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阁房中放了个金笼,萧复坐在金笼旁朝她招手,“过来。”
    虞媗不由趔趄,旋身朝外跑。
    坤宁宫的大门自外面关紧,她逐渐跑停,仰头望着那扇门,她不可能打开这扇门,她求萧复,萧复也不会放过她,萧复要磨掉她的骨气,让她做个什么都不懂,只能仰仗他宠爱的傻子。
    残忍歹毒。
    虞媗缓缓转过身,他仍坐在金笼前,手中握着长长一条赤红长链,他冷冷盯着她,笑起来像只生吃活人的恶鬼。
    虞媗控制不住颤栗,呆在那儿死也不愿过去。
    萧复站起来,迈开腿一步一步走来。
    虞媗背贴着宫门,等他靠近,抬腿往他身上踹,被他囫囵抱着腿直接扛了起来。
    “少白费力气,朕没空跟你玩捉迷藏。”
    萧复扛着她到金笼前,打开笼门把她塞进去,拿起长链绕到她腿上,绕了好几圈,确定她不可能挣的开,才罢休。
    萧复满意的看她倒在金笼里,那身凤袍穿在她身上很合适,端庄有了,贵气也有了,就连这会儿摔在笼子里,也不损她半分美貌,反倒平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禁锢感。
    虞媗一肚子气在看见他得意洋洋的表情时,倏然压了下去,她和萧复争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成功过,她越反抗,萧复镇压的越狠。
    她慢慢变得平静,这笼子倒是安排的周到,还有一张梨花榻,她本来就没睡好,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爬到榻上接着睡回笼觉。
    萧复还等着看她无能生气,谁知她躺到榻上,竟真的睡着了,他原本还带着笑,这会儿看她睡的这么香,立时升起怒气,伸脚踢那张榻,“不准睡!”
    虞媗用被子盖住头,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萧复将被子拽走,把她拉起来,发火道,“朕让你别睡,你聋了?”
    虞媗烦不甚烦,“那你要如何?”
    萧复抿住唇沉默。
    虞媗恨极了他这副看不得别人舒服的性子,往他胸前猛推,边推边道,“萧复,你发病就去看太医,滚远点!”
    萧复张开手掐住她的两腮,咬牙切齿道,“朕没病,有病的是你!”
    怎么会有一个人性情大变,以前爱娇黏人,现在目中无人,若不是知道是她,他快认不出她了。
    虞媗实在没劲了,呼着气闭眼,旋即再睁开,死气沉沉道,“我确实有病。”
    萧复一愣。
    “我要是没病,岂会看不出你是个反贼,我还妄想依靠你,你做我的驸马,帮皇兄除掉宋子元,我们和和美美,我是有病,还病的不清,你们不都在笑话我吗?你没笑够接着笑,我想睡觉,”虞媗道。
    萧复没放手,“朕为什么要做你的驸马?为什么要帮你兄长除掉宋子元,朕照着你想的去做了,下一个死的就是朕,凭你那点伤春悲秋就想把朕糊弄住,也不想想,你兄长会放过朕?”
    虞媗欲张嘴辩解。
    萧复伸一指堵在她嘴边,笑了,“如果朕没有起兵的打算,你兄长不会将你赐给朕,你也不会爱上朕,你们这种人,朕看透了,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想把过错都推到朕身上,你和你兄长一样,都是没用的窝囊废,想靠着朕,等利用完了朕,再将朕一脚踢开,哪有那么好的事?做梦呢?”
    “分明是你在狡辩!”虞媗反驳道。
    萧复啧笑,“你皇兄真没想杀朕?”
    虞媗哑住,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你不造反,皇兄不可能杀你,皇兄最是心善,是你先挑起的。”
    “朕要是信了你的鬼话,大概这皇位该你坐,你兄长有本事就别躲在妹妹后面,让他站出来,朕可以给他个机会,和他单打独斗,谁胜谁做皇帝,”萧复放话道。
    虞媗发懵,他是在……套她的话。
    萧复拍拍她的脸,“虞朝曦在哪里?”
