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白被毁,一开始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忽有脚步声响起,她一抬头,就见父亲大步走入。
    他挟着汹涌怒气,还未靠近便扬起了手。
    薛绫音反应迅速,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爹?”
    颍川侯收回手,面色铁青:“你做的好事!”
    薛绫音抿了抿唇:“我做了什么好事?还请爹爹明言。昨夜之事,爹爹不也同意的吗?”
    “可我没让真的跟他……也没让你反口答应嫁给他!”
    颍川侯现下回想起来,仍觉失望恼怒。二皇子是他亲外甥,他是坚定的二皇子党。二皇子采纳亲信建议,设计陷害大皇子淫辱臣女,绫音是最好的人选。出身高、分量重。
    对于自己的亲女儿,他当然也有不舍。但成大业者,岂可儿女情长?只要能一举扳倒大皇子,使其彻底失去支持,帮二皇子上位。那一切的牺牲就都是值得的。
    何况也不需要绫音真的自杀,只要摆出自尽的姿态,就足以让大皇子难以翻身。
    “那你让我怎么办?真的去死吗?你以为我愿意跟大皇子那样?还不是表哥……”薛绫音颤声问道,“爹,我不是你女儿吗?”
    母亲生她时难产去世,人人都说父亲最疼她,所以她时常进宫,陪在贵妃姑姑身侧。但只有她知道,父亲对她远不如对继母所出的子女,甚至还不如她的庶妹。她之所以能常常进宫,是因为她是所有姐妹里长得最好看的,美名在外,入了姑姑的眼。
    颍川侯蹙眉,沉声道:“谁让你真的去死了?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吗?你只要摆明态度,以死力证清白,就足够了。”
    “可是皇上让我去死。”薛绫音清醒之后,短时间内,已想了很多。她眼眸低垂,声音极低,“皇上给了我两条路,要么自尽,要么嫁大皇子。昨日之事,爹爹还不清楚吗?皇上在维护大皇子。”
    颍川侯神色一顿。
    “我以前也以为,皇上讨厌大皇子,想立的是别人。只是因为大皇子居长,有朝臣支持,他才不得不暂时不立太子。可我现在觉得,皇上未必真有他表现出的那样厌恶大皇子。”
    说来也怪,她彻底认识到表哥对自己只有利用,两人之间再无可能之后,整个人似乎清醒了不少。
    颍川侯不傻,初时失望愤怒。稍微冷静下来,就知道这次二皇子陷害不成,不仅仅是因为女儿选择妥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皇帝的态度。
    皇帝在维护大皇子。
    所以尽管证据确凿,百官弹劾,大皇子也能平安无事。
    但他是二皇子的亲舅舅,利益相连。不对,他以后还会是大皇子的岳父。
    仿佛在混沌中陡然看到一丝光亮,颍川侯双眸微眯,心内霎时间闪过万千思绪。
    薛绫音觑着父亲的神色,轻声说道:“皇上下旨赐婚,女儿哪还有什么办法?若爹爹对绫音有一丝一毫的怜惜,还请不要再出言责怪。”
    颍川侯轻叹一声,语气缓和不少:“方才我在气头上。事已至此,只能说是天意。你留在这儿恐遭人议论。我先派人送你回京去。”
    “嗯,但凭爹爹安排。”薛绫音点一点头,又试探着问,“爹爹支持表哥,那是因为他是爹爹的亲外甥。可假如将来大皇子那边,有了爹爹的亲外孙,爹爹又当如何?”
    她原本深爱表哥,自己也以为会爱慕他一辈子。可是从他亲手将她送上别人的床榻起,那份爱就荡然无存。
    薛绫音不介意被利用,但她决不能忍受被利用后再被牺牲。
    对表哥,她已彻底死心。既然皇上将她赐婚给大皇子,那她何不抓住这个机会?
    颍川侯轻斥:“胡说什么呢?发生这种事,你还指望大皇子对你毫无芥蒂?还说什么外孙?”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不免有其他念想,不过此事还得以后再说。
    薛绫音沉默不语,她了解自己的父亲。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他对她的话并不是毫无所觉。
    尽管颍川侯心中有想法,然而在二皇子面前,他依然态度不变,是坚定的二皇子党。
    “皇上逼她在自尽和接旨中选一个,她也没有办法。不过殿下放心,不管怎样,薛家都会永远支持殿下。”
    二皇子在舅舅面前一向温和有礼:“表妹还好吧?”
