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琴盒一样的东西,里面装了一把拆散的枪,不论家搬到哪儿,那个琴盒韩超总会带着,那把枪,他偶尔也会翻出来上油,保养,但从来没拿出去过。
    把它放到桌上,扣开一个零件,下面有张照片,韩超把它取出来递给了妻子。
    是张一个男人的照片,那是个挺帅气,笑眯眯的男人。
    这男人有一双略微肿泡的眼睛,鼻子也有肉,嘴唇很厚,五官都不怎么好看,但合在一起,却不难看,反而特别耐看。
    看他眼神,又藏着几分狡黠。
    陈玉凤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但因为她对韩超过往的事假装不知道,所以并没有说出来。
    这恰是韩超曾经在越国时,跟随过的那位。
    他身高估计韩超差不多,一看就是个体格特别高的人,身材有点胖,有个肥肥的小肚腩。
    不像韩超,眉毛眼睛鼻子,无一处不精致,这人长得有点随便,但也随便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因为胖嘛,让人感觉不到攻击性。
    韩超说:“他叫黎宪刚,他的家族掌握着越国最大的可可豆和咖啡树,橡胶树种植园,目前,他应该在经营家族生意。”
    俩口子坐在沙发上,对望着。
    韩超面上有几分难堪,不,是特别难堪。
    他当初只是个混混,是喜欢拍砖打架,是在少管所被徐勇义遇到,提溜进队伍的。
    那是普通人做梦都梦不到的机遇,由此,他凭着那身绿军装,得到了周雅芳和王果果的认可,把陈玉凤嫁给了他。
    后来上了战场,烽火硝烟,他没有家国荣誉感的,只想赚点津贴,早点把敌人全杀完,赶紧回家看老婆,看孩子,可命运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叫他落入敌营。
    为了活下去,回家看老婆孩子,逼不得已,他开始反间,伪装。
    是在那个过程中,他学习并掌握了更多的知识,并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复杂性。
    也才逐渐意识到国家安危的重要性,体会到什么叫家国荣誉。
    黎宪刚送来打字机什么的,是赤裸裸的挑衅。
    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他这个间谍影响了战争的胜败局吧。
    但其实不是的,他那种guan商二代出身的,有钱人家的,被惯坏的富孩子永远不懂。
    决定每场战争输赢的,是每一个普通战士枪筒里的每一颗子弹,和他们在冲锋时,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无畏的勇气,以及抛洒在战场上的,一点一滴,最终汇成汪洋大海般的鲜血。
    保家卫国,寸土必争,因为有国才有家,而家里,有老婆孩子。
    打赢了,回家就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可以过他们安静平和的小日子。
    是每个战士心底里最平实,最朴素的愿望,一个个愿望虽小,它就是无敌的。
    因为每个战士都打心眼里认同,这个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所以那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胜负局的战争。
    越国人可以打败装甲强悍,先进的米国佬,但打不败不他们这帮炎黄子孙。
    而且战争就是战争,男人可以在战场上不择手段,只论输赢。
    但它是男人,是战士之间的斗争,不应该牵涉上女人孩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韩超不太相信那个人会卑鄙到,找人,用恐吓的方式针对他的妻儿,这太卑鄙了,不是男人该有的手段。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必须正视,把它列为一个可能性。
    第122章 死亡凝视
    看陈玉凤给吓的面色发灰,韩超又赶忙说:“这只是个可能性,不大的可能性,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了,国家之间互通商贸,往来频繁,但是针对我们,国家有保护程序,不可能那么轻松容易就让曾经的战犯来咱们国家的,所以,我们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那个人的。”
    陈玉凤从三岁那年认识韩超,从小就是他的小尾巴。
    他除了她,是不会多看别的女孩子哪怕一眼的,小时候齐彩铃也喊他叫哥哥,但他只会恨恨的,用目光把她瞪远,然后示意陈玉凤,让她跟着自己走。
    大部分女人会怀疑男人出轨,不爱自己,但陈玉凤从来没怀疑过。
    韩超不是爱,他是打心眼儿里认为她是他的,且永远是他的。
    所以她才不信梦里那本书的。
    也从来没想过遇到争风吃醋该怎么办。
    可现在,她有了一个情敌,还是个男人。
    这事既让人怕,又让人觉得有特别可笑,但它确实很严重,威胁到他们全家的安全了嘛。
    可这只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个可能性呢,是啥?
    韩超搓搓手,说:“另一个可能性最大,你记得马尚北和陈玉璜兄弟吗?”