    虞媗满面愕然,“我不知道。”
    萧复点了下头,放开她准备出笼子。
    虞媗自后面抱住他,“你去哪儿?”
    萧复眸子放空,咧唇低笑,“朕还没蠢到猜不透人心,荀钊敢让你一人驾着马车跑,说明附近有人接应你,至于谁来接你,你心里有数,你不告诉朕,朕去问问荀钊的父母,他们总不会期瞒朕。”
    第四十二章 骗子
    虞媗抱紧他的腰, 呢喃道,“我告诉你。”
    萧复侧身,虞媗弯腰坐倒, 两鬓花钗轻轻摇动,她挺直腰身,袖口的凤凰展翅飞翔, 她仰着白皙漂亮的脸孔, 露出无辜神情, “真的没有人, 就是提前在灞水码头那里定了艘船,荀钊被表姑娘绊住, 没法送我走, 只能我自己去码头。”
    灞水是在镐京城外, 自南向北流淌,灞水码头萧复也有印象,这是镐京通往外城最频繁的一个码头,多为货船, 虞媗想偷渡走,倒是有可能。
    萧复一手支在她腰侧, 端详着她的神情,她微偏脸, 睫毛下垂, 在眼下印出一片影, 眸深处的情绪不显, 萧复一只手扶到她后腰,她抖了一下,双手抵住他胸口, 也没能阻挡住他靠近。
    虞媗急促道,“封后大典,你让人冒充我,那人是谁?”
    萧复捏她脸起来,那眼底的慌张终于暴露出来,他讥讽她,“你不是不爱朕吗?有必要在意冒充你的是谁?”
    虞媗蹙着眉尖,“你真的……”
    臭不要脸。
    萧复一挑眉,“嗯?”
    她突然不说了。
    萧复脸沉住,骤时伸手拽她腰带。
    虞媗推搡起来,往后面挪,“你不想娶李玉真,却将李玉真放在身边当宫女,就像当初对我一样,不娶我,拿我当禁脔,现在禁脔成了你的皇后,皇后成宫女,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萧复额头青筋突突跳,硬是抽走了腰带,把她钉在榻上,“你说对了,朕就是有这种癖好,朕觉得像你这种禁脔做皇后最有意思,人前皇后,人后却是这副娇不自持的模样,你是怎么勾引柳锦衣的?是不是也这样对他?”
    说到后面他整张脸铁青,似乎只要她敢点头,他能立刻将她掐死。
    “你竟胡说八道!”虞媗气愤了起来,胡乱抓到枕头砸了他一下,被他扯走扔开。
    萧复阴恻恻道,“荀钊、柳锦衣,你勾引男人的手段了得,朕还没死,你就想出墙。”
    他自腰间荷包中抽出颈链,“好玩吗?”
    颈链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虞媗跟他周旋的心思瞬间没了,冷道,“我和荀钊没关系,不管你信不信。”
    萧复将颈链戴回她脖颈,顺眼了,随后弯身出金笼,把门上锁,揣着钥匙走了。
    宫内死寂,虞媗的睡意袭来,逐渐入梦。
    萧复回了含凉殿,他手头奏折还有很多没批,往书桌前一坐,立刻有宫女来倒茶,萧复看这身影熟悉,随口问了句,“朕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李玉真小声回他,“奴婢李、李……”
    萧复不耐烦起来,“下去。”
    李玉真急忙退到殿外,其实她近看过萧复,萧复生了张贵公子的脸,不开口说话时,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性格温润,只是这是假象,他眼里只有虞媗,即便这公主跑了,他也千方百计抓回来,皇后之位还允给她。
    万千宠爱于一身,李玉真的心底还是羡慕虞媗。
    萧复批了几本奏折,想起来那宫女是谁,李茂林那个女儿,虞媗才跟他提过,叫李什么真。
    那会儿在道观,他看虞媗看的紧,不准任何人接近她,这个宫女半夜往山上跑,要不是他当天在,估计她会带着人冲进道观为难虞媗。
    以前他心疼虞媗被欺负,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现在嘛,他觉得,那女人得吃点苦头,磨一磨,才会知道,他对她有多好。
    他对张怀道,“把刚刚那个宫女送到坤宁宫去,让她近身伺候皇后。”
    张怀哎一声,忙交代李玉真,让她到坤宁宫当值。
    李玉真仅剩的那点期冀完全落空,她挤破头才挤到含凉殿,原本想着离萧复近点才有机会,可现在让她去坤宁宫,无疑是切断了她想往上爬的路。
    她只能忍住颓丧,收拾好行李去了坤宁宫。
    ——
    虞媗醒来时,坤宁宫门还关着,她有些饿,叫了一声,“素瓷!”
