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不与她视线相对,尽量神情如常。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还好,没人知道是他现写的,说不定她也以为是之前留下的。
    沈纤纤下意识接过。待看清是两首情诗,她的心情颇为复杂。
    他还真去亲自烧水了。
    萧晟轻咳一声:“昨天事情多,忘了给你。现在补上。”
    他能看出她今天一直在闹别扭。在他看来,昨夜他没能禁住诱惑,固然有错,但也不是不可原谅的大事。倒是她揪着不放,很莫名其妙。
    只是他深知她素来脾气大,既然失忆前招惹了她,那就只能受着。如今她在气头上,他又理亏,那少不得要哄一哄。
    沈纤纤心想,情诗而已,谁稀罕呢?可说出口的却是:“你今日不用去忙吗?”
    自从她搬到正房,他几乎天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天快黑才回来。
    今天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还在家中,真是奇怪。
    萧晟有点心虚。初时他忙碌,一是因为失去四年记忆,对朝堂政务不熟,需要多抽时间去熟悉。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不想应付妖娆妩媚的新婚妻子,干脆出去躲清闲。
    但这种实话不好说出来,因此他只含糊说道:“忙里偷闲,陪王妃一日也未尝不可。”
    两人昨晚才有这世间最亲密之举,若明知她心情不好,还借着政务躲出去,就未免太过分了些。于情于理,他都需要好生安抚她。
    沈纤纤扁了扁嘴,心想,我也不用你陪,还不如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眼眸低垂:“你用早膳没有?我好像饿了。”
    “还没有,那我陪王妃用一些。”
    两人用早膳之际,晋王明显比平日更体贴细致一点。不用她开口,甚至不用她暗示,他就帮忙盛汤布菜。
    沈纤纤腹中饥饿,却没多少食欲,略微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不再吃点吗?”萧晟挑眉。
    “不了。”沈纤纤轻声细语,“许是多喝了那两杯水,吃不下了。”
    瞥了王妃一眼,晋王低声评价:“小猫一样的饭量。”
    若在平时,沈纤纤肯定娇嗔反驳,可现下她懒得接话,算是默认。
    定一定心神,她轻声道:“你不用陪我了,该忙你的,就去忙吧。”
    萧晟觑着她的神色,缓缓问道:“你不生气了?”
    沈纤纤倒也不是不生气,只是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接受事实。再者,她若生气,又能生的谁的气呢?
    轻轻点一点头,她神情异常平静:“嗯,不生气了,就是觉得累,想歇一歇。”
    听她说不生气,萧晟松一口气。
    消气了就好,不然哄着可真麻烦。
    待听她说“累,想歇一歇”,他心念一动,唇角微勾。昨夜是折腾得久了点,也难怪她喊累。
    “嗯,那你好好歇一歇,我不吵你。”晋王清冷的眉目柔和了几分。
    既然王妃已被哄得差不多了,那他也可以去忙碌别的事情了。
    待他刚一离去,沈纤纤就唤忍冬进来。
    忍冬满面笑容,第一句就是:“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清早帮王爷王妃整理床铺时,她一眼就发现了异常。被褥凌乱,隐隐有奇怪的东西,还有点点落梅。她愣怔片刻,猛然醒悟过来,羞得满脸通红,继而由衷地替王妃高兴。
    沈纤纤不解:“喜从何来?”
    “当然是王爷和王妃洞房花烛之喜啊。”忍冬嘻嘻一笑。
    她今早刚发现时,欢喜之余还不免惊异。
    王妃搬到正房已半月有余,她以为早就圆房了。原来直到昨晚他们才……
    沈纤纤眼皮突突直跳,心内一阵无力:“这算什么喜?”
    这明明是个大麻烦!
    还洞房花烛呢,顶多算酒后失控。
    “怎么就不算了?王爷王妃恩爱和睦,本来就是一件喜事啊。”忍冬一本正经。
    她一直想劝王妃,不要太执着于旧情,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可惜她是下人,人微言轻,也不敢对主子的事情多加指责。
    “没恩爱和睦,假的。他才不喜欢我,我也不……”沈纤纤秀眉微蹙,心想,两人若是真的,自然很好,偏生是假的。
    “王妃还在为这件事烦心呢?”忍冬含笑劝解,“依奴婢说,着实没必要。多少夫妻,都是成亲当天才第一次见面,天长日久的,不也都生出感情来了?那些旧事,王爷若能记起来,固然很好。若真不记得,重新开始,也不是不可以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沈纤纤默然不语。
    忍冬小声道:“您看,王爷他对您多好啊。”
    沈纤纤睫羽低垂,并不说话。
    平心而论,晋王对她确实不差。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不曾亏待于她。
    先时他曾拼命相护,为了救她而受伤昏迷,失去记忆。近来他也一直耐着性子,宠她纵她,任她支使。
    若他们真是两情相悦的恋人,那大概会幸福一生。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她最担心的,就是他将来恢复记忆后翻脸。
    届时她将如何自处?
