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沈复生第五次无功而返。他也懒得回去看老父亲的黑脸,直奔布匹店去了。
    沈珍珠让月牙看着东小间,自己往后院而去,沈老太太正一脸疲惫地坐在那里。
    沈珍珠坐到她身边,轻声劝她,“祖母,您别多想啦,在哪里不是过节。端午节您要是不想去我家里,去三叔家里也行。我还是那句话,祖父不来给您磕头赔罪,您不能回去!”
    沈老太太被逗笑,“也就你敢说这种胆大包天的话,都是旭哥儿惯得你。”
    沈珍珠哼一声,“祖母,可不是我胆大包天。您都这年纪了,还怕什么。大伯说祖父在家里吃不下睡不着,他就不能来赔礼道歉?反正吃不下睡不着的是他,祖母您定要吃好睡好,气死他!”
    沈老太太忍不住哈哈笑,“也就你能跟祖母说这些话,旁人都是劝我,回去吧回去吧,男人家都是这样,儿子的脸面要紧。”
    沈珍珠呸了一声,“男人的脸面要紧,咱们女人就不要面子?祖母别回去,我天天来陪您玩。月牙,月牙。”
    沈珍珠对着前头喊,月牙听见后赶紧跑了过来,“姑娘,什么事?”
    沈珍珠道,“若是没客人,你去老宅把宝珠妹妹叫过来,就说我有东西要给她。”
    月牙道声好,转身跑了。没过多久,沈宝珠果真跟着月牙过来了。
    月牙把沈宝珠送到后院,自己去东小间忙活。
    沈宝珠快步走到沈老太太跟前,普通一声跪下,哭着喊道,“祖母。”
    沈老太太眼里也闪出泪花,“快起来,让祖母瞧瞧。看看,瘦了这么多。这些天有没有好生吃饭?”
    沈宝珠又喊了一声大姐姐,然后低声回道,“多谢祖母爱护,我每天都按时吃饭,不敢再让祖母为我担心。”
    沈老太太摸了摸小孙女的头,“这样才好,我跟你说,就算要闹,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骨开玩笑。”
    沈珍珠仔细看了看沈宝珠,往日圆团团的脸瘦了很多,下巴尖了一些,倒是多了一丝少女的灵动。沈珍珠觉得这样的沈宝珠更好看,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
    “宝珠越来越好看了。”
    沈宝珠被打趣,倒没害羞,而是悄悄看了一眼沈珍珠的肚子,“大姐姐能吃得下吗?”
    沈珍珠笑着点头,“能吃得下,不过吃得不多,每天少食多餐最好。”
    沈宝珠嗯一声,“这样倒好,我见大嫂每日吃得多,脸越来越圆。”
    沈珍珠笑而不语,王招娣的事情她一个字不想插嘴。自打王招娣生了儿子,潘氏越发硬气,一次没来请过婆母。当然,沈老太太并不稀罕潘氏来赔礼。
    沈老太太问沈宝珠,“家里近来可有给你说亲事?”
    沈宝珠轻轻摇了摇头,“祖父说等祖母回去说,爹娘也不敢随意。”
    沈老太太不再说话,“难得你来一趟,跟你姐姐好好玩。你姐夫不在家,你姐姐整日也无趣的很。”
    沈珍珠立刻笑道,“祖母,可别这样说我,我每天都过得很有意思。”
    祖孙三个在后院说说笑笑,到了晌午饭时刻,沈宝珠告辞,沈珍珠送了她几根丝线。
    当天晚上,沈复年真的去找郭铁匠,商议把老太太送到南街小宅子里去。郭铁匠直说那是沈家的家事,不必问他。
    沈复年回来后就打发刘四娘去收拾南街小宅子,并告诉沐氏,往后让刘四娘专心伺候老母亲,回头再给她买个丫鬟。
    沐氏自然不会跟婆母争丫头,亲自带着刘四娘收拾南街小宅子,用的干净铺盖,一应箱笼用的都是沈珍珠成亲以前用的。
    第二天下午,沈珍珠扶着沈老太太的手,带她去了南街小宅。
    “祖母,这院子虽然小,您跟刘姐姐住正正好。您住正房东屋,刘姐姐住西屋。东厢房做厨房,西厢房留着放东西。回头我在院子里中一些花花草草,再让人把院子用砖铺上,美的很。”
    沈老太太笑眯眯的,“没想到我老了老了,居然还能住上这样僻静精巧的宅子,还能用上仆人,这都是托了你爹的福气。”
    沈珍珠扶着老太太坐在正房小客厅里面,“祖母,这屋里家具不多,许多都是以前我用过的,您别嫌弃,若是缺什么,回头我慢慢给您添置。”
    沈老太太拉着沈珍珠坐下,“你别忙,我看你近来肚子越来越大,这样天天跑来跑去,看得我的心都悬着。”
