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嗤笑,脚往深了踩, “小子,没本事就别学别人逞强。”
    羌乌紧咬牙关,脸被踩进土里, 吃了一嘴土, 他这时肚子快憋炸了, 索性没脸没皮道, “我要出恭!”
    萧复一脸嫌恶,将他一脚踢开, 转身就走。
    羌乌吐掉嘴里的土, 冲他道, “你给我耍阴招,有能耐咱们单挑!”
    “你们卫军以多欺少,若不是陛下机智过人,提前赶来, 在水源处的青草上撒了泻药,又在这河流中倒了几百桶泻药, 我们大雍岂不是任你们卫人践踏?你们活该!”
    羌乌又气又憋屈,被两个雍军拎起来, 径自带去解手了。
    ——
    卫军不战而降, 卫国上下恸然, 过不久, 卫国便递来了求和书,萧复当着信使的面,将求和书撕成碎片, 扬言道,若卫国不归降,他就要踏平赵卫!
    此声一出,卫国新帝和那些臣子当即胆怯,不日便率所有臣民跪在建邺城外,山呼着万岁,任萧复带军长驱直入。
    萧复一直到公主府,公主府大门敞开,萧复冲郭虎使个眼色,郭虎连忙叫几人入公主府内。
    未几,虞朝曦抱着秀秀,手搀着如姬一起被他们带了出来。
    萧复坐在马上,秀秀一看到他就张嘴哭,呜哇呜哇的停不住,如姬胆怯的缩在虞朝曦身侧,小心翼翼伸手捂住秀秀嘴巴,生怕她惹恼萧复。
    虞朝曦仰头看着他,笑问,“阿媗如何?”
    萧复淡道,“很好。”
    虞朝曦点点头,没再说话。
    萧复打量着他们夫妇,身上没受伤,就是虞朝曦瘦了些,面颊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应是吃过不少苦头。
    这卫国新帝能屈能伸,倒是个有主见的,就是可惜犯在他手里,他自是不会允许一个有雄心的人活在圆圆手底下。
    很快来了辆马车,郭虎冲虞朝曦敬声说,“您受累,请上马车歇息。”
    虞朝曦轻颔首,冲萧复笑了笑,便和如姬一起上了马车。
    萧复策着马转头,缓慢行到卫国新帝面前,那新帝堪堪十二岁,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朕、朕愿奉陛下为主……”
    他早听闻萧复的厉害,若雍朝还是萧复为君,他想出兵都会迟疑,可萧复突然退位,大雍皇帝成了个稚儿,边境也无人防守,就像一块肉摆在嘴边,谁都会馋。
    他这才明了萧复退位的原因,就是要他出兵,这样萧复才能名正言顺的攻下卫国。
    萧复睥睨着他,抬腿挑起他的头,凉笑,“朕?”
    卫国新帝怕的直出汗,赶忙改口,“我、我,不不,是奴……”
    路道两旁的雍军都噗嗤大笑。
    萧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整个拎起来,“敢在朕面前自称朕,活腻歪了。”
    卫国新帝瑟瑟发抖,哭着求饶,“奴错了,奴错了,求您放过奴,奴就是陛下的一条狗。”
    萧复微有不屑的将他丢在地上,萧复打仗,向来不杀老弱妇孺,可是这个皇帝他不能留,能如此忍辱负重,待他大了,往后必定是个隐患。
    他自腰间拔出佩剑,极快一剑砍下了新帝头颅,那新帝到死还满脸错愕,一双眼睁圆,竟是死不瞑目。
    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那些臣子面前,当场便有几个老臣吓晕了过去。
    萧复用帕子擦干净剑上的血,阴寒着声道,“给朕清点,主战的全部杀了。”
    登时满地哀声痛哭,有不少大臣朝他爬来,他骑着马越过去,慢悠悠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声惨叫。
    他眼都不眨一下。
    马车里如姬和秀秀害怕的趴在虞朝曦怀里,她低低哭着,小声问虞朝曦,“……他是不是也要杀我们?”
    虞朝曦安抚着如姬,“他不会。”
    如姬的脸紧紧贴着他,她成了亡国公主,她和虞媗一样,什么都没做,就变成了亡国公主,此生都只能依赖着虞朝曦,倘若虞朝曦有三长两短,她和秀秀都会彻底失去依靠。
    虞朝曦轻轻拍着她的背,浅浅道,“怪我没有劝阻住陛下。”
    如姬汲着泪摇头,抱紧他和秀秀道,“不怪你的,都是他的错,他害你生病,他死的好。”
    虞朝曦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们回大雍,别怕。”
    如姬嗯嗯着点头,脸埋在他怀里,把泪全擦在他身上,故土难离,可她更想跟着虞朝曦,她想和他过一辈子,谁也不能分开他们。
    ——
    萧复在两个月后班师回朝,京中百姓载歌载舞欢迎他,他赢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所有人都期盼着他能收回退位圣旨,继续做皇帝,可他转头却跑去紫阳观修行,自称杀孽太重,想借修行来化清自身孽障。
    这一听就是胡扯,可萧复做下的决定,谁也不敢反驳,只能任他进了紫阳观。
    这头羌乌闹了一路肚子,好在萧复没想让他死,叫人喂了药才让他止住,抵达镐京后,就被关进了诏狱里。
    他在诏狱里呆了有四天,第四天夜里,狱卒过来给他做了换洗,确定他身上干净了,才把他拉进一间密室中,他四肢都被捆在木架上,他寻思是要给他用刑。
    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那密室门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身披斗篷遮着面的人。
    羌乌叫道,“要杀快点杀!”
    那人弯身坐到凳子上,身旁婢女轻轻道,“太后娘娘,这位就是卫国被俘的安平伯。”
    羌乌怔住,死死盯着对面的女人,那女人一抬手,婢女悄声出去。
    室内一静,羌乌凶恶道,“杀了我!我不会屈服的!”
