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荀笑了,小屁孩,理所当然了。
    难得擦完药容与还没睡,应荀吹灭油灯上床,小屁孩两下翻身,中间隔出一条楚河汉界。
    应荀无奈一笑,闭上眼。
    他体力不错,可这一天下来也累得厉害,迷迷糊糊就要睡着,身边的人却还在时不时翻身,这是中午睡多,晚上睡不着了?
    应荀打个哈欠,转过身,看到对面黑乎乎的,只能勉强看到人形。
    不睡吗?应荀带着困意问道。
    睡不着。容与知道明天要早起,可他还是非常清醒,一点睡意也没有。
    那怎么办?应荀问道。
    你睡你的,晚点我就能睡着了。容与嘀咕着。
    可是你一直在翻床。
    我又不是死人,睡不着,肯定会翻啊!
    你翻了,我睡不着?
    那怎么办?要不你打地铺?
    应荀乐了,想了想道:人累就能睡着了,要不你到外面跑两圈?
    容与怒:外面下雨呢!你怎么不到外面跑两圈?
    又不是我睡不着,应荀继续打哈欠,快撑不住了,说道:你三十秒内别翻身,我就能睡着了。
    真的?
    嗯!
    好吧!
    容与果然不动了,阖眼心里默默数着,意识慢慢模糊,睡了过去。
    应荀听到平缓的呼吸声,嘴角挂上宠溺的笑意,拉过被子给容与盖上,也跟着睡着了。
    第19章 容与哭了
    夏天的雨非常大,雷声也不小,闪电劈向泥墙,从屋内横梁掠进来,照亮黑暗的房间。
    应荀少年时代睡觉非常重,除了鸡叫,其他声音很难叫醒他。后来容与失踪,他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还得靠吃安眠药。重生后,除在北京那两晚,回到这个身边后,他睡眠好了不少,但还是处于浅眠。
    所以半夜时分,旁边容与低泣声一出,应荀就醒了。
    屋里太黑看不清,应荀摸到床头柜上的火柴划亮点着油灯,回身看到的就是容荀缩成一团,紧闭着眼,死死咬着唇在哭,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容容,容容。应荀伸手把容与脸上的眼泪抹去,小声叫几声。
    然而容与早已经陷入梦魇中,他身处黑暗,躺在小小的棚子里,听着外面呼啦的雨声与雷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冷。
    他看到小时妈妈抱着他喊小宝贝,看到爸爸带他骑大马,还看到跪在应家那一天一夜的自己
    走马灯似的一生从眼前掠过,最后停留在模糊的身影里,慈祥的声音在哽咽喊着:小与,妈妈的小与去哪了。
    容容,别哭,不怕,我在应荀把人抱在怀里,心痛难耐,只有不断轻轻唤着他名字。
    他不知道容与梦到了什么,那么悲伤、绝望,导致陷在梦中一直在哭泣醒不过来,却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怎么才能让容容忘记应家给他的伤害。
    不知道是不是应荀的叫声有了效果,好一会儿,容与终于平静下来,然而人还没醒过来。却没过多久,又开始哭,一直在反复,直至后半夜雨声与雷声停了,人才真正睡过去。
    应荀一夜没怎么睡,鸡一叫就起来了,拿着油灯放近容与脸上照了照,发现人睡得非常熟。
    翻身下床,应荀并没熄灭油灯,轻手轻脚出房间,打开小堂屋门,容遥已经蹲在井边清洗泡了一夜的绿豆。
    怎么这么早?应荀端洗漱盆走到井边。
    没怎么睡,雷一直在响,后面又担心今天还下雨,我的赚钱大计没了。容遥打个哈欠,看向脸黑的应荀:你也没睡好。
    嗯,容容在梦里哭了半夜。应荀攥着眉头,神色阴沉。
    小与心里藏着挺多事的。容遥把洗好的绿豆盆端起来,回厨房。
    容家厨房四个灶,大大的炒锅灶,两个相连的锅灶,还有一个火炉。
    两个灶要熬冰饮,早上的粥只能放到火炉上熬了,顺手扔几个红薯进去,烤着的好吃。
    应荀洗漱完后,开始喂鸡喂猪。
    容与今天起来得早,出门看到应荀把昨天剩下的红薯往猪食桶里倒,好奇凑过去,又见他弄了几盆糠倒进去,满满一桶。
    它们能吃这么多吗?容与凑过去,好奇怪问道。
    当然,要不要去看看?应荀笑道,看到容与眼睛有点肿,眸色微暗。
    嗯!容与点点头,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学了。
    于是跟在应荀身后,看着他一只手就把一桶猪食提起来,捏捏自己的上臂膀,昨晚爸爸说得对,他应该练练了。
    两只猪半大不小的,还没到就听到哼哼猪叫声,快走到跟前时,两只猪更是直接跳起来,两只前爪按在栏杆上,伸长猪脖子对两人叫唤。
    容与吓得倒退两步,但看到走在前面的应荀那么淡定,心又放下来了。
    这时代人都吃不饱,剩饭剩菜几乎没可能,喂猪都是热水混米糠,加一些细小或者长虫子的煮熟红薯。为了避免猪只吃红薯,所以一根根的红薯都要捏烂。容与见应荀捏得好玩,也蹲下来,一根根捏着,发现特别解压。
    因为做天气热的生意,今天所以大家都不着急,还特地推迟了一些,这样回来的时候就不会是正中午,避过最热的时期。
