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心里咯噔一下,尽管知道二哥应该不会出事,依旧忍不住担忧。
    可是也没有人提议再派出人手去寻找失踪的人。又冷又饿之下,连话最多的百里兄弟都沉默了下来。
    黑暗,恐怖,仿佛死神就环绕在这群人四周,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妈的。究竟是谁在那里捣鬼。被我抓住,非伺候他吞下十条活蜈蚣不可。”一个蛊女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可怕的安静,大声喝骂起来。可是刚骂完,大概是想起了棺材石上那些尸体的惨状,她又忍不住对着空落落的森林痛哭了起来。哭完接着就狂笑个不停。
    “啪”张萤葶直接走过去甩了这状似疯癫的姑娘一巴掌。
    “不能再走了,夜晚的山林太危险。就地扎营吧。”陆公子和马老头,张萤葶商量一番,便分派人手拾柴,清草,然后生火做饭。
    暖烘烘的火堆点燃了,四郎打开自己的包裹,把年糕和干腊肉拿出来切片,用树枝穿了在火堆上烤。
    年糕是江陵城里有名的老字号孙胡子家的,糕白如雪,久浸不坏,此时用火一加热,吃在嘴里十分香糯。
    干腊肉就是有味斋自家做的五味腊。四郎准备了不少,鸡鸭鹅兔都有。这种五味腊不仅做法讲究,而且怎么煮也有说法——该用清水煮熟后掠去浮沫。捞出釜时,必须用急火,这样煮出来的腊肉才干得快保存得也久。煮熟后不要急着吃,须把腊肉放在竹席上阴干,这样做出来的五味腊就变成了脆腊,不仅保存时间长,而且外皮酥脆,肉中有五香之味。
    四郎心里十分担忧二哥,于是就拼命扇动柴堆里的火,好让香味传的更远一些。这样,不论二哥身处林子里的哪一处,都会很快寻香而至的。
    穿成一串的五味腊和年糕被火烘烤得吱吱冒油,很快就冒出了一股诱人的香气。用秘制方便料包煮出来的蘑菇汤也在侍卫的头盔里咕嘟作响。
    热水,火堆,熟食,让这群疲惫不堪的凡人恢复了一点精神。渐渐地,大家也有说有笑起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出脚步声,不,不是人类的脚步声,好像是拖着重物在地上行走的声音,或者是某种有着长尾巴的动物游过草丛的动静。
    马老头的眼中爆出几道精光。马殷的手上多出一个奇特的盒子。张萤葶使了个眼色,就有许多蛊女围成一圈,念着古怪的咒语,胡恪在众人外围撒上了某种暗黄色的粉末。陆家的侍卫也都按上了自己腰间的刀。
    就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森林中,缓缓的、缓缓的露出一个高大的影子来。影子的肩膀上鼓起一坨,背后似乎拖着一条奇怪的尾巴。
    是蛇人吗?四郎有些紧张,忍不住抓紧手中的烤串。
    黑乎乎的怪物越走越进,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逼人的寒气。
    “站住!”一个侍卫忍不住断喝一声。
    此时,那黑暗中走来的不明生物已到火光边缘,他“啪”的一声将肩膀上的蛇人扔了下来,露出一张俊朗如大理石般的脸庞。正是二哥。
    “墓道已经找到了。本来是在树上做了记号。这个东西一直在暗中捣鬼,将记号抹去,让你们误入歧途。反倒叫我们一番好找。”说着,二哥用脚踹了踹地上的蛇人。
    “呼~”不知道是谁长出了一口气,四郎几乎能听见身旁之人的心跳由急促渐趋缓和。
    “剩下那些马家的人呢?”马殷急忙问道。跟着这位不知名高手去的,可都是马家数一数二的精英。
    “我们路上遇见了一窝蛇人,全杀了。你家的人战死几个,剩下的都活着,还在后面呢。”二哥言简意赅的回答一句,径直走到火堆边。
    二哥多半是肚子饿了,自己提前一个人跑回来的。
    四郎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安心笑容,把握在手里老半天的烤串递给了二哥。
    吃饱喝足,众人劳累了一天,纷纷打算歇息。因为四郎并不觉得困,就主动申请守夜值班。
    刚坐下,二哥也默默来到他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柔软的干草,铺在地上。四郎看他一眼,没吱声,不过,等二哥铺好之后,四郎就很自觉的坐下来,和二哥并排坐在一处,仰头看着墨蓝色的天空。
    “困了吗?”
