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连男人也惊异的感到,自己似乎生下了一个特别‘怪胎’的儿子。
    我还请晰的记得,五岁生日那一天,男人又将许多‘废铜烂铁’摆在了我面前,这次不再是死板丑陋长得一副非正常人类状的五颜六色的铜铁,而是一个可以让东西‘漂浮’在空中的塑料硬壳,长孙雾手握一块可以发亮的塑料板,按着上面的按钮,指挥着另一块塑料的漂浮方向,末了,得意而满怀期待地看着我道:“来,胤轩,告诉爸爸喜欢这个遥控飞机吗?”
    遥控飞机?我百无聊赖的冷瞥了这个在空中乱撞的玩意,心中却暗暗嗤笑,虽然有些小意思,可毕竟还是把我当白痴耍的东西,我为何要喜欢?
    长孙雾似乎看出了我的兴趣缺缺,他低下头,不可思议的望着我沉静得不似正常孩子的眼瞳,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气馁地道:“你这孩子……怎么就没喜欢的东西呢?”
    他俯下身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忽然精光一闪,男人左耳上的一颗灰蓝色的钉子霎时便引起了我的全部注意,不对……这颗石头不应该是这个颜色,虽然依然是有些晕蓝,可却透着沉闷的灰气,我冷静的凝神思索,脑中忽然闪过了些什么,却也只是稍纵即道,但,意识的最深处却肯定的知道,这块小石头的本色是如海洋般的深蓝,干净的没有一点杂质,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是属于我的!
    我无意识的伸手想去碰触,男人似乎也惊讶的发现了我的举动,他先是一愣,半晌蹙蹙眉,仿佛有些犹豫,可毕竟是见到我的脸上第一次展现属于‘兴趣’的表情,随即还是略略低笑一声,将耳朵上的石头摘了下来,放在了我的手心中:“你这小家伙,这可不是玩具噢……”
    然而男人的话却因为那石头突然的变色而惊诧的闭上了嘴,一股股XX从石头周围溢出,深深的植入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眯眯眼,果然,自己没有猜错,这是我的东西,而它的灵识也在碰触到我的手心后活跃了起来,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清脆稚童透过空气在欢快的叫着我:“主人,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可还不容我细想其中缘由,男人霎的阴沉着脸,将那颗石头从我手中掠过,那眼神不再是我熟悉的宠溺和温暖,只是顷刻间,便化作了陌生的冷酷和森然,那眼神若要让我形容的话,应该用野兽的警觉更为恰当,即便我是他的亲生儿子,那冷冽和冰霜也不减丝毫。
    那是我的东西!内心在那一霎那不断的反复咆哮着,可是我却什么都没做,死寂的琉璃眼直直的瞪着那个男人冷峻中带着一丝五味陈杂的离开了我的房间。
    从此,男人再也没有进来过,也再也没有伸手抱过我一下,甚至,看我一眼……也是那一次,我那艳丽无比的母亲便在顷刻间,‘莫名其妙’的失了宠。
    男人几天后便开始了四处留情,广纳美人,充实后宫,而我的母亲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不甘,再到绝望直至狠厉,这是一条性格扭曲的凄苦之路,还未三十的她从此便走上了这条夺回丈夫的后宫争斗之路中,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一天天阴郁,也一天天狠厉,我暗暗冷哼,没用的,即使长孙雾你,再如何开枝散叶,这块石头也是属于我的,而离开了我的手心,那原本的敞亮也在瞬息间黯淡灰蒙起来。
    再大一些的时候,我从那女人和她的手下口里探得了这块石头对于长孙氏家的秘密和意义,却也下意识的暗自冷笑:如若不交还于我,这石头只怕会越来越暗,直至没有一丝光芒和神识,到时,只怕长孙氏才会走上真正的败落吧!