    但是,未来之事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
    或许晋王一辈子想不起来。又或许他回想起来后,通情达理不跟她计较。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又何必因为还没影儿的事情徒自烦恼呢?
    想通此节后,沈纤纤一扫心中阴霾,对忍冬粲然一笑:“你说的有道理。”
    见王妃久久不语,忍冬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她呆愣愣的:“啊?是吧?”
    沈纤纤笑笑,水眸晶亮:“是啊,是啊。忍冬,我乏得很,现在要歇一会儿啦。”
    可能是因为昨夜喝了酒,她到现在还有点轻微的头疼。
    忍冬立刻应声:“奴婢这就帮王妃铺床。”
    沈纤纤刚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不同于王妃的困顿,晋王萧晟精神十足。
    他掌管禁军,宫中近卫以及京畿大营守卫都由他统率。
    昨日八月十五,他考核宫中近卫。今日他则直接骑马去了京畿大营。
    操练、演武、考核,一个不落。
    他巡视了京畿防守后,还与赵骥切磋一番。
    良久之后,赵将军气喘吁吁要求罢斗,一面擦汗一面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发饷银了吗?”
    “发饷银了吗?”是营中士兵常用的话,多为调侃,指对方心情特别好,好得过分了。
    萧晟理了理袖口,唇角微勾,不答反问:“何以见得?”
    赵骥也说不上来,思索半晌,只说出一个:“我瞎猜的,反正你看起来很高兴。”
    “也没有。”萧晟微微一笑,“不过是近来睡得不错罢了。”
    他这倒也并非全是虚言,至少昨夜比睡长榻时,要睡得好多了。
    赵骥不知就里,点一点头,深以为然:“确实,四年前随军出征时,我跟老霍同住一个营帐。老霍半夜呼噜打得震天响。苦不堪言,苦不堪言……跟你说,那段日子我天天想杀人,好几天才习惯。”
    睡不着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深觉痛苦。
    赵骥心思一动,忽然目露惊讶之色,做恍然大悟状:“不会你的王妃也打呼噜吧?你被吵得睡不着,最近才习惯?”
    真是不可思议,绝代佳人也会这样吗?
    晋王面色一沉,没好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王妃娇柔温婉,举止娴雅,岂会有那等莽汉行径?”
    赵骥讪讪一笑:“是我错了,我也就是胡乱一猜。也是,听说王妃千娇百媚,自然不会跟营中糙汉一样。”
    萧晟轻哼一声,心想,这还差不多。
    王妃妩媚爱撒娇、气性大,但睡觉时,还是很规矩的。
    平时夜间连翻身都很少。昨晚她躺在他身边,乖乖巧巧,跟清醒时全然不同。
    他在京畿大营略待一会儿之后,就打道回府。
    回到王府时,申时刚过。
    萧晟把缰绳交给下人,随口就问:“王妃呢?”
    一旁的福伯连忙回答:“王爷,王妃还在安睡呢,连午饭都没用。”
    “还没起?”萧晟皱眉。
    福伯点头,面带忧色:“王爷,用不用去请太医来看看?”
    王妃平时也起的晚一些,可也不像今日这般懒怠,连午膳都没吃。
    若在以前,他肯定直接让人请太医了。但前几天刚被王爷敲打过,福伯也不敢擅自做主。
    萧晟轻咳一声:“不用,本王去看看就行。”
    肯定是昨夜累坏了,哪里就用得着请太医了?
    思及此,他心里不免生出丝丝怜惜,手心也微微发烫。
    王爷王妃所住的主院,安安静静。
    初一抱着剑面无表情,站在院中。
    忍冬则在正房门口打盹儿。
    萧晟放轻脚步。
    初一瞥了他一眼,拱一拱手,声音极低:“王爷。”
    晋王颔首示意,悄悄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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