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接触到的白嫩皮肤,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烫,却还是高得不正常,他再次冷漠地看着院长。
    虽然双方语言不通,但院长似乎能领会这条人鱼的意思,连忙说道:这只幼崽是混血,只有很少的鲨鱼血统,他的体温确实会比水族更高。
    鲨鱼族的语言,人鱼是可以听懂的。
    在人鱼的逼视下,院长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还会再给这只幼崽做两场手术,一个是基因进化,一个是语言植入。
    如果幼崽没有什么别的不适,很快就可以准备手术。
    伊维特突然抓住院长的脖子,将他扯到自己跟前,将自己的额头凑上去抵住对方的额头,传送完自己的意图,便放开院长。
    这期间院长吓得微微颤抖,发现对方只是传递信息,才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又瞪大眼睛,因为这条人鱼说,鲨鱼基因是有缺陷的,幼崽用他的基因。
    他说什么?拉扎罗问。
    王这条人鱼希望幼崽用他的基因进化。院长呐呐说道。
    用人鱼的基因进化?
    拉扎罗表情立刻变得很复杂,因为这条人鱼这样做,是明目张胆地和他抢夺幼崽的抚养权。
    抱歉阁下,我们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医疗水平,如果贸然拿幼崽来做实验,可能会伤害到他。拉扎罗头一次庆幸医疗水平不够好这件事。
    无法把自己强大的基因给这只有缺陷的幼崽,伊维特感到遗憾。
    什么基因进化?白辛竹对这些一无所知,其实他现在胃部不适,更关心的是:我可以先吃点东西吗?
    幼崽饿了,杵在门边惊恐交加的医生,冒着引起人鱼关注的风险说道:我马上就去准备,请你等一下。
    思考片刻,拉扎罗似乎想从幼崽身上找答案:小猪,你更喜欢成为鲨鱼还是成为人鱼?
    啊?白辛竹闻言,立刻看了一眼鲨鱼叔叔灰扑扑的尾巴,然后又看了一眼人鱼哥哥漂亮的蓝色尾巴,眨巴眼,这真是一道送命题:都,喜欢。
    拉扎罗心情复杂,幼崽的回答说明他并不排斥人鱼。
    但其实幼崽连人鱼是什么概念都搞不清楚吧,哎呀,好烦。
    拉扎罗瞄了一眼隔壁那条凶狠的人鱼,压低声音问道:你和这条人鱼关系很好吗?他有没有对你不好?
    白辛竹眨了眨眼睛,也压低声音:他没有对我不好,他还救过我,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淹死了。
    他们自以为是的悄悄话,全都被伊维特听在耳里。
    这下拉扎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幼崽对人鱼很有好感。但他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凶残的人鱼会对小猪这么好?
    思忖着,那名去取食物的医生回来了。
    他手上的食物被伊维特抢了过去,这条人鱼的做事风格确实很干脆利落,他用指甲将过于大片的鱼肉切碎,然后送到幼崽嘴边。
    白辛竹一看是生鱼片,顿时歪了嘴,但他实在是饿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
    在水里吃东西是很奇怪的事情,这样真的不会连着水一起咽下去吗?
    但是闭紧嘴巴吃好像不会,生鱼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白辛竹吃完一口又张着嘴要吃的,伊维特又喂了一块给他。
    看见人鱼在喂幼崽吃东西,旁边的鲨鱼族们都惊呆了。
    说实话,他们过去对人鱼的印象都是凶残暴力,从来没有想过人鱼也有这么温柔耐心的一面。
    最重要的是,拉扎罗还亲眼看到过这条人鱼暴力残杀同类的画面,要不是他心理素质过硬,根本不可能淡定的待在这里。
    同时鲨鱼族们也很佩服幼崽,他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接受一条人鱼的投喂。
    生鱼片容易腻,白辛竹很快就摇头不要了,他没看见伊维特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幼崽吃得太少。
    鲨鱼族医生赶紧说道:他刚刚输完液,身体不舒服胃口会变小。
    非常擅长察言观色的他们,真害怕这条人鱼突然生气。
    当事人白辛竹什么也没感觉到,他扯了扯自己在水里飘起来的衣服,塞进裤子里去:对了,我怎么可以在水里呼吸?
    这个问题问到大家心坎里去了,是啊,这不是一只水族血统稀薄的幼崽吗?他怎么可以在水底下呼吸呢?
    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人鱼,觉得应该是跟这条人鱼有关。
    拉扎罗也回答不上来幼崽的问题,他干脆说起了别的事情:在水底下呼吸很简单,你做一场手术就可以完全适应了。
    白辛竹以为自己已经做完手术了,但是医生告诉他,还没有,手术还要等一下再安排。
    天马行空的小鲨鱼在想:那我现在是贷款呼吸吗?
