尴尬,一并扯着说了几句,这才引入正题。
    “家里活计多,我一个人忙起来照料不到,这才想着请人来上工帮衬。”
    “家里活计繁琐,但是都有分工,只干自己分内的事情便成。从早上巳时上值,到下晌申时,一共四个时辰,包一顿上晌饭,一天二个铜板。”
    “第二个上值,从午时中到戌时中,还是四个时辰,包下晌饭,一样是二个铜板。”
    分作两个时辰段上值,便不至于两人同时来,活计不够,闲着没事干。
    重叠的时辰又正好是送鱼最多的时辰,二个人都有活,不会有囤货积攒。
    要知道前几天光她和王二麻子忙活,顶多王海和王丰帮上片刻,有一百来斤的鱼不及时料理,都闷臭了。
    钱婶子听过后,面上露喜,“那我便头先那个时辰来吧。夜里回去天不黑,也安生。”
    马婶子也愿意第二个时辰来,她家就在村里,走上半个村子就到了。
    再说家里还有一个傻儿子,早起总是要闹上一会儿,她在家里哄好人也是要时间的。
    如此便安排妥当,庆脆脆又道:“若是一天当值,从最早来,又最晚去,多给一个铜板。两顿饭都包。”
    又看向钱婶子:“我隔壁小院有一处空屋子,若是您怕走夜路不安生,晚上便歇在那处,被褥枕头都妥帖。”
    钱婶子顿时更欢喜了。
    王家二房的海货生意红火,这附近几个村子都有耳闻,以前是抹不开嘴,光耳朵过瘾。
    谁知丈夫上个月进山,为了逮一只好狼皮子,不小心跌下山崖,腿脚断了,大夫说怕是要落个瘸病。
    成天吃药不能断,家里花钱像流水,却无一点进项。
    大闺女眼看要嫁人,家里原本备好的嫁妆贯都给当家的看病了,一家人吃陈米旧粮食,怕是连冬天都熬不过去了。
    这般境地下,庆大娘子托人送来的话,无异于是救命稻草呀。
    她盘算一下,家里大闺女能干,小的儿子六岁也懂事,听她姐姐的话,自己若是一月上值二十几天,一个月的工钱得有...上百吧。
    两位婶婶都欢喜,下定决心好好做工,半分都不会懒惰。
    要知道能在王家二房做事,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事情。
    )——
    定好人,庆脆脆嘱咐他们第二日上值要做的事情,便吩咐她们早日回去歇着。
    趁夜的时候在自家坡下最大的柳树上系上一小条布带子。
    这是阮娟交代和于大壮相约深夜见面的暗号。
    村里人都以为阮娟还病着,尚不知人已经被卖了,于大壮便是去了镇上铺子,也翻不进后院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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