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随意订在信江边,用过餐,江上荡漾起一排排晚灯。
    江风裹着潮水袭来,没了凛冬的寒意,反倒像情人黏腻的吻。月季背手走在朴世京前面,马承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开着车缓缓跟在后头。
    月季仰头望夜幕,眼里蓦地闪烁起兴奋的光芒:“世京哥哥,今天的月亮好圆,真好看。”
    她说着转身栽进朴世京怀里,他旋即收起胳膊将人拢紧,侧首亲月季玲珑的耳廓:“嗯,好看。”
    月季耳根一红,靠向他挺阔的胸膛,衬衫单薄,摩挲间皮肤温度骤升。他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月季后颈,很是温存。
    “和我一起回北芒山吗?”
    朴世京短促挤出一个鼻音:“我等会还有应酬。”
    他是特意抽时间出来陪月季吃饭的,月季勾手挑他衬衫领子,语气关切:“别太累了。”
    “嗯。”
    两人黏糊一会儿,朴世京挟着她往车里去。车子离开信江开往城东的别墅区,东区格调西式,路面宽阔,车轱辘打了几个弯停在一栋私人会馆前。
    会馆前头已经停了好几辆豪车,面前就是辆银灰色法拉利,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月季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她瑟缩两下,立刻就想往椅子后面钻。
    朴悯今日一身挺括的靛蓝色制服,领口别了颗雄鹰徽章,许是刚从检察院过来,乌发整齐朝后梳去,检察官的气度令人驯服,和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大有不同。
    朴世京似是感受到月季的闪躲,提手捞住她后背,将她牢牢箍在胸前,冷声问:“躲什么?”
    “没有,我累了。”
    这条毒蛇一贯敏锐,月季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里,难免引他怀疑自己和朴世京的关系。
    朴世京斜觑着她,嗤笑一声:“让马承送你回去。”
    月季怔愣,朴世京是故意带她来的。
    他偏头在月季唇角啄了啄,温热的鼻息扑到粉颊上,惹得月季一阵战栗。她长睫扑簌两下,果然瞧见朴悯转头朝他们看过来。
    车内没点灯,朴悯隐约看到朴世京身旁的女人,有几分像月季,两人动作亲昵,他下意识锁紧眉心。没等他凑近细看,朴世京已经走下来合上车门。
    “世京哥。”朴悯唤他,眼神却一瞬不瞬盯着车窗。
    朴世京眼皮微眯,勾唇说:“悯哥儿,怎么不进去?”
    “…这就进去。”
    车身朝后退了半步,眼看着就可以离开,马承方向盘一晃,车头偏了半分,月季一下子落到朴悯阴鸷的眼神里。
    朴悯看清月季,脸色铁青,勾手拉了拉衬衣领口。视线依旧狠戾的锁住月季,恨不得将她生啖了去:“月季怎么会跟你一起?”
    “义演遇到的,顺路就一起了。”朴世京食指顶了顶太阳穴。
    连谎都不愿意撒,月季自己没车吗?更何况还不顺路。
    “好呀……”
    朴悯正欲发作,公馆内的侍应生出来迎客。
    朴世京敛起神色,整理西装外套:“行了,人都在呢,进去吧。”
    他声线冷厉,朴悯舌头舔过后槽牙,硬生生压下怒火,抬腿跟上去。
    月季攥紧掌心,想找理由搪塞恐怕很难,毒蛇精明着呢。马承这才转动方向盘准备载她离开,月季透过后视镜睨他一眼,这人简直是朴世京肚里的蛔虫,刚才是刻意为之。
    奥迪打弯的时候,又一辆玛莎拉蒂靠过来。
    文媛换了条白色曳地裙,衬得她身躯凹凸有致,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女人。月季正出神,就看到林歌从驾驶座走下来,她眼梢一挑,心中腾起疑云。
    不待她多看两眼,车子已经远离公馆。城东商户鲜少,路面也不见多余的车辆。
    月季偏头靠着椅背假寐,马承知道她没睡着:“月季小姐,要开空调吗?”
    她闻言睁开桃花眼,眼波流转,含笑道:“不用,之前落水还是你救了我,我欠你一声谢谢。”
    “小姐严重了,应该做的。”
    马承说完,月季不再出声,只低头摆弄手机。
    *
    翌日。
    沸水烫过紫铜锤纹茶洗,激得焦黄的茶碎上下浮动。月季提手顿了半分,才将茶壶中的滚茶倒入杯中。
    谢芸昙连连称赞:“月季,你的茶道也很专业。”
    “我也是跟人学的,说起茶道我不如他。”月季递过茶盏。
    谢芸昙扬声:“哦?你跟谁学的?”
    “马上就会知道了。”月季眨眨眼,卖了个关子。
    话音刚落,包间门就被推开。沉均晗欠身换下皮鞋,屈指扶起鼻梁上的眼镜:“抱歉,我来晚了。”
    今天这个局是月季组的,她邀请谢芸昙来卅二公馆品茶,打算介绍沉均晗给她认识,顺利的话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着落。
    “介绍下,这位是张太太。”月季起身迎他,又转头向谢芸昙说道,“这是我姐夫,四海集团的营销总监沉均晗。”
    “也是我的茶道老师。”
    听完月季的补充,谢芸昙来了兴致:“原来沉先生就是你的老师啊。”
    沉均晗和腿坐下,挂起笑意:“月季言过了。”
    叁人相谈甚欢,半壶茶下肚,谢芸昙对茶道浅显的了解了七七八八。月季正欲开口,沉均晗食指顶起镜架,微不可见的朝她摇头。
    月季不解,依然轻叹道:“我今天请张夫人来,不仅是品茶,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我能帮的一定帮。”谢芸昙撩起颈后的碎发,散了散热意。
    沉均晗半阖眼皮,食指点着茶桌,沉声道:“没什么,不过是四海打算竞标秘鲁的新铁路线项目,不知道张夫人能不能牵头让我们能多点机会。”
    谢芸昙神色微顿,拇指摩挲着茶杯口,面容愈发成结。月季见状心中一沉,这事不好办。
    “不是我不帮你们,我先生的事我一向不怎么过问,更何况这个项目很大,我恐怕不太方便插手。”
    “我理解。”沉均晗面色如常。
    月季泄气,肩膀软塌下来。
    沉均晗掏出烟盒,就着窗棂敲了根,没点燃就偏头去看月季,她还神情恹恹地坐在桌前。
    “别急,再想其他办法。”出声宽慰她。
    月季撑着胳膊站起来:“你刚才就已经知道她不会答应?”
    星火淬得烟头撩起轻雾,沉均晗深吸一口,又吐出一团白雾:“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月季两叁步靠过去,却猛然想起段北封那份文件,难道是因为他?
    “是因为段北封?”她蹙眉问。
    沉均晗不答,反而挑紧半边眉毛觑她:“你知道段北封是干什么的吗?”
    什么话?段北封不是做珠宝生意的吗?
    月季眉头拧得更深,沉均晗面色一松,抬手捏她眉头:“好了,他的事你自己问他。”
    “不是没有好处,谢芸昙承过你的情,这次又没帮上忙,之后主动权就在你手上了。”沉均晗掸了下烟头,温言道,“好好把握。”
    他说的不错,月季吐出浊气,暗忖品牌的事还要另寻他法。
    沉均晗又开口说:“你的事我会想办法。”
    月季一愣,抬眸看他:“可是我没帮上你的忙。”
    沉均晗深嘬了口烟,絮状的白雾从中溢出,沿着镜框向上攀爬:“不是你说的?我们是战友。”
    月季喉头滑了滑,他不无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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