    不管了。
    医生安排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叔叔拉扎罗在旁边看着,好心的人鱼邻居也在旁边看着,他充满安全感。
    做手术需要转移到另一个手术室,幼崽还没有掌握在水底下行动的技巧,他坐在床边非常笨拙。
    拉扎罗满心欢喜地想去抱幼崽,但是有一双手比他更快,赶在他面前把幼崽抱在怀里,是人鱼。
    人鱼的指甲那么锋利,为什么要抢着抱他们的幼崽?
    拉扎罗内心狂怒,又不敢说什么。
    庆幸人鱼很小心,并没有伤害到幼崽的皮肤,也是的,不然对方从米沙岛抱着幼崽远道而来,早就伤到了。
    清醒的时候被人鱼抱在怀里游动,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白辛竹可以感觉到水拂在脸上的触感,也可以感觉到水的浮力,好神奇。
    然而他终究不是海洋生物,眼睛睁了一会儿就感到酸涩,于是闭上眼睛把脸藏在人鱼的颈侧,以躲避水流的冲刷。
    手术室就在不远处,现代社会的手术室叫做无菌室,水族们的手术室叫做无水室。
    无水室和陆地上的感觉差不多,是白辛竹适应的环境。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水,毕竟医生们还要在手术室里活动,只能说水没有淹没到医疗床上。
    白辛竹是完全离水躺在手术台上,而医生们的尾巴还是泡在水里。
    马上要开始手术了,主刀医生想把手术室里不相干的家伙赶出去,特别是会影响医生发挥的那条人鱼!
    但是他不敢,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让王也留下,至少那条人鱼发起狠来,王可以帮他们挡一挡。
    拉扎罗:?
    白辛竹有点紧张,他看了一眼人鱼邻居,对方就向他游了过来,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莫名给白辛竹一种安全感。
    可能因为对方一直对自己很好吧。
    白辛竹悄无声息地勾住人鱼的手腕,然后闭上眼睛等待麻醉效果。
    被幼崽握住手腕,伊维特一动不敢动,他怕伤到对方。
    拉扎罗羡慕嫉妒恨,很遗憾为什么幼崽依赖的不是自己,明明自己才是幼崽的叔叔。
    但这样看着也很不错了,只要对方健康平安就行。
    麻醉效果很快就来了,白辛竹的手指缓缓松开,感觉到他已经睡着的伊维特,反过来握住他的手腕。
    一开始医生们都很紧张,后来慢慢就投入到手术中去,完全忽略了身边有一条人鱼这种恐怖的事情。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这只幼崽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鲨鱼族基因就进化了。
    但这并不是一场立竿见影的手术,手术只是催动基因进化,之后幼崽会进化到哪种程度,还要看实际情况。
    也许三个月后就会逐渐成为一条纯血鲨鱼族,也有可能仍然还是混血,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幼崽医院里一片宁静,外面却有点混乱。
    之前人鱼闯进幼崽医院很多水族都看到了,加上幼崽医院所在的区域下达了疏散令,一时间弄得鱼心惶惶。
    消息传出来不仅是A区,其他区域的水族也赶紧回家关门闭户,在网上观望事态。
    安全部门发言让大家不要惊慌:王已经到前线处理这次事件,目前了解到,那条人鱼只是带幼崽来治疗,没有攻击的意图。
    心大的鲨鱼族网友们:哦,原来只是来蹭医疗。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人鱼宝宝也会生病吗?
    有些网友角度更是刁钻:他结账的时候走医疗保险还是自己掏钱?
    安全部首领披上小号告诉大家:不是人鱼宝宝,是一条鲨鱼宝宝,米沙岛那只混血还记得吗?
    讨论八卦的长官目前还不知道,那只混血鲨鱼宝宝,其实是王室的幼崽。
    米沙岛上的那只混血幼崽?
    大家当然还记得他,这么说送他来治疗的是米沙岛的人鱼?
    一部分网友比较关心幼崽的病情:天呀,他生了什么病?
