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瑾玉也曾公开承认, 他颁布的一系列政令都和老师给他的册子脱不了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唐文盛在看到陆大儒手里的册子后, 二话不说就说自己勉强能认得一些字符,将册子拿到手。
    薄如蝉翼的白纸、纤毫毕现的银镜、亩产千斤的神奇果……
    唐文盛一想到这些神物就激动的浑身发颤,如果他能破解这书中的秘密,复国岂是难事?
    “将顾瑾玉给我绑来。”唐文盛吩咐道。
    “不,马上就到院试, 先不要轻举妄动, 等元日(春节)学院放假的时候再带过来。”还有半个月就是院试, 顾瑾玉多少也是临安府的案首,关注他的夫子并不少,还是再等等。
    等到两个月后的元日,学院放假, 顾瑾玉回家的途中再出手,到时候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七年他都等来了,还在乎这短短两个月?
    唐文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吩咐道,“继续盯着顾瑾玉,有任何动静随时向我汇报。”
    “是!”手下声音响起,下一刻地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顾瑾玉啊顾瑾玉,我倒要看看,没了所谓的贵人帮你,你还能凭借一己白身走到前世的高度吗?”唐文盛站在窗边,低低自语着。
    窗外吹起大风,将树上仅剩的几片枯叶打下,又呼啸着席卷到远方,仿佛昭示着某种不平静的事情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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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试将至,因为关系到未来的分班,顾瑾玉也将唐文盛的事暂时放在了一旁,专心准备起了院试。
    院试其实和府试的难度差不多,只是要求更为严格了些,必须有廪生作保,填写履历,在知府开户籍证明,然后由学政大人监考。
    在距离院试还有三天的时候,顾瑾玉早早的就来到府城外面等候,方文乐和彭子实则是提前半个月就回到自己的祖籍办理户籍证明。
    他早在半个月前就收到了顾子昂寄来的信,开玩笑的说要来投奔自己,参加这次的院试。
    顾子昂在上次的府试中虽然居于孙山之位,但到底也算是榜上有名,成了童生,自然有资格参加这次的院试。
    当然,顾子昂也知道自己这次十有八九会落榜,但少年人的心中总有一种天真的自信,没有遇到过失败自然愿意无所畏惧。
    顾瑾玉自然也赞同顾子昂来试试水,不说别的,单单是提前适应一下考场的环境也是好的。
    毕竟院试和府试最大的区别在于,院试是不允许考生中途离开考场的,三天的吃喝拉撒睡全在不到五平米的号房里,对于身子骨较为孱弱的考生而言,是极为折磨人的。
    更别说现在天气转凉,还不能穿棉衣。
    要是万一中了奖,被分到臭号附近,那就更精彩了。
    除非意志力过人,不然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没事吧?路上辛苦了。”顾瑾玉看着将自己裹成熊一样的顾子昂,连忙将手上的暖水袋递了上去。
    这暖水袋是顾瑾玉自己琢磨出来的,外壳用的是处理后的一大片牛皮制成,不需要多做加工,直接灌了热水就能用。
    别看这个暖水袋不大,但也废了顾瑾玉不少心思。
    最起码的牛皮就不好找,还是顾瑾玉走了好几个肉摊,才撞到了一个摔断腿的老牛。
    一大片完整的牛皮才做出两个暖水袋。
    “这玩意舒服。”
    冻得发抖的顾子昂一摸暖水袋,立马舒服的打了个哆嗦,差点喊出声。
    顾瑾玉看着顾子昂夸张的表情,好笑道,“行了行了,做什么怪模样,我那里还有一个,给你留的。”
    “嘿嘿,还是顾三哥大气。”顾子昂连忙凑过来,十分上道的说道。
    顾瑾玉已经快半年没见顾子昂了,也不计较他耍宝,续了一会旧后就和他一起搬起了行李,当然主要苦力还是大力。
    大力在府城好吃好喝的待了半年,个头蹭蹭蹭的往上冒,都快赶上顾瑾玉了,脸也圆润了不少,顾子昂第一眼都没敢认。
    顾瑾玉带着顾子昂来到了自己买的院子里,但是并没有说是自己买下的院子,只是说学院的夫子好心让他住两天。
    倒不是顾瑾玉防备顾子昂,而是担心顾子昂回村后,嘴上没个把门,说漏了嘴,自己不好解释。
    顾瑾玉是打算元日学院放假,自己回家解释的,现在自然不方便告诉顾子昂。
    顾子昂听了顾瑾玉的话,并没有怀疑,府城虽然繁华但居不易。
    “既然这样,我应该给那位夫子一些暂住的银钱,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住。”顾子昂犹豫了一下坚定的说道。
    “夫子将房子借给我,是看中了我的学识,又怎么能用银钱这种俗物玷污夫子?”顾瑾玉义正言辞的说道。
    “是、是吗?”顾子昂没见过府城的夫子,但也听说过有清高些的夫子确实对银钱很是看不上,称它们为俗物。
    顾子昂一直以为这只是听说,没想到府城竟然就有一位。
    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子昂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这次来参加院试可是将家里的银钱全带上了。
    本来以为住宿是大头,顾子昂都打算要是钱不够的话,要在府城找个活计做了。
    这下好了,不仅不用找活,节俭一点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不过顾子昂也知道这都是顾瑾玉帮的忙,真心实意的道谢。
    顾瑾玉哭笑不得的挡住顾子昂弯下去的身体,佯怒道,“你要是再跟我这么客气,就自己出去找酒楼去。”
    顾子昂嘿嘿一笑,也不再客气,一脸神秘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在顾瑾玉面前扬了扬,嬉笑道,“顾三哥,你知道这是谁写的不?”
