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指尖微动,艰难地把目光从楼心婳与怀策相触的肌上拔开。
    楼心婳把自己红掉的脸转向三皇子,经过怀策揉按,那一片红痕已是淡去很多,但仍是看出还残留的些许印子。
    她说:“刚才小憩时枕着东西睡,脸被压得疼了,三皇兄你快帮我看看,红印消了没?”
    三皇子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睡的?也能睡成这样?”
    虽是笑出声,却也仔细弯腰给楼心婳瞧脸。
    “再一下印子就能退了,你说你是不是傻?压着东西也不知道避?”
    楼心婳幽幽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怀策,“我也很想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压在我脸下的。”
    “那东西”的主人怀策:“……”
    什么叫过河拆桥?
    乐宁公主这便是了。
    见楼心婳还盯着自己,似是要他给出个解释,怀策轻叹口气,淡淡说道:“这事,是公主殿下自己的意思。”
    怀策此话一出,帐内其他三人纷纷看向他,尤其是两位皇子,表情更显探究。
    这事还跟怀策有关系的?
    楼心婳挑了挑眉,“本宫的意思?”
    她可不记得啊。
    怀策看明白楼心婳面上露出的意思,心说,乐宁公主要是记得,也不至于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慢条斯理地道:“公主在马背上睡着,我将公主抱到营帐,放在睡榻之上,偏生公主睡着了,把我的手背当枕头,脸就这么挨了过来,一旦要收手,公主也紧追而来,非要挨着。”
    怀策抬眼看楼心婳,听明白前因后果的楼心婳心虚别开眼,“哦,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三皇子心里偷笑,单凭这对话也听出来是什么情形,忙喊内侍搬来小几放肉,给楼心婳解危。
    “来来来,别顾着说话了,趁热吃肉啊!”
    他将自己那盘推到楼心婳面前,恰好把安王带来的盘子往旁挤开了些,安王见状,眉头微挑。
    “这样摆,杯子就放不下了。”
    安王以这为由,将自己带来的野鸡肉挤到楼心婳正前,原本打算摆盘的内侍呆在一旁,活都被两个皇子抢了。
    楼心婳眼睁睁看着香喷喷的两盘肉你进我退,热气都要给散没了。
    她眉头一皱,话还未说,怀策已伸手将两个装肉的盘子推开,中间挤入一空盘。
    两位较劲的皇子,同时转移炮火,视线齐齐转向怀策。
    怀策垂眼,用洗净的匕首将另两盘的肉切去焦黑部分,分成小块,挪至空盘中。
    他以银叉串起一块恰好是一口大小的肉,另手掌心朝上在下垫着,就这么凑到楼心婳面前。
    “公主不是饿了吗?现在入口,应是正好。”
    本来有话想说的两位皇子一听楼心婳饿了,立刻闭紧嘴,再看小几上满满当当的三个盘子,再无挪动空间,也就收回那争夺的心思。
    怀策本意是想让楼心婳自己拿着银叉,奈何楼心婳向来是能动口就不动手的,红唇凑上前,轻轻咬走上头的肉块。
    涂了艳红口脂的唇瓣与怀策指间险险擦过,怀策捏住叉子的手指尖泛白,直到上头肉都空了,怀策的手仍未及时收回。
    三皇子近距离瞧了这场喂食秀,颇为心梗地端了杯茶,别开眼喝了一口。
    不知为何,他每回看见四皇妹与怀策腻在一起,分明是在光线被遮挡大半的帐内,但他仍是觉得刺眼。
    刚想同安王说几句悄悄话分享一下他此刻心情,便见安王垂在身侧的手紧捏成拳,手背上都冒出狰狞的青筋。
    三皇子立即退了回去。
    看样子,差点瞎眼的人不光只有他一个。
    知道这点,三皇子也就觉足够了。
    终于不再只有他一人受伤,甚好!
    第24章 暖手
    肉被烤得外脆里嫩,肉汁都沁出皮外。
    一咬下,咸甜的调料与肉的鲜香盈满口中,楼心婳吃得都无心说话。
    待到咽下,她才同一旁等候她感想许久的三皇子道:“挺好吃的。”
    三皇子大喜,“那就好!四皇妹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取来!”