    今天的冰饮量容遥弄得比昨天多,三人九点左右才出发,到达昨天的地方时,快十一点,意外竟然已经有回头客。
    三人很快忙起来,依旧是昨天的策略,容遥留在原地看摊子,容与与应荀提着袋子走卖,因为有了经验,比昨天还顺利。
    我们明天还要不要再熬多一点?容与兴高采烈道,双眼亮晶晶的。
    差不多了,再多就不好卖了。应荀笑着回道,再过几天,冰饮摊子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虽说他们要买冰,成本会高,但也不是没得赚,可这样一来,他们的销量就会下去。他们成本虽低,也不能降价,否则就是断人生路,树立敌人了。
    然而让应荀没想到,他们已经有敌人了,远远看到一群人围在摊子前把容遥困在中间,两人心里一惊。拔腿冲过去,却见他们领头的那人伸手往容遥脸上摸去,两人当即暴怒。
    特别是应荀,当他看清领头那人是谁时,整个人气息都变了。
    喂!干什么?应荀远远大喊一声,果然把伸手的人喊住,对方看过来,恶劣一笑,一脚把容遥面前的自行车踹翻,东西洒一地。
    这样挑衅的动作让应荀戾气冲上头,新仇加旧恨,速度一下子加快,从容与身边咻一下冲过去,到摊子前,先收拾的就是那个要摸容遥脸的人。
    应荀跟容遥都跟应爸练过功夫,打不了高手,收拾几个混混还是没问题的。应荀一动手,容遥也动手了。她原先怕摊子被砸都在忍着,现在摊子都砸了,还忍什么忍?
    两人战斗力爆表,不过四五个混混,很快被收拾了。
    容与气喘吁吁跑回摊子,没赶上热乎,气得他在那个要摸容遥脸的人手上踩几脚。
    九十年代,打架到处都有,这种小架也没什么人会去报警,毕竟是装个电话要两三千块的年代,全镇也没多少个电话。至于跑警局,这么热的天,又没好处,谁愿意去。
    更何况在这里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这几个小混混,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愿意去找警察了。
    雷厉风行地解决几个混混外,他们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幸好已经卖得差不多,然而容遥、容与还是心疼。
    应荀心思却不在这里,上辈子容遥就是毁这个人手上,回来这么久,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没想到先碰上了。
    应荀是记仇的人,没什么上辈子的事这辈子算了的说法,敢动他在乎的人,他会让他一辈子都不好过。
    你怎么了?容遥推推应荀,看他脸色冷冷的,笑了:别生气,我没吃亏。
    没事。应荀回一声,接着说道。
    那些人会不会还找过来啊?容与担心道,蹲在他旁边收拾东西的两人以为他受惊吓了,正要安慰他,却没想到听他说:要不是我们再去找他们揍一顿,打怕就不敢来了。
    今天没凑上这场架,他还挺遗憾的,总觉得那个领头人特别让人生气。
    两人都笑了,没想到容与这想法,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第20章 容与的新衣服
    出了意外,他们今天提前回去,先是到菜市场逛一圈,买了些东西,才坐上车。依旧是昨天回去的方式,不过幸好有经验了,这次车前的横梁绑上一小块巴掌大的木板,坐在上面,好像坐在椅子上似的,挺舒服的。
    恰好昨晚下了雨,今天天气不算热,三人回到家里时,意外容爸容妈出门了。
    三人坐到饭桌上,一边吃午饭,一边数钱。
    主要还是应荀在吃饭,容与和容遥在数钱,每到整数十,笑得跟招财猫似的,特别小财迷。
    两人把钱数了数,除去成本,净赚了三十八块,比昨天还多。
    还有四个星期才开学,能赚一千左右。容遥捧着钱,不可置信,他们家养蚕一年才赚这么多。
    哪能弄到开学,过两天就要插秧,农活忙起来,哪能天天去,更何况开学前,我要去一趟北京。应荀说完,视线偷偷看向容与,观察他的反应。没想到被发现了,被容与瞪了一眼。
    对哦,你要去北京谈蚕的生意,再过两个星期,蚕开始吐丝了,你怎么说服村里的人,让他们把蚕丝给你啊?容遥挺担心的,他们没有现钱收,村里的人未必信他。
    家里的钱有限,也买不了那么多。
    到时我去找村长说说,而且谈好价格后,我会以更高一些的成本收,问题应该不大。应荀回道,只是,我对北京不熟,怕找不到路,也难找到厂家。
    应荀轻叹一声,余光放在容与身上,果然看到准备拿红薯啃的人手一顿,而后垂下眼眸。
    他并不是说想逼容与去做不愿意的事,可是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看出容与不是占人便宜的人,如果容与不参与到这件事上,容与不会接受他给的钱。
    更何况,他想让容与慢慢放开应家的事。不碰应家的东西,不到应家的地盘,这样的逃避只会让容与更走不出来。
    而且他还发现一点,容与不但有不想上学的念头,他甚至有想着永远呆在这个小村的意图。
    这个发现让应荀很心惊!