    宫门自外面推开,素瓷跑进来,看她在笼子里,眼都红了,“陛下再如何,也不该这般折辱您。”
    虞媗摸着肚子,“备膳吧。”
    素瓷忙嗯声,叫人进来摆菜,李玉真捧着汤入内,余光见她被关在金笼里,约莫才睡醒,迷迷糊糊的坐着,衣衫不整,凤袍被压在腿下,谁见了都能猜出来她经历过什么。
    饭菜摆在小案上,素瓷盛了碗汤先让虞媗喝,顺便和她说道,“殿下,刚刚陛下遣了个叫李玉真的宫女来坤宁宫侍奉。”
    虞媗顿住,随即喝完汤。
    素瓷咳了咳,“那个宫女背影和殿下有几分像。”
    她说完冲虞媗使眼色。
    虞媗没在意,用罢午膳,在笼子里看了会儿书,李玉真进来往柜子里放干净衣裳,蹲在地上,干起活来磨磨蹭蹭,这种千金小姐做宫女,自然不如一般手脚麻利的宫女。
    虞媗翻了好几页书,她还没把衣服叠好。
    虞媗不由看她几眼,看背影还真有些像自己,虞媗便瞧不进手里的书,开始胡想,萧复早上才跟她吵了一架,下午就把李玉真送过来,指定是想气她,他到现在还不肯信她不爱了。
    李玉真手脚不利索,放衣服时不小心掉到地上,手忙脚乱捡起衣服抖了抖,准备放回柜子。
    “衣服都脏了,拿下去让浣衣局洗好了再送来,”虞媗道。
    李玉真匆忙抱起衣服往外走。
    快等她出阁房时,虞媗鬼使神差的问道,“封后大典,是你代本宫的吗?”
    李玉真停住脚,脑中百转千回,萧复警告过她,这件事不许被外传,若不甚泄露,他第一个不饶她,可是现下被虞媗询问,她有种不忿感,明明封后大典上的人是她,皇后也应是她,结果她却被调来服侍这个以色事人的狐媚子,李玉真咽不下这口气。
    至少得让她知道,封后大典上的人是李玉真。
    李玉真转过脚,仍俯着身,谦卑道,“回娘娘,奴婢只是遵照陛下的旨意行事。”
    不卑不亢。
    虞媗把书放一边,撑着腮笑问她,“本宫问你就答,你不怕本宫告诉他?”
    以萧复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允许她在外面散播这种事,也是稀奇,她竟然还活着。
    李玉真顿时懊恼,她真是脑子进水,急着逞威,自己送了把柄给她,正要跪地求饶时,虞媗一挥手,“出去吧。”
    李玉真忐忑不安的退出去。
    晚间发生了件小事,张嬷嬷忽然病倒,病势汹汹,她们这种奴仆一旦生病,就得送出宫去,病好了,还得看主子怜悯才能回宫。
    萧复入坤宁宫时,就见虞媗眼眶濡湿,坐在金笼里发呆,萧复蹲在笼子外,指腹揩去她的眼泪,摩挲着道,“又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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