    四郎摇摇头:“今日白天睡了很久,所以现在并不困。你饿不饿,要不再吃个粽子?我还给你藏下来一只咸蛋黄肉粽,不过已经冷了,等我给你热一下。”说着,四郎就要起身去忙活。
    “不用了,陪我躺一躺就好。”二哥伸手把四郎拉下来,然后迅速翻了个身,半边身子重重压在四郎身上,用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态抱住自己的所有物。
    四郎敏感地觉察到大腿根处被一个硬硬的剑柄抵着,不安地挣动了几下。
    “别动。我什么都不做,就抱抱你。”
    四郎顿时不敢再乱动,搜肠刮肚的找些题外话分散二哥的注意力,便问道:“刚才那些事情都是蛇人做的?”
    “什么事情?”二哥像只大狗般在四郎脖子处嗅来嗅去,呼出来的热气弄得四郎很痒。
    “就是水里的头发,树上的草人,还有林子里的怪笑以及棺材石上的尸体呀。”
    二哥清寒的声音在沁凉的空气中响起:“蛇人不会做巫咒,给众人下降头。蛇人吃人之前,也不会将人摆成祭品的样子……总之,这件事不简单。”
    “那么,你觉得是人做的吗?”四郎想这么问,可他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森林里似乎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了,唯独火堆里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声。从树叶之间能够看到一小片天,今夜没有月亮,但是星星很明亮,一颗颗宛若深邃莫测的眼睛,纯真却又无情。
    ☆、204·琼玉膏4
    这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挨了过去。到了第二日早晨,树林间浮动着清浅的晨光。从树梢落下来的第一缕天光照射在四郎的眼睛上,他的耳边传来朦胧的鸟鸣。
    四郎舒服地伸了伸懒腰,一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二哥。幸好他还在。
    “我怎么睡着了?昨晚没发生什么事情吧?”四郎抽出有些发麻的爪子揉眼睛。
    “是呀,昨晚有人说自己要守夜,结果没过多久就睡得像是一只小猪。”二哥笑着捏捏他的鼻子。“起来吧。”
    四郎几乎能够感觉到二哥说话和动作是牵引着肌肉鼓动的力量。硬邦邦的肌肉,纯然的男性魅力。
    四郎这才发现自己像是一只八爪章鱼般缠住了二哥,怪不得昨夜模模糊糊总觉得抱着一块大石头在睡觉,大石头还会自动加热。
    “摸够了吗?摸够了就起来。”二哥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够。再给大爷摸一把。”四郎得寸进尺的戳戳二哥的胸肌,抱怨道:“一点都不软。”
    就在忍无可忍的二哥打算将这袭胸的小流氓就地正法之时,营地了传出来的骚动浇熄了二哥的冲动。
    “不会又死人了吧?”四郎一咕噜爬起来。
    “馨儿,馨儿~”张家的蛊女大声的呼喊由远及近而来。
    “你们昨晚怎么守夜的,馨儿怎么会不见?”一个蛊女跑过来,气愤的质问道。
    四郎正在已经熄灭的火堆边收拾昨晚拆开的包裹,二哥兀自摆弄着手里一个罗盘,对那女子的质问充耳不闻。
    “怎么回事?”二哥看到连一贯稳重的马殷都朝着自己小跑过来,随手将罗盘塞进四郎的包裹,自己提过来背在背上,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问道。
    “昨晚有几个蛊女不知道怎么回事,据说是睡到半夜忽然从营地里跑了出去,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马殷皱起了眉头。“莫不是害怕,所以半夜偷跑了?”
    “不可能。”一个蛊女慌乱地摇了摇头。“她们昨晚和我说去小解,因此只在亵衣外头套薄纱衣就出去了。连行李都没拿,最重要的,蛊女的命蛊都在族长的手里,绝对不敢自己逃走的。”
    这些蛊女的确与中原女子不同,这样的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
    四郎就看到几个马家的大汉互相使着眼色,比了个下流的手势。
    不过,即使是出去会情郎,好几个蛊女过了一夜都没有归来,肯定有问题。
    众人四散着找寻那几个失踪的蛊女。四郎也跟着帮忙,他们扎营的地方是一棵巨大的松树,那棵松树是好几棵树长在了一起,树身上还像是虬龙般盘绕着许多树藤。树冠像一把大伞,无偏无私地保护着脚下的凡人。
    绕过这棵大松树又是一片榆树林。四郎和二哥一起进入林间搜查。
    走着走着,四郎感觉自己脸上淋了两滴雨水。
    今天可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啊。哪里来的雨水?
    抬头一看,只见一具女尸被挂在树梢上,衣衫尽褪,原本香艳的画面却因为被撕裂的胸部平添十分恐怖。赤裸的尸身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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