    沈珍珠坐下摸摸肚子,“我娘也说我这肚子看起来比旁人五六个月要大,我估计是我近来吃得多,它长得太快。”
    沈老太太心里怀疑,却没有明说,沐家每代都会有双胎,孙女可别是随了沐家人。
    祖孙两个坐着说话,沐氏带着刘四娘收拾屋里,“娘,往后四娘就跟着您,您有事情只管喊她。”
    沈老太太已经知道刘四娘身有残疾,心里怜惜她,“也没什么事情,我老太婆吃得不多,不会累着她。反倒是你,好容易有个服侍的人,却被我抢了。”
    沐氏赶紧道,“娘,您可别这么说,原该是我来伺候您的,我偷个懒都推给了四娘。”
    沈老太太笑道,“往后我这边没事,你若是忙不开,我让四娘回去给你帮忙。”
    沈珍珠打圆场,“祖母,我爹说了,回头给我娘再买个丫头。往后我时常过来看看祖母,若是碰巧我们都不在,让三婶或者宝珠来陪一陪您也行。”
    沐氏点头,“是这个理,等珍珠生了,家里怕是要忙不开,官人才说再添两个人。”
    娘儿们在南街小宅里说说笑笑,沈老太爷听说老婆子去了南街,气得当场在屋里骂了起来。
    他先骂潘氏,“旁人家媳妇对婆母不说百依百顺,也从不敢顶撞。就你潘家人厉害,你那娘家大嫂人前就敢对你娘不敬,你也跟着有样学样。从你娘搬走,你什么时候去问过一回?摆长嫂的谱你比谁都行,伺候婆母你就往后躲!”
    骂完潘氏他又骂沈文清,“读书靠得是自己的本事,靠别人能靠得上?把你妹妹嫁到县城,你就能中举不成?”
    连沈宝珠都没躲过,“给你说个亲事,去谁家不是伺候男人伺候婆母,去县城又怎么了,谁能吃了你不成?”
    ……
    沈老太爷在家里骂了一圈,除了潘氏背地里用愤恨的眼神嘀嘀咕咕偷着骂了她一顿,其余人都默不吱声,连刚刚生了儿子的王氏都躲在房里不出来。
    没有沈老太太辖制,暴躁的沈老太爷在家里仿佛一头愤怒的公牛,横冲直撞。他逮谁骂谁,骂得十分难听。一个公爹,骂儿媳妇、骂孙媳妇,骂得比市井妇人都要顺溜。
    潘氏一边忍着气,一边准备孙子的满月礼。沈老太爷已经顾不上什么重孙子,他满脑子都想的是怎么把老太太弄回来。
    沈老太爷整天在家里骂骂咧咧,潘氏早就习惯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公爹。可王氏不习惯啊,她头一次知道,原来太公公居然是这样的人。
    沈老太爷骂她的时候嘴里不免带出了菊花酒的事情,说得十分难听,骂得王氏躲在屋里哭。
    王氏还没出月子呢,这样又急又气,当天就开始堵奶。王氏奶水多,这一堵就了不得,当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
    发高烧的时候王氏还在哭,孩子也跟着哭,把个沈文清急得手忙脚乱。
    第二天早上,王氏的烧退了一些,沈文清守了一夜,满脸憔悴。他顾不得歇息,一边去请李大夫,一边让弟弟去把丈母娘请过来。
    不得不说,沈文清最了解沈老太爷。家里没人能制住他,只有请外人。
    成氏可不是好惹的,当天上午,沈珍珠刚走到铺子门口,远远就看到东街老宅门口闹哄哄的。
    沈珍珠想去看,沈复年一把拉住女儿,“月牙,你去看看。”
    月牙兴奋地往老宅而去,她习惯了这种差事,很机灵地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成氏在沈家老宅门口一边拍大腿一边大骂,“沈崇德,你叫什么沈崇德,你叫沈缺德算了!你个死老头子,我家招娣刚给你家生了重孙子,你们沈家不说好好对他,白日黑天骂她!要说她婆母骂两句也就算了,你一个祖父却去骂孙媳妇,你要不要个脸!你要不要个脸!”
    成氏喘了一口气,继续骂道,“潘迎春,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跟我吵嘴就这么厉害,遇到你老公公你就老实的像个鳖蛋一样!沈崇德,你个老东西,你给我滚出来!让我看看你是头上长了角还是屁股长了尾巴,你怎么就跟别人家的老公公不一样!怪不得你家婶娘被逼得去二儿子家里住,呸,谁嫁了你这个老不修,谁都要夭寿二十年!你个不修德行的东西,你自己把老婆子气走了,你自己去赔礼道歉啊,你去给老婆子磕头啊,就晓得在家里为难儿孙。你个窝里横出门怂的东西,你有本事出来跟我骂啊,让我看看你的脸皮是不是比我前儿买的猪屁股还要厚!”