    安全部首领小号:从小没打疫苗,引发了炎症先兆吧,不是什么大病。
    顺便呼吁一下大家积极打疫苗,不要拿自家幼崽的健康开玩笑。
    大家都比较单纯,得知米沙岛的人鱼送鲨鱼幼崽来治病,就觉得他是一条好人鱼。
    仔细想想,米沙岛的人鱼确实也没有过伤害鲨鱼族的记录。
    看似危机解除的时候,手术室里发生了一件让大家紧张的事情,幼崽的基因细胞和拉扎罗的基因细胞。竟然不融合。
    似乎是因为两者的基因是平级基因,拉扎罗的基因对于幼崽来说不是进化,所以无法压倒幼崽的基因。
    勉强融合在一起,也不会促进进化。
    院长很吃惊,因为这验证了人鱼的说法,对方刚才跟他说,鲨鱼族的基因有缺陷
    他再去看人鱼此刻的表情,对方好像不吃惊这个结果。因此他们暗自惊讶,也许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人鱼,人鱼比他们所知道的更聪明更强大。
    听了结果,伊维特再一次要求用自己的基因,帮幼崽完成进化。
    这一次院长无法再拒绝,拉扎罗更是无法拒绝,毕竟是他的基因没有用处。
    院长先战战兢兢地抽取了人鱼的基因细胞,在体外做了一次实验。
    结果是可以融合的,人鱼的基因刺激了幼崽自身的鲨鱼基因开始了进化,而不是直接被人鱼的基因细胞吞噬掉。
    这个结果虽然匪夷所思,但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白辛竹在睡梦中,稀里糊涂接受了人鱼的基因,这将改变他的一生。
    不过他的一生,在他出生的时候应该就注定了。
    幼崽的叔叔拉扎罗很郁闷,幼崽没有接受自己的基因,反而接受了人鱼的基因,这抚养权还能抢得到吗?!
    显而易见是抢不到了。
    第8章
    不知道睡了多久,白辛竹醒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
    但他看到无数双关心的眼睛围着自己,就知道手术已经做完了他动了动手脚,他的手脚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成尾巴也没有变成鱼鳍。
    幼崽的举动逗笑了大家,院长温和地告诉他:你才刚刚做完手术,没有那么快长出尾巴。
    是的,需要一点时间。拉扎罗心情复杂地说道,也不知道幼崽将来的尾巴会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和鲨鱼的尾巴长得不像吧?
    原来如此,谢谢大家。白辛竹恍然大悟地一笑,然后看向送自己来看病的人鱼哥哥,本来只是想打个招呼,告诉对方自己醒了。
    但是白辛竹发现每次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似乎以为自己在召唤他,就会立刻赶过来。
    这次是摸摸他的额头,似乎在确认他好了没?
    我没事了。对上那双似乎没有感情的蓝眸,白辛竹反射性地又想说谢谢。
    可是光说谢谢没有什么用吧,他决定身体恢复之后,抓更多的鱼回馈对方。
    听见幼崽说自己没事了,伊维特抱起他想离开这里。
    发现人鱼的举动,拉扎罗冒死拦在他面前说道:阁下,他还需要休息,你不能这么快带走他。
    伊维特冷冷地看着阻拦自己的鲨鱼,朝他露出了尖牙,很明显这是一种警告。
    如果对方再不识趣地让开,他毫无疑问会发起攻击。
    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连周围的水都似乎沸腾了起来,白辛竹在懵逼中理清楚情况,赶紧开口调和:大家冷静,不要打架。
    叔叔拉扎罗肯定是不会动手的,白辛竹握了握人鱼的手臂,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关心我。
    伊维特收起了狰狞的表情,恢复平静,然后并不理会周围的鲨鱼族,直接抱着幼崽出门。
    小猪!拉扎罗担心地追上去。
    白辛竹赶紧扭过头来,下巴抵在人鱼的肩膀上,大声和拉扎罗说道:拉扎罗叔叔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如果我生病了他会再送我来的。
    拦不住人鱼已经成了事实,虽然拉扎罗很不想接受,还是嘱咐了一句被带远的幼崽:好好照顾自己,不管有什么事,记得立刻联系我。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等待幼崽变得强大起来,才能夺回自由。
    但这期间还是很令他们担心的。
    好幼崽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茫茫海水中。
    白辛竹收回自己挥舞的手掌,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周围的环境吸引了。
    原来海底世界并不是一片漆黑的,这里色彩缤纷,环境多元化。
    有时候是丰富多彩的珊瑚群,有时候是略昏暗的峡谷,当人鱼抱着他游过时,鱼群会轰然四散,似乎很害怕他们。
    除了水母,因为水母跑的不快。
    白辛竹伸手想去触摸水母,不过伊维特阻止了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似乎在提醒他不要乱碰海里的东西。
    对了,因为有些水母是有毒的。
    被蛰一下中毒就不好了。
    伊维特发现赶路的过程中,幼崽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到处东张西望。
    他从沙子里逮了一只没有危险的海星,塞到幼崽手里,对方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这只海星吸引了。
    白辛竹想的不是:这只海星好漂亮啊。
    他内心想的是:可以带回去煲汤。
    路过一丛密密麻麻的海带,他趁着伊维特不注意,偷偷伸手扯了一条,煲汤。
    爬在岩壁上的不知名鲍鱼,抠下来带回去,煲汤。
    所以伊维特一个不留神,他怀里的幼崽就抱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宝贝。
    幼崽又饿了吗?
    当伊维特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眉毛微微抬了抬,然后改变方向去了一趟某个海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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