    他该早说的。
    可谓茅塞顿开。
    陈玉凤一拍大腿:“哥,就是陈玉璜!”她就说嘛,怎么会觉得那个人熟悉。
    陈玉璜,陈玉凤的便宜弟弟。
    陈凡世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便宜儿子,跟他抢存款时还差点一烟灰缸拍死他。
    按理陈凡世该报案,该追究责任吧,当时陈玉璜都18了,该负刑事责任的。
    但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娃,人心是肉长的,尤其对于孩子。陈凡世当时心一软,就没追究。只在后来起诉了在拘留所被羁押的张艳丽,并跟张艳丽离婚,把陈玉璜从户口本上给挪走了。
    陈玉璜认识陈玉凤,看她赚了钱就会眼红,他还没工作,没岗位的约束。
    一不小心,就会为了钱而走上犯罪道路。
    韩超继续说:“马尚北被判了三年,这段时间应该出狱了,陈玉璜一直在混社会,他们是兄弟,很可能走到一起,明天咱们去找一下他们,看看情况。”
    见陈玉凤依旧忧心忡忡的,韩超又说:“你感觉他们想伤害你吗?”
    陈玉凤摇头:“没有,他们好像只想要包。”
    韩超说:“这就对了,凡涉及刑事类案件,除非穷凶极恶之徒,就肯定有非常深的过节,陈玉璜认识你,如果真是他,应该是盯你盯的时间长了,发现你月初都会带五千块在身上,就想抢过去花一下,不会要你命的。”
    当初,在甜蜜酒楼对恃张艳丽的案子时,韩超本来可以提前喊来公安,当场逮住张艳丽,然后让公安没收她的一切所得。
    但他没有,他把人放了。
    于是陈玉璜卷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金。
    当时有几个老领导也提过一句,说韩超做事不太谨慎,给犯罪分子留口子了。
    但徐勇义曾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而曾经韩超想杀越国那位,黎宪刚的时候,徐勇义也是这样劝他的。
    说战争是战争,人命是人命,做人要永远记得,留一线。
    韩超是因此才在越国网开一面的。
    对陈玉璜,他也是。
    当然,现在陈玉凤觉得事态很严重,可在韩超这儿,已经千恩万谢了,幸好对方只拿了一把水果刀,可要当初他把张艳丽逼的太紧,让公安追缴她一切所得,那今天陈玉璜拿的就该是把匕首了。
    当陈玉凤讲起事情时,韩超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可能性其实是这个。
    相比之下,黎是个男人,还是军人,即使真来,针对的也会是他,而不是卑鄙到对付女人孩子。
    总之,先睡觉!
    上了床,陈玉凤翻来覆去。
    韩超也一直醒着,时不时拍拍她,但陈玉凤还是睡不着,一直在叹气。
    终于,男人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陈玉凤特好奇一件事,要平常问,估计韩超会翻脸,但今天她受了惊,按理就该男人哄她的,他应该不会生气,所以她壮着胆子,就问韩超:“哥,你是个男人呀,咋让一个男人喜欢上你的,还是说,那位黎参谋长就爱男人?”
    韩超跟个炮仗被点着了一样,嘣出一句:“睡觉!”
    “说说嘛,我特好奇,你当时没有给他那样……”陈玉凤说着,摸了一把。
    男人跟触了电似的,差点给炸的跳起来,咬牙自证:“手都没牵过。睡觉!”
    这下陈玉凤更好奇了,据她所知,男人就没一个不好色的。
    本来,如果姓黎的那位面相凶悍,人也丑陋,陈玉凤就会厌恶,反感,可从照片上看,对方看起来笑眯眯的,人也很和善,她对那个人,就并不讨厌了。
    反而特别好奇,韩超到底是怎么让另一个男人跟瞎子似的被他耍了三年,喜欢了他三年的,还连小手都没摸到一下的。
    “咱说说嘛,我今天心里慌得难受。”陈玉凤开始了撒娇攻势。
    韩大团强压着恼怒:“不行,睡觉。”
    “说说嘛,你咋对人家,我以后也咋对你。”陈玉凤已经完全忘了刚才遇到的危险了,此时只有满腔旺盛的求知欲,为此不惜再退一步。
    韩大团长别过了脑袋:“不需要。”
    陈玉凤契而不舍,打开灯盯着男人看:“那我要怎么样你才肯说?”
    韩超是真不想说,但懒得再跟陈玉凤纠缠下去,说了一件她绝对办不到的事:“你要毕业的时候数学能考30分,顺利从夜大毕业,我就告诉你,我全告诉你!”
    陈玉凤给气的,好半天,咦了一声。
    她读的是本科夜大,三年制,明年春天她就该毕业了。
    别的科目她都还行,数学最差,最高才考过8分,又怎么可能考得了30分?
    就算给她抄,那些xy和方程式,线性代数,微积分,她抄都抄不对的。
    而目前,她面临毕业,数学是个大难题,夜大不但修学分,还要看分数。
    班主任天天念叨,说数学会拖垮她的成绩,让她毕不了业。
    这狗男人非但不安慰她,还戳她伤疤,陈玉凤一生气,这才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韩超给军事监狱打电话,要马尚北的信息。
    陈玉璜他知道的,一直在跑面的,而马尚北,要真出狱了,监狱是会给他安置工作的,他得知道马尚北目前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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