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夜幽倒不恼,慢悠悠地喝起苦得坑人的药来。
    酉鸡又八卦地唠瞌道:“十九还交待了,三天不许翻身。这已经三天了,倒是可以给您挪动一下了。还说了一百日里忌酒忌辣忌房事。看来主子你这一百天真得做和尚了。”
    穆夜幽垂下眼,轻笑道:“不能花天酒地,恰好休养生息一番,又有什么关系呢?”
    酉鸡忧愁地说:“是啊是啊,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惜有些人,不甘寂寞,你若不瞧紧他,他都不知道去哪处风流快活去了。”
    穆夜幽见他话中有话,饮尽一碗药,对卯兔说:“你辛苦了,去休歇一下吧,我有些话要与酉说。”
    卯免百来百般不愿来穆府,更不想侍候这个人,得了令,高兴地跳去补眠了。
    穆夜幽不说话,酉鸡却紧张起来。
    但凡主子不开声,就代表他生气了。
    而他生气,显然是因为某个耐不住寂寞、没心没肺的货。
    “常建在哪里?”穆夜幽轻启朱唇,问。
    酉鸡战战兢妩地道:“回主子,当时您做手术时,因为凶吉难料,所以叫我们诸人瞒了常公子,不叫他知晓,以免他担心。还和我们交待如若手术成功了,就立即通知常先生。不料今日上午他却去会朋友了。”
    “朋友?”穆夜幽不解了。他在庞国除了认识这几个人,哪里有朋友?
    “他被请去晋国使者府了。”
    “晋国?”
    “是的,晋国最近来了一个使团,据说是最受庞爱的二世子默果儿带队的。还来了一行青年人,惹眼的很。”酉鸡道。
    “默果儿与常建是旧识吧?”
    “是的,他们在十年前便在赵国的雏才会上认识了。据说当年常建还救了他一命,后来他又应邀去晋国,成为王室贵宾,居住在晋国四年。”
    “那这样似乎也并不稀奇。”
    “可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他从今天上午去了那里,就再也没有出来。”
    “久别重逢,总也有满腹的话。”
    酉鸡皱了皱眉道:“你知道常建一见了那个使者团,是什么表情吗?”
    穆夜幽不语。是开心,欣喜,还是什么?
    酉鸡像卖官子似地,半晌后才摆了摆脑袋说:“常建见了那一行俊俏逼人的青年,像发了疯一样,跑过去挨个儿拳打脚踢,你也知道常公子身得不怎样威猛,打那些铁打的晋国汉子,如以石击卵,撼不动山石,却在那里凶悍得很,可以说除了那个默果儿的世子未曾挨打,其他的人,都被他打了个法……几乎是在往死里揍的打法……直打得全身脱力,然后叉着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生生地流出两条血泪,你知道吗?他居然流出两条血泪。”
    穆夜幽突然皱起眉头,想起之前看过的异书里有云:血泪者,妖魔也。
    他流泪了,是因为欣喜,还是悲伤?
    酉鸡又道:“他哭得那样伤心,那帮被他揍了个遍的青年也都悲不自禁。见他一脸血,又忙把他抱进了屋。后来的,就再也探不到了。”
    抱进屋?
    穆夜幽疑惑了。
    “那帮人的底细,你摸清了吗?”穆夜幽问。他问的自是那帮簇拥着常建,“抱”他进屋的家伙们,真该死!
    酉鸡道:“是的,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他的学生。就是当年咱们在雏才会上瞧见的那一行少年和孩童。”
    十年了,他们已经长大了。
    穆夜幽感慨地道,原来是故人啊。
    第二百零六章 漏算天机
    穆夜幽所谓的故人,是因为早在当年赵国雏才会的时候,已经撞见过常建一行人。
    当时穆夜幽坐在车辇上,携了一众庞国的参赛少年。
    恰路过街市时,听到前方似乎很热闹,便叫车夫把马车靠拢了。当时酉鸡与未羊正随他一道前去。穆夜幽还未出声,那酉鸡便早已经按捺不住,絮絮地八卦起来:“主子,前方正是一对姐弟正跪在街沿边卖身葬父,凄凉得很,不料却有一个不晓事的先生正在教训他们。”
    穆夜幽也恰好刚听着常建正在说着需要人手帮他们埋父亲不,什么尸体摆久了会生蝇虫、不卫生云云,接着常建等一众小娃就被臭鸡蛋、烂柿子招呼了……
    酉鸡道:“你瞧,果然是伶仃国来的人,就是这样不识大体、不知礼仪。“当时穆夜幽一笑,淡然道:“我道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做人的确应该量体裁衣,死者已矣,生者却还要挣扎着活下去。”
    后来便是在那洪将军与欧阳光曦的缠斗之时,明晓得洪将军出那些阴毒之、步步取人性命,而欧阳光曦却不知间险恶,犹自儿戏。但诸多围观之人却未有一个敢挺身而出,生怕惹火烧身。
    最后又是那个多管闲事的人跳了出来,还差点没命,若不是有一个更不怕死的莽夫半路杀出来的话。
    当时穆夜幽问酉鸡道:“那个人叫什么?”
    酉鸡探了一会儿回来告诉他:“那人叫常建,带了二十数个伶仃国的孩儿前来参赛,成绩居然还不错。”
    “伶仃国,远在南疆,中原鲜至。但不巧我去有幸去过,但却不知原来伶仃国讲中原语也讲得这样好?”午羊一边编着东西一边说。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后来穆夜幽便格外留心这一众师生的事。
    本以为这雏才会之旅会相当枯燥乏味,没想到常建一行居然给他添了这许多乐趣。
    后来他淡然地晒着太阳,听酉鸡绘声绘色地和他讲着常建如何救了晋国的小神射手、常建的诸多孩子如何出类拔萃、有个小孩子带着的宠物如何有灵性、谣言说他被山里的妖怪爆了菊花、爆了菊花又被赵王邀去王宫里,还赏了不少东西、他们如何去集体做了件花哨的姑娘才穿的花袍子、他如何去了欧阳府,三个兄弟义结桃园、他们如何又搬去了欧阳府住起来云云。
    当时常建在他生命里只是一个有趣故事里的主人公,如此而已。
    而常建当时眼里只有那传说中的赵国第一美男欧阳光曦,只像母鸡一样着急护着自己身后的娃们,甚至还忙着和那个山羊胡子的家伙斗嘴,根本没有注意到某个角落里蒙着纱帽、低调的穆夜幽。
    酉鸡见主子陷入到往昔的回忆中,不禁弱弱地道:“主手,早知道当时你就先下手为强,那他便不会认识到欧阳公子,也便不会有今日这些纠结了。”
    穆夜幽何尝不知道常建现在迟迟不嫁给他是因为心中早住了个欧阳光曦,而且一住就是十多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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