    这世界的知识在我看来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每次拿着完美的成绩单回来时,那个艳丽的女人也将争斗的注意力渐渐的转移到了我身上来,她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和善’越来越‘上心’,我没有多余的感动或者意外,这样的‘好’我仿佛再熟悉不过,这些年,我于她而言不过是未来争夺权力的筹码和棋子罢了,她那所谓的‘好’,于我来说也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
    长孙雾陆陆续续的诞下了许多孩子,男男女女的都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了,我是长子,却在这个家族中人尽皆知的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她们嘲笑我,却又拿我莫可奈何,一方面我那个艳丽阴狠的母亲背景雄厚,另一方面,长孙雾其他孩子的实力却没有一个能够赶超于我。
    十六岁,我通过了长孙家族的一切体能考验和枪法测试,十九岁,便修完了耶鲁大学的金融和行政管理双硕士专业,二十岁我回到香港,那时的歃血门已经走完了属于他的巅峰,败颓趋势初现端倪,不过,毕竟是守护千年的大世家了,要完全败落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来长孙雾也有些手段和能力,所以,他想要再独撑个三十年多年问题不大。只是……只怕他没这个命活到那一天了……
    对了,我有一件事好像忘了告诉他了,这越来越不容易入眠的原因就是这块他心心念念的石头所散发的灵力并不是他一介凡人可以承受所导致的,长孙雾贪恋权力,这点毫无疑问,从我五岁那年他顷刻间从我手中夺过那块石头的一瞬间,便已暴露无遗了。
    他对我的感情,在这几年中愈发矛盾了,他无视、冷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排斥我,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我是注定的‘继承人’,石头的真正选择者,这又爱又恨的焦虑情绪,从他对我那艳丽的母亲一会热一会冷的态度上便可以辨别一二了。
    他越来越不敢直视我了,即便是迎面走来,也会选择冷淡的撇头,这不奇怪,别说是他,这府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轻易的直视我的眼睛,他们似乎对我都很怕,却又很‘好’,生怕哪里得罪了我,即使是后宫其他姨太太所出的孩子,即便有心想要对我挑衅,最后也在我冷冽的眼神中僵硬着身子,再也不敢有第二次轻易造次。
    我没有做过多余的事,可是怕我的人却很多,即便是长孙雾也不例外。
    我没有这些人口中所说的那些‘野心’,我还留在这个家的目的很简单,只要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就可以了,至于,想拿到我的那颗石头的前提条件是必须登上歃血门门主的位置,那虽并不是我想走的路,却也成了我不得不走的路了。
    二十岁那年,我以自己的能力让歃血门不少长老开始对我寄予厚望,也开始掌握了一部分的门中权力,也是那一年,原本该越来越焦虑的长孙雾有一天忽然精神大震,在我和这个家族都始料不及的意外中领了一个流落在外的‘野种’回来,这不奇怪,像他这样的男人,外面又何止这一个私生子呢!我只是有些好奇,能让他愿意不计那女人身份而硬将对方接回本家的孩子到底有多少能耐?
    在没见到长孙擴之前,其实我便对这个人做了精密的调查,当手下将他一切详尽的档案资料放在我面前时,我也霎时了解了长孙雾的那些心思,这个孩子确实不同寻常,敏锐的观察力和拔尖的十项全能成绩单,这些是后宫那些只知道挥霍玩乐的庸才子女们所不能比拟的,不知长孙雾是何心态,好像即便是知道龙之泪的选择也依然无动于衷,试图以自己的力量来改变命定之选。