    楼心婳摇头,“你自己吃你的吧,我有这些就足够了。”
    她的胃口并不大,多半都是分次进食,才能用完寻常人一餐的饭量。
    太医说,之后她的食欲会更加减退,趁能吃、想吃的时候多吃些,否则体力也会随之消退。
    楼心婳本以为骑骑马也无所谓的,但事实就是──她在马背上睡了过去。
    她不得不认清自己如今身子状况,真的已大不如前。
    楼心婳眼睫半垂,忽然低落。
    眼前忽然出现一块兔肉,楼心婳看了过去。
    回过神的怀策叉起肉块,凑到楼心婳嘴边,“公主,尝尝。”
    怀策喂肉的时机拿捏得很好,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察觉楼心婳正在难过,想转移她注意力而使然。
    这回他捏住银叉末端,给上头腾出了许多空间,楼心婳再怎样张口咬下,也不至于会有唇再同他手指接触或将要接触的可能。
    楼心婳压根没注意到怀策手拿银叉位置的前后差异,只知有肉堪吃直需吃。
    肉香扑鼻,楼心婳也毫不客气咬掉上头几欲滴出肉汁的肉块。
    汁水本就要落不落的,楼心婳贝齿一咬,肉经挤压,汁液当即落在怀策手上。
    白皙修长的指沾染一滴油汪汪的褐色肉汁,怀策眉头连动也没动一下。
    只见那滴肉汁顺着怀策起伏的骨节滑开,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怀策不动声色收手擦去。
    那肉汁分明不烫,可滴下时,怀策仍觉灼人。
    但,令他觉更为灼人的,还有另一道视线。
    安王面带笑意,可下颔却绷得死紧,似紧咬牙关,不知在忍耐些什么。
    瞧见怀策看来,他那逼人的目光才略略收回,只对他颔首一笑,风度好得不像稍早被他抢过猎物的人。
    怀策敛眸,越发觉得此人古怪。
    秋猎结束,楼心婳这趟出门累着了,睡了整整两天才醒,又惊动了宫里不少人。
    怀策听太医说,这情况往后会经常发生,且公主沉睡的时间会越来越久,最终,许是……
    许是什么,太医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众人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最终,公主将长眠不醒。
    听闻此话,除楼心婳以是习以为常外,其他人听了均是面色凝重。
    楼心婳把玩小真子出宫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懒懒地道:“这也没什么,没见本宫这回还是醒来了吗?”
    这次是醒了,但下次谁也不敢保证。
    然楼心婳也不知是真的全然不在意,还是觉得在意也没用,干脆放弃。
    依怀策对乐宁公主的了解,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兴许高些。
    乐宁公主向来最不喜做些白费功夫的事。
    怀策正想说话,却见楼心婳手中摆弄的方盒一根根长方形柱状被她戳出。
    这盒子是以木条组成,推动一处,对应的另一端就会有木条突出,还不是每次按了都能有反应。
    然,楼心婳方才推出的那根与其他木条不同,竟是空心的不说,里头还有一抹白一闪而过,楼心婳当即又推了回去。
    楼心婳抱着盒子站起,说:“这玩意儿好玩,本宫拿给父皇瞧瞧去。”
    嘴角笑意不是平时那种懒散的笑,而是多了几分雀跃,怀策心中存疑。
    乐宁公主的心情变化,与她手中物有关?
    还不等怀策细想,楼心婳一僵,转头看向怀策。
    怀策坦坦荡荡迎向她的目光。
    楼心婳睁圆眼,脚下转了个方向,踱步到怀策前方。
    她身量要比怀策来得娇小,站到他面前,楼心婳还需仰头看着他。
    无视怀策那无懈可击的笑容,楼心婳直接问出她心中疑问:“你看见了?”
    楼心婳抱着方盒的指尖用力,尖端都从樱粉变得略为泛白。
    是她大意了。
    往常自己得花好一番功夫才能开启,也就不以为意继续翻弄,谁料这回的竟是让她随手给戳出来的,难不成她以前用心解的都解了个寂寞不成?
    楼心婳对这事实颇为震惊,但比起自己无心插柳要比用心得来的成果要好,她更在意──怀策刚刚看到了多少?
    怀策微笑,“不知公主说的是?”
    楼心婳看他那张假惺惺的笑脸看了许久,偏偏笑得再假,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她想起自己的脸被怀策捏过,但她好像还从未摸过他的脸,心里不由生出一股不平衡来。
    这不公平!
    楼心婳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顺势抬手。
    她微凉的手覆在怀策带着暖意的颊上,在先感受触感前,楼心婳就已先被暖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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