    这样啊,你买个地图呗。容遥随口道。
    应荀:
    默契呢?
    午饭在应荀的心梗和容遥的高兴,容与的沉默中度过。
    三人昨晚都没睡好,吃完午饭都困了,做了一些家务,关上门睡觉,屋里凉凉地,特别舒服。如果是以往,容与肯定会像一只冬日晒到太阳的小兔子,小小打个哈欠,半眯着眼,嘴角带笑舒舒服服睡午,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应荀的话影响到了,他虽躺在床,也控制着自己不要翻床,可应荀就知道他没睡。
    一时间应荀后悔了,如果到时赚到钱容与不收,就说是爸妈投资的,他应该会收的。更或者,容与不愿接触应家的东西,走不出来,他也可以想其他办法,怎么就偏要在这时戳他伤口?
    小与,睡了吗?应荀决定还是开口说清楚,他不愿意在容与心里留下逼他的印象。
    睡着了。容与脆声回道。
    呵,好好,睡着了,那我自言自语,应荀轻笑一声,说道:我并不是逼你去北京,你不想去,就不去吧!
    应荀翻过身,看着容与的单薄的背,伸出手想触碰一下,又赶紧收回来。
    不要生气,好不好?应荀低声哄道。
    我不生气,我睡着了,你闭嘴。容与气呼呼道,闭上眼。
    应荀没再说话,目光落在他后脑勺的黑发上,手小心翼翼从席子摸过去,按住一撮毛。
    真软,跟性格一样。
    应荀睁着眼好一会儿,听到容与平静的呼吸声,才安心睡着了。
    两人一睡睡到下午五点左右,容遥来响门才醒。
    快点起来了,再睡晚上睡不着,明天不能做生意了。现在对于容遥来说,没什么比做生意重要。
    知道了!应荀揉揉太阳穴,睡多了头有点痛了。
    转头,容与还在睡,不得不伸出手把人推醒,得到容与拍在脸上的一巴掌。
    幸好人睡得迷糊,力气也软绵绵得,否则他就得带着五指印出门了。
    容与被叫醒很不高兴,可是容遥还在外面叫人,声音大得吓人,容与不得不爬起来,半眯着眼往外晃,看得应荀害怕,不得不跟在身后保驾护航。
    睡懵了?容遥看到容与晃出来,傻乎乎的样子,乐了,拉着他往大屋走,说道:快快,有好东西给你。
    什么好东西?容与紧紧抿着唇,还有一点起床气,却死死压着,不让自己发泄出来,看起来特别委屈,特别想让人欺负,容遥突然有点羡慕应荀,她也想跟容与睡,天天看着一只小白兔似的弟弟,多可爱啊!
    嘻嘻,来就知道了。容遥把人拉进大堂屋。
    容妈妈刚好舀米出去做晚饭,看到容与,高兴道:小与醒了,今天我跟爸爸去镇上了,给你
    妈妈~容遥大喊一声,打断容妈妈的话,我要给惊喜的,你先别说。
    好,好,不说,不说。容妈妈端着米,也不出去了,想看看容遥怎么给容与惊喜,还伸出头,对在小树林的容爸大喊声道:他爸,快点回来,遥遥说要给小与惊喜呢!
    容爸远在小树林破枯枝,听到容妈大喊一声,当即飞奔回来。
    今天他跟小芸去镇上给小与买了衣服,兴高采烈回来,想着小与看到衣服肯定会高兴,却没想到人睡午觉了,说不失落是假的。现在听到小芸喊,当即知道这是要把衣服给小与了。
    容爸身姿矫健,跑回时手上还拿着斧头,看到容与的眼睛已经被应荀捂住,容遥跑进爸妈卧室,听到容爸回来的声音,果断走出来,双手捧着两套衣服,上面还有一双球鞋,走到容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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