    颍川侯叹一口气:“她一直在哭,我想先把她送回京去。”
    二皇子颔首:“也好。舅舅多安慰安慰她。”
    得知表妹是被逼的,萧世钊心里略微好受了一点。只要她不情愿嫁给老大,那昨夜之事,就不算输得彻底。让她将来做暗线,也不是毫无可能。
    薛绫音当天就被一辆马车送回了京城。
    她与大皇子之事虽还有议论声,但因皇帝下旨赐婚,说二人早就私定终身,算是勉勉强强遮掩了过去。
    下午皇帝精神不济,众人依然休息。
    直到次日清晨,皇帝才又重新打起精神,率众继续狩猎。
    沈纤纤不用打猎,不过也老老实实跟着军号声起床。
    陈皇后这两天心情不好,不再请人喝茶赏玩。
    沈纤纤乐得清闲,干脆带着初一,或是在房中说话解闷,或是在附近赏花看草。
    皇帝取消了晚宴,命众人在各自房中用膳。
    沈纤纤愈发欢喜,眉梢眼角俱是清浅笑意。
    萧晟瞥她一眼:“这么高兴?”
    “那当然,跟九郎一起吃饭,还不用见别人。我为什么不高兴?”
    晋王略一沉吟:“你还是很怕……”
    他没直说是谁,只手指向上指了一下。
    沈纤纤重重点头,认真乖巧:“嗯,不止是他,好几个人我都怕。”
    萧晟正欲开口,忽有人端了晚膳进来。
    他们暂时停止交谈,开始用膳。
    秋猎期间,食材多以野味为主,鲜美异常。
    沈纤纤没忍住,多吃了一些,不免觉得撑。
    萧晟又好气又好笑:“这也能吃撑?”
    宫中用膳讲究极多,从没见过谁贪吃吃撑的。
    “还不是怪你?谁让你给我布菜布这么多的?”沈纤纤振振有词。
    这种小事,萧晟不想跟她缠歪。他眉梢轻挑:“要不,我帮你揉揉?”
    沈纤纤斜了他一眼:“算了,你还是陪我出去走走吧。”
    谁知道他揉着揉着会变成什么样子。
    月明星稀,凉风徐徐。
    晋王夫妇走出如意阁,在附近散步。
    “这些地方我白天转好几次了,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沈纤纤只是随口一问,不想晋王应声回答:“当然。”
    萧晟个高腿长,走得也快,为了配合王妃,他需要特意放缓脚步。
    虽有月光,可夜路并不好走。
    沈纤纤索性去牵晋王的衣袖。
    可惜他正好抬手,她牵了个空,一不小心竟牵住了他的小指。
    萧晟心中蓦的一动,摇一摇头,有些无奈地变换姿势,与她十指相扣。
    沈纤纤有点意外,却没挣开。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能闻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月光下,影子几乎要叠在一起。
    上苑安静,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空气中还萦绕着不知名的花香。
    沈纤纤第一次与人十指相扣,不免觉得新鲜。她轻轻晃手,带着晋王的胳膊也跟着轻晃。
    “又在胡闹。”萧晟声音极低,心里泛上一些若有若无的甜意。
    一边行走,沈纤纤一边漫无边际随口询问:“九郎,你会唱小曲儿不会?”
    萧晟眉心一跳:“不会。”
    “那你能跳多高?”
    “什么?”
    沈纤纤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建筑:“你能跳上去吗?”
    萧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认出那是竹楼。
    前朝哀帝不理朝政,爱打猎,爱美色,曾于上苑中安置许多美人。上苑有一露天浴池,哀帝令众美在此沐浴。他则又命人在附近建一竹楼,方便他站在竹楼上观看美人出浴。
    浴池早毁,这竹楼倒是保存了下来。
    这竹楼约有一丈高,自然难不倒晋王。
    他微微一笑,自信而笃定:“易如反掌。”
    “那你跳上去我看看。”
    萧晟轻哼一声,松开王妃,起身纵跃。
    他动作干净利落,姿势潇洒至极,须臾之间便落在了竹楼上。
    王妃站在楼下,笑容灿烂,双掌轻击:“好棒啊,再来一个。”
    萧晟啼笑皆非,这是把他当作杂耍艺人吗?还再来一个?
    他纵身跃下,几步到她跟前,一把揽住王妃的腰。
    在她的惊呼声中,一个纵跃,带着她重新落在竹楼上。
    双足着地,沈纤纤悄然松一口气。她轻哼一声,气鼓鼓道:“九郎,你真是,吓死我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吓死了吗?”萧晟眼眸微眯,故意逗她,“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沈纤纤瞪他一眼:“我跟你说,给我一条绸带,我也能跳上来,你信不信?”
    “唔。”萧晟轻笑,不置可否。
    他偶一垂眸,见两人的身影离得很近,乍一看去,像是他在低头亲吻她一样。他心头忽的升起丝丝异样,微微一怔,移开了视线。
    其实他没少亲吻过她,都是在床笫之间,或为安抚,或为噤声。
    此时看到两人类似亲吻的影子,他竟猛然生出亲吻她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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