    那个长孙擴地到来,瞬间将家族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和他妈身上,这是个极度令后宫女人不安的征兆,长孙雾对他的偏宠已经让大多数人察觉到了危机,这些后宫的女人,她们怕我惧我却不担心我,因为十几年来,长孙雾始终对我漠不关心,视若无睹,可长孙擴就不一样了,他有着不逊于自己当年的才华,也有着继续磨练上升的空间,更有着长孙雾最殷切的期盼和宠爱,连我那个艳丽的母亲都隐隐的散发出了嗜血的杀气。
    第二章
    我没有放多余的心思在这个新出现的‘弟弟’身上,即使他资质确实与众不同,可依然还谈不上对我构成什么威胁,我早说过了,在这个家,我唯一的野心就是那块‘龙之泪’,至于那个门主之位,只是实现我‘愿望’的一条途径罢了。
    至于我那个艳丽的母亲大人,这几年变得愈发疾言厉色,贪得无厌了,她在长孙雾背后搞了很多小动作,二夫人和三太太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可她硬是用计将两人驱逐出了长孙氏,在长孙雾生下第六个儿子后,再无所出,就跟她在背后作怪有直接关系。
    她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自鸣得意,可这些‘动作’尽收长孙雾的眼底,长孙雾对她一忍再忍,原因有二,最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愧疚,愧疚自己这些年‘莫名其妙’的刻意冷落了她,第二个,大概就是,他与她之间,多少是存着些许感情的,只不过,这些年,他将对我的警惕,厌恶之情宣泄在了这个深爱他的女人身上。
    我那个母亲,说到底,对这个长孙雾的感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深爱到僧恨再到如今,那些爱恨早已被岁月磨得只剩下浓浓的权利之欲了,她越来越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也越来越对歃血门势在必得了,她给我暗中笼络了很多歃血门的实权者,我没有违逆她的任何安排,不是我害怕她,一方面我也需要她的这些‘安排’,另一方面,我对她从心底里存了些亏欠,如果不是我,也许这个女人的幸福会持续的更长久也说不定……
    我第一次真正遇见长孙擴是在长孙氏私人后花园的一片樱桃树下,这里有五百平米的土地,本来是一片果园,可近年来,随着长孙雾睡眠质量每况愈下,他不得不在果园中开辟一小块领地来移植薰衣草。
    长孙雾的睡眠有没有因为这些花草而有所改善我是不知道,可是这里处处点缀着圆圆的稻草堆,被修剪得一丝不芶的青草像铺着碧绿的天然地毡,小溪流蜿蜒在田野里,给阳光照着,像一条明亮的玻璃带子,静谧清新的自然景致确实是自己午后小憩的最理想地点,那一天,我百无聊赖的树荫底下,翻着那本《红与黑》,这种类型的小说很让我玩味,一个人的野心到底有多大,爬得有多高,摔得有多痛,人类凝聚着的千百年来对权力金钱的追求和手段淋漓尽致的刻在了这本书中,人类虽然渺小,可却有着最具胆颤的心机和谋略,在进化的过程中,人类将这一特点已经演绎得精妙绝伦,出神入化。
    也许是我选的地方比较僻静而隐秘,在郁郁葱葱的树枝外,一个清澈爽朗的属于男孩的嬉笑声就这样毫无预警的窜入了我的耳间,我眉头微微蹙起,这般无礼的闯入让我很不愉快,这块私密的体憩处就好象是自己的一片最隐秘的心境一般,火大的我,本能的抗拒任何人贸然进入。
    透过斑驳的树枝间隙处,很容易的看清外面发生的一切,竟然是在这个家中引起轩然大波的男主角,他……似乎很惊讶能遇见这片‘桃花源’,好奇的瞅着仅存的几颗果树,垂诞的咽了咽口水,定定的望着树上刚刚成熟的樱桃,那双圆润的灵动大眼清澈的好像天上的蓝景一般,他的爬树功夫很是了得,一骨球的就爬上了树干,悬在半空中,咧着嘴开心而贪婪的采摘着头顶上的果实。
    我勾勒了一道残忍的弧度,内心暗暗嗤笑一声,真是不错的眼神啊,比他那个手下递上来的资料上的眼睛要漂亮了许多……可惜,不知道再过多久,这样的纯洁就该慢慢消弭了,在这个家,这样的爽朗,这样的无垢,简直就是一种犯罪,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光靠长孙雾的宠爱是不够的,只有不断的浑浊,污染自己才能够呼吸属于明天的空气,这就是这个家的生存法则!