    顾瑾玉一把夺过信,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笑得暧昧的顾子昂,“去去去,哑婆婆的饭快做好了,你赶紧收拾东西去。”
    顾子昂笑得更大声了,要不是这次偶然的发现,他竟不知道顾三哥已经有了意中人,别以为他不知道,顾三哥身上那个香囊就是对方送的。
    顾瑾玉知道顾子昂在想什么,但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他解释了对方也不听,自顾自的拆了信。
    信里并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事,有点类似于小姑娘在记录日常的生活。
    “……今天下了点小雨,我带着大丫和二丫去山上采了些菌菇,大丫好勇敢,一把就捏住了蛇,幸好蛇是没有毒的……”
    “……今天糖铺有人闹事,不过二嫂当着店里客人的面把院子里百斤重的石磨拎了起来,他们就灰溜溜的跑了。晚上姑姑知道了,还数落二嫂没及时告诉她,说自己好久没骂人了,正憋得慌。”
    “……今天姑姑又念叨你了,说是不知道你在府城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穿暖。她还托我问你银子还够不够?姑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能看出来他也在想你。”
    写到最后的纸上有一大团墨迹,顾瑾玉抬起手对着太阳看了看,勉强认出了其中的几个字迹。
    ——“我也xx了。”
    看着信件上面满满当当的字迹,顾瑾玉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仿佛看到了小姑娘趴在桌子边,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给自己写信的模样。
    想到这里,顾瑾玉就忍不住想笑,取出一张纸,挥笔缓缓写起了回信。
    这一写就是半个时辰,顾瑾玉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啰嗦,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几页,跟小姑娘寄来的信相比,只多不少。
    考完院试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回家,顾瑾玉果断决定让顾子昂回家的时候帮自己捎回去。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和鸽子变成一个作用的顾子昂还在兴高采烈的招呼着顾瑾玉吃饭,嚷嚷着今晚的饭菜很丰盛。
    十月初八,是院试的日子。
    天公作美。
    顾瑾玉和顾子昂带着检查了不下三次的考篮,天还没亮就来到考棚前排队。
    院试的检查比府试还要严格许多,不仅作保的廪生要到场说出自己作保的学子,还要双方互相指认,严格杜绝有人做出冒名顶替的行为。
    除了这些,院试比府试还多了一道程序,那就是搜身。
    考棚中的衙役会让参加院试的考生脱至单衣,然后确保身上穿的衣服没有夹层,再仔细检查外衣,而且院试是不允许考生穿棉衣的,就是为了防止考生将小抄藏在棉衣的夹层里。
    但是即便是查的这般严厉,还是有人铤而走险。
    ”大人!大人!小人知错了,求大人饶我一次吧。”
    顾瑾玉刚站定没多久,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凄惨的嚎叫声,登时吹跑了他为数不多的瞌睡。
    排队的学子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那是鲁老生,今年都六十八了还是童生,家里为了他考秀才,卖了三个孙女。要是这次还不过的话,下次考就七十一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也怪不得铤而走险。”有知情的学子说道,其他人也唏嘘不已。
    他们并不是同情妄图作弊的鲁老生,只是从鲁老生身上联想到了自己。
    扪心自问一下,如果自己屡次不中,能坚持到六十八岁吗?
    没人知道这个答案,这就是封建社会底层人的悲哀。
    士农工商。
    每个阶级之间都有着不可逾越的深渊,要想过去,谈何容易。
    鲁老生的嚎叫声越来越远,随着学政大人亲自出来革除了鲁老生的童生,考棚外陷入了沉默。
    顾瑾玉看得分明,不少人都借着更衣之名,悄悄扔了不少小纸条。
    顾瑾玉能发现,学政大人自然也能发现,只不过因为没带入考场,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学政大人也是通过科举一步步升上来的,自然明白这些考生的想法,有时候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自然不会吝啬。
    顾子昂咂舌,小声道,“没想到院试竟然还有人敢做小抄。”
    “正常,毕竟院试过了就是秀才了,够某些人铤而走险了。”顾瑾玉嘴动了动,声音轻轻道。
    “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顾瑾玉说完又警告了一句。
    “顾三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放心吗?我就是没考上都没胆子做那种事的。”顾子昂不满的说道。
    “那就行,我先进去了。”
    顾瑾玉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了,又匆匆嘱咐了一句,就进了考棚。
    按照规矩将衣服脱到只剩里衣,幸好学政大人考虑到天气原因,特意在考棚里放了一个火盆。顾瑾玉这才没冻的发抖。
    检查完之后,顾瑾玉连忙穿上衣服,拿过考篮,假装没看到考篮里已经被捏的细碎的饼,走了进去。
    里面有小吏挨个念每人的名字,分配着号房。
    顾瑾玉这次的运气也不错,并不是臭号,也没有在考官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而是处于中间地方,不前不后,刚刚好。
    顾瑾玉满意的弯腰进了号房,因为往年一直有学子在考场中被冻死的现象发生,朝廷痛定思痛,花大价钱给每个号房分了一个炉子和一点点煤,仅够确保考生不会被冻死。
    顾瑾玉将火炉通好,然后看了看角落的煤,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能用多久,然后麻利的将茅草床铺好,继而坐在石椅上等了起来。
    因为有搜身这一环节,检查的进度被拖慢了不少,一直到快午时的时候才全部检查完。
    这时大家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考场内是提供饭食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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