    门外看热闹的街坊们哄堂大笑,月牙也偷偷在人群里捂嘴笑。
    沈老太爷在屋里气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沈复生死死拉住他,“爹,爹您不能去,她是个妇人,一向名声不好,又是晚辈,您要是出去跟她对嘴,往后人家会怎么说,外头一堆看热闹的人呢!”
    成氏继续叫骂,“沈崇德,怎么,这会子当起了缩头乌龟?我招娣自从进了你沈家门,孝顺长辈、伺候男人、生儿育女,哪一样做得不好?你为什么骂她?她刚生了孩子,还没出月子呢,你个死老头子自己心气儿不顺,逮一个月母子的人骂,你缺了大德了,你将来死了要下地狱割舌头!活该你家老婆子跑了,正好,沐家老头子也是个老光棍,你这等臭男人别耽误人家了,早点让人家圆了旧梦才好!”
    成氏的话音一落,后面传来一声高呵,“住口!”
    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只见沈复年脸色铁青地走到成氏面前,“滚!”
    沈复年虽然希望成氏能把老父亲骂一顿长记性,但成氏辱及亲娘,沈复年不能忍。
    成氏见到怒气冲冲的沈复年,心里也有些发憷,往后退了一步,“沈掌柜,你来评评理,我家招娣昨儿被你爹骂得半夜发高烧,一个月母子被人这样对待,要是你女儿,你不生气?”
    沈复年以己度人,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你既然来说理,就好好说理,一码归一码,何故带出我娘来?我老岳父一辈子堂堂正正,你却这样不敬他,你当我舅兄是死的?”
    成氏这才想起来,沐老头子儿子是个举人,她立刻哎呦一声,自己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沈掌柜,对不住,你看我这张吃屎的嘴,我不是故意的,呸呸呸,不作数不作数,我一向最敬重婶子,明儿我买一只鸡去给婶子赔罪。”
    成氏能屈能伸,沈复年也不好再说什么,“侄媳妇病了,该请大夫请大夫,你在这里骂人有什么用。你若是心疼女儿,赶紧进去看一看,平白让人家看笑话。”
    看热闹的众人见沈复年生气,讪讪地走了,成氏哼一声,进了沈家院子。
    沈复年也走了进去,看到站在廊上气得只剩下一口气的沈老太爷。
    “爹。”
    沈老太爷眼里只剩下成氏,成氏刚才骂了一通,解了气,赶紧去女儿房里。王氏堵奶堵得厉害,整个胸口通红,一碰就惨叫,且还在发烧,大人孩子一起哭。
    成氏气得又出来骂,“没天理了,没天理了啊,我好好的女儿,被你们糟践成这样!沈崇德,我跟你没完!沈文清你个没用的软蛋,你连自己屋里人都护不住,你还算是个男人!”
    沈老太爷哆嗦着用手指指着成氏,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见他眼珠子突出,眼角布满红丝,额头青筋直跳,牙齿哆嗦,好似有口水往下掉。
    沈复年心里一惊,正想劝老父亲别跟一个妇人计较,还没等他开口,就闻到一股骚腥味。
    他低头一看,沈老太爷尿了裤子!
    兄弟两个一起高喊了一声爹!沈老太爷已经咕咚一声栽到在地上!
    成氏吓了一跳。
    沈复年立刻对沈文岳道,“文岳,去请李大夫!”
    李大夫刚离开沈家,背着药箱还没到家呢,就被沈文岳一把拉住。
    沈文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大夫,快,快跟我去,我二叔让我来请您!”
    李大夫问道,“怎么了?”
    沈文岳这个夯货说话直来直去,“我祖父,我祖父他尿裤子了!”
    李大夫暗道不好,背着药箱再次往东街而去。
    沈复年兄弟已经给沈老太爷换了裤子,沈老太爷的嘴巴一直在哆嗦,牙齿磕得崩崩直响。
    李大夫走进前一看,完了,这是中风了!
    第78章 郭怀旭返乡;沈老太太王……
    沈复年急忙道, “李大夫,您快看看,我爹这是怎么了?”
    李大夫问道, “沈掌柜,发生了何事?”
    沈复年说得比较委婉,“家里琐事多, 争吵了几句,我爹上了年纪, 一时火气大了些, 让您见笑了。”
    李大夫看了看沈老太爷的眼睛, 见他双眼仍旧充血, 牙齿哆嗦, 斟酌着对沈家兄弟道,“老太爷这这是激着了,若不降降火,怕是这眼睛也危险。”
    李大夫多少懂一些针法, 从药箱里掏出两根银针, 给沈老太爷戳了几下。很快, 沈老太爷闭上眼睛, 像睡着了一般。
    沈复生悄声问道, “李大夫, 我爹这是?”
    李大夫摸了摸胡子, 缓慢道, “上了年纪的人, 若是心境不平和,这是难免的事情。过一会子老太爷会醒来,我再看看, 若是不严重,养一养也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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