    对面女人缓慢拉掉斗篷,取下面纱,那张熟悉的秾丽面容出现在眼前,他瞬时眼眶湿润,“……太后娘娘。”
    虞媗看着他,神情阴冷,“哀家让你不要听新帝的话,你为什么还要对大雍出兵?”
    羌乌伤心道,“我只是想知道,您是不是去了大雍……”
    所以他竟猜对了,虞媗真是萧复的皇后,那小皇帝就是萧复的儿子,他从始至终都是外人,插不进萧复和虞媗之间,他的喜欢像个笑话。
    虞媗片刻沉默,须臾叹了一声,“你想打匈奴,哀家提你做了将军,哀家确实骗了你,可哀家也没有忘记你的梦想,卫雍交好,你想去打匈奴,很容易,你犯不着来攻大雍。”
    羌乌眼含着泪,“您当初说,大雍是您的家乡,让我帮你打下大雍,都是您说的。”
    虞媗默然道,“哀家已经拿回了大雍。”
    羌乌失魂落魄,“您回到他身边了,您眼里一直没有我。”
    虞媗弯弯笑起,“哀家曾说过,哀家把你当做弟弟,可你不听哀家的话,帮着新帝攻进大雍,萧复当时已经答应哀家让出皇位,他离开镐京,你闹了这么一出,哀家很慌,只能把萧复叫回来,如果没有他,你可能已经带着卫军占领了大雍,哀家是被逼无奈。”
    羌乌瞳孔震动,原来竟是他自己逼着太后娘娘去求萧复,他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我对不起您,请您罚我吧,我死不足惜。”
    虞媗没想杀他,这是她一手培植起来的将领,虽然单纯了些,但他确实是征战沙场的好手,不能因为这次过错就将他以前的功绩抹杀。
    “哀家岂会罚你,你是哀家看着长起来的,哀家盼着你建功立业,长大成人,纵使你做错了事,哀家也不舍得伤害你。”
    羌乌听着话,感动的落泪,只恨自己当初没好好守着卫国新帝,如今卫国因他而亡,他竟成了罪人。
    虞媗看他哭泣,也有些不忍,想了想温温道,“羌乌,你还愿意为哀家效力吗?”
    羌乌望着她,她还是那般温柔,那双眼看他时犹带着信任,一如从前,她似乎没对他发过火,即便他铸成了大错,她依然这般对他好。
    羌乌胸中对她的那点怨气在这一刻散去,有这样的太后娘娘,只要她一直对自己笑,能守在她身边,那便是最好的事,他想做她的臣子,就算她有了萧复,他也愿意为她驻守江山。
    他重重道,“臣愿意。”
    虞媗心微松,对他道,“你是卫国臣子,哀家招降了你,往后你就是大雍的臣,你要替哀家保家卫国,你想出战匈奴也可以,只是你的身体要修养,等你养好了身子,哀家再准你出征。”
    她果然还是那般善良,一直记着他的家乡。
    羌乌说好。
    虞媗浅笑,“羌乌,其实你不一定喜欢哀家,只因哀家救了你,让你站了起来,你对哀家是感激,你太小了,这种感情辨别不清,哀家也不忍伤你,其实哀家看的明白,你只是缺个对你好的人,你的人生还很长,往后会遇到很多很多待你好的人,到时你再回想今日重重,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幼稚。”
    她重新戴好斗篷,掩住面庞,准备离开密室。
    羌乌看着她的背影,依恋道,“真的吗?”
    “真的,”不管真假,她都不想让羌乌再执迷不悟下去,她跟他不可能,她也不想让他再沉迷下去。
    羌乌一下笑出,两颗尖尖虎牙露出来,让他看着有了少年气,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个夜市,他被她买下来,她让他去揍萧复,那时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把她记在了心里,其实他自己知道,是假的。
    可是真的假的又如何,她不愿意,她早就和萧复成了夫妻,他来的太迟了。
    “我可以叫你一声阿媗姐姐吗?”
    虞媗立时转身,冲他弯了弯眸,“当然可以。”
    羌乌扬起天真的笑,“阿媗姐姐。”
    她答一声,“嗯。”
    自此各不相干,她为后,他为臣。
    ——
    大雍近来喜事连连,失踪的安王被找到了,还带回娇妻幼女,兼并卫国之后,太后娘娘颁下懿旨,厚待安平伯,封他为定远将军,待他养好伤,他便自请前往北地驻守边疆。
    朝堂内外终于平静下来,圆圆便想去见萧复。
    虞媗只得带着他微服去紫阳观。
    到得萧复住的静室,室内酒气熏天,萧复敞着道袍靠在木板床上,醉眼迷离的瞅着他们娘俩儿。
    “想我了?”
    第八十三章 落水
    虞媗冷眼睨过他, 背过身就要带圆圆离开。
    萧复噌的坐正,方才的酒醉浪荡像一扫而空,他胡乱系好道袍, 趿着木屐下地,急走过来。
    一靠近,他身上那股压迫力并着酒气尽数冲虞媗袭来, 虞媗不自觉退一步, 卡在门边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圆圆捂着鼻子推他, “你好臭!”
    萧复抬袖子闻了闻自己, 酒味冲鼻,他倒是好意思, 招呼虞媗道, “你们先进室内, 我去洗漱。”
    虞媗站着不动,圆圆赶紧拽着虞媗进房。
    萧复自觉的很,退让着避开他们,出去到隔壁盥室。
    他不在了, 虞媗才有闲心打量这间净室,和她当年住的地方大不相同, 这净室又空又大,周围摆满了书架, 架子上都是书, 有些落了灰, 有些被翻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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