    正想着,突然一道影子划过了我的眼角,敏锐的神经告诉我刚刚看到了什么,然后,我第一次做出了一个自己往后几十年都想不明白的直觉动作,迅速地抽出藏匿于袖口间薄如蝉翼的银刀,微微用力,弹指间便射中了那道黑影,刀起刀落之际的响声,那个男孩似乎也被刚才千钧一发的过程给吓到了,他蓦的煞白了脸,瞬间便像抽了力气的棉花,松开了抱着树干的手,从上面跌落了下来,我皱着眉头,虽然对他很感冒,竟然还是下意识的站起翻了个身子,准确而有力的将对方接了个正着。
    第一次的相遇,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多管闲事。
    望着怀中之人令人诧异的重量和柔软,我有瞬间的微怔,对方也似乎从慌乱中回过了神,那双清澈的黑瞳里划过了毫无掩饰的惊艳之色。
    “你……你好美哎……”他颇为痴呆的望着我,清脆的嗓音透着丝丝的崇拜。
    美?我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股杀气隐隐的浮上了眼睛,我轻轻撇了撇嘴角,这个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自己周围的人都清楚一条禁忌,那就是我极度厌恶别人说我长得美!
    我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内在的一切都颇为满意,唯独这张面皮,妖艳得让我都起了索性划上几刀的打算,虽然自己够冷够狠,可是依然有不少不知死活的人顶着压力上前勾搭,而且,男女不忌。
    不过真正见识过我的人都不敢轻易的露出迷恋这样的情绪,因为,惹火我的代价不是一个人所能承受的。
    然而,这个男孩,有第一次与之见面,竟森森的打乱了我所有的禁忌和规则,他闪着清澈而迷恋的湿漉圆眸怔怔地看着我,似乎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半晌都没有回过神。直到——我扯开手,让他硬生生的惨跌在了草丛上。
    他似乎被我的动作搞得有些意外,蓦的弹跳起身,从迷恋中回神,摸着被摔疼的屁股,瞪着大眼,忿忿的指着我的鼻尖,不满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劣啊!?就是要放手也应该跟我事先打声招呼吧!”
    我微微挑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内火倒是不小。不过,我却没兴趣和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扯淡,很快,我的注意力便霎时被一米之外的东西给吸引了,刚刚的黑影,我眯了眯眼,竟然是一条身体强壮,浑身黄黑色斑纹状的无足爬行动物——太攀蛇!
    果然……那群老女人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嘛?
    我勾了一抹讥笑,正想着该怎么处理这条黑蛇,旁边的家伙突然倒吸一口气,一反刚刚的嚣张跋扈的火焰,脸色霎时一片苍白,胆颤的伸手指着那条粗壮却没了头颅的大家伙,冷颤道:“那个……那个是什么东西?”
    哼?怎么?知道后怕了?我冷瞥了他一眼,板着阴寒的声音平实而‘好心’的叙述道:“这是太攀蛇,刚刚若你不小心被它咬上一口,剧烈的唾液毒素约有110毫克,可以杀死100人左右。它的毒液可以让人瞬间呕吐,血液凝固,并在几分钟之内让你的心脏停止跳动。”我完全没有吓唬他的意思,被这种歹毒的生物咬上一口,连存活的一丝侥幸都不可能有。
    他被我说得瞬间便再次吓瘫在了草丛地上,吞了吞口水,那天真纯净的的恐惧后竟意外的浮上了淡淡的若有所思。
    这是极具矛盾的一刹那,那张天真少年的脸上,霎时便沉下了脸,不可思议的成熟夹杂着青葱的稚嫩,只是那一瞬间,便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微微挑眉,看来,他也并不是那么傻嘛?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少年刚刚散发的清澈之气就让我意外了,在我的意识里,人就是分为两类,一类是无意识的天真无邪,一类便是有意识的险恶黑暗,任何人,即便是表情装扮的再如何天真无辜,可眼眸中的黑暗却逃不出我的眼睛。
    可是,在这个特别的少年身上,我却第一次发现了第三类人——有意识的天真……真的很令我玩味不是吗?
    我走上前,捡起那条太攀蛇,不管这人是谁,总之她已经成功的挑起了我的怒火,也许她的目标并不是我,可是,这里,众所周知是我的私人领地,既然有胆量将这只有在澳大利亚沙漠地带才有的生物放生进来,设下‘一箭双雕’的陷阱,一旦失败,就应该准备好接受反噬的代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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