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穆怀诚一张手。
    那山贼身不由己,嗖地到了他跟前,双脚悬空,身不由己。
    穆怀诚盯着这人,咬牙切齿道:“你刚才说什么?”
    山贼双腿挣动,却完全逃不了,满脸惊骇,颤声道:“真、真是妖怪!救、救救……”
    其他几人见状,也顾不得报仇了,更加不敢上前救援,只四散要逃。
    穆怀诚的眸色暗沉如渊,蓦地一挥衣袖。
    被他吸到跟前的那山贼双眼圆睁,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迎面逼来,将他狠狠地拍在地上,顿时皮开肉绽,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其他跑出去的五六人亦是同样,被抛起,又猛摔而下,一瞬间,几个贼人尽数倒地,气绝身亡。
    穆怀诚的袖中,小白蛇探头看见这一幕,瑟瑟发抖。
    这会儿他总算是琢磨出一点来——穆怀诚不愿意听见那疑似上官松霞的少女跟云螭“亲近”之事。
    他胆战心惊,一声不敢吭地将头缩回了袖子里,生恐穆怀诚会迁怒自己。
    此刻,白蛇还以为,穆怀诚是因为身为绮霞宗前任大师兄,不喜上官松霞的名声受到玷污而已。
    穆怀诚不相信老道士说的什么……云螭跟上官松霞“亲密”,更加恼怒于那些山贼的浪言乱语,不,不能说是恼怒,而是恨极。
    因为恨绝,所以下了死手。
    怀诚明明知道上官松霞最恨人滥杀无辜,而身为修道者,他也不该如此滥杀。
    但在那一刻,他忘了所有,而只想把诋毁她的这些人尽数杀死。
    可正因为这决然的行事,却也透出了他心中的绝望。
    怀诚好似猜到了,那老道士说的是真的,甚至那些山贼说的,也是真的。
    金池城外,一处茶摊上。
    “我做的好不好?”云螭笑吟吟地问。
    “哥哥做的很好,毕竟那些人不是妖怪,既然咱们报了官,官府的人自会去料理,可你若杀了他们,可是损了你的阴骘。”上官松霞说完又觉着疑惑,阴骘?滥杀?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云螭道:“我这么听话,有没有奖励?”
    “什么奖励?”
    云螭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目光相对,上官松霞明白了云螭的意思。
    她并没有因为这是在闹市而犹豫,即刻上前,在他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下。
    云螭只是促狭,没奢望成真,毕竟此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索性亲回去,突然,如芒在背。
    那道黑衣身影,远远站在街角处,如同矗立的雕像。
    怀诚所有的光明跟希冀,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瞳仁幽沉,一道黑气自穆怀诚身上弥散而出,他袖子里的白蛇都禁不住那妖力的威压,自袖中挣扎跌落,化作人形,想要逃走。
    街头有人无意目睹这幕,惊呼起来。
    而在妖气波动的瞬间,云螭回头。
    越过重重身影,他看到一双恨怒交织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第40章 怀诚:“当哥哥的快乐。……
    穆怀诚其实已经从老道士跟蛇精的口中得知了昨晚的种种, 他心里清楚,那“少女”必然就是上官松霞,但却始终不肯自认。
    直到亲眼目睹这一幕, 他的心像是给人攥着扔在油锅里炸一般,绝了所有念想不说,那滋味竟比死更难受。
    穆怀诚是站在上官松霞身侧的, 只看到她的侧脸。
    他从未见过她笑的那样明媚开心的样子, 就算是在怀诚的小时候, 她最大的温柔, 也不过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罢了。
    如今她的笑容,却毫不吝啬地给了这相识还不足一年的那个人!
    白蛇在地上扭动, 刚要逃窜, 穆怀诚长袖轻扬, 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的身形恍若黑鹤一般,脚尖在蛇精的肩头轻轻踩落,人已经向着云螭的方向掠了过去。
    周围的人看见这情形,越发惊呼连连。
    那边上官松霞也听见了, 跟着回过头来。
    却在这时候,云螭探手在她后颈上轻轻一握:“别动。”
    上官松霞疑惑:“哥哥?”
    云螭靠近了些, 笑道:“没事儿,你先到屋里去等我……我不叫你不许出来。”
    见上官松霞发怔, 云螭故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听话。”
    上官松霞起身往里间走去, 却听到身后有个声音仓促而凄然地叫道:“师尊!”
    她蓦然回头看去, 只依稀瞧见一角黑色的衣摆, 如同一片乌云似的,然后……视线就给云螭挡住了。
    上官松霞觉着这必然是不知在唤何人,跟自己无关, 又想到云螭的叮嘱,便果然乖乖地进内去了。
    云螭拦住上官松霞的视线,微微仰头望着掠过来的穆怀诚。
    他当然是不惧怀诚的,可是很不愿意上官松霞跟怀诚照面,因为担心在这种情形下,节外生枝。
    这会儿怀诚已然落地,对上云螭不逊的目光,淡淡道:“闪开。”
    云螭漫不经心道:“好大的口气,你想干什么?”
    怀诚冷笑:“我要跟师尊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
    云螭哈哈一笑:“你也太健忘了,还真当自己仍是绮霞宗的人吗?别一口一个师尊,你要见她,也要问她愿不愿意见你。”
    穆怀诚喉头动了动:“你说什么?”
    云螭嘲讽道:“我说什么?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上次在崀山,你差点把她害死!这会儿还有什么脸来见她?”
    他望着怀诚逐渐难看的脸色,又哼道:“若我是你,早就离的远远的了,至少不会再连累师父。”
    云螭很明白怎么说会戳痛穆怀诚,而怀诚果然也给他这两句话戳中了要害。
    上回崀山雷劫,实在超出他的预计,他本来是想自己一了百了,魂飞烟灭,谁知上官松霞竟替他顶了天雷。
    当时雷声轰鸣,他惊心动魄之时,又被天雷余威震得昏迷过去,只依稀看到天际有一道龙形坠落,却不知上官松霞到底如何。
    后来他醒了,便急忙四处找寻,而心中最怕的,是上官松霞被天雷所毁,若真如此,那他可是百死莫赎。
    如今听了云螭所说,才知道果真是他相救。
    怀诚回想那天所见,心中五味杂陈:“你……”他盯着云螭,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好,就算心里有千万分憎恨此人,但却是他救了自己的师尊。
    顿时满心满口的皆是苦涩:“我不懂,你既然是妖皇云螭,为何又会甘心情愿在绮霞宗?”
    云螭见他问起这个,翻了个白眼道:“我愿意,跟你有何干系?”
    穆怀诚道:“我焉知你不是为害师尊的?”
    “我若想害她,还用等到这会儿吗?”云螭有点恶狠狠地:“我若真想害她,就不用给在雷劫之中九死一生了!早些吃了,不知道省多少事。”
    穆怀诚凝视着他,暂时忽略了那后面一句:“好,我姑且信你。但是我要见师尊一面。”
    “不行。”云螭断然拒绝。
    怀诚皱眉:“为何?就算我不是绮霞宗的人,难道就不能见她了?你也没资格替她做决定。”
    他的这话说的在理,但云螭是个最狡狯的人,眼珠一转,笑道:“我姑且还叫你一声大师兄吧,穆师兄,你何必心心念念的呢,你的这心意,师父该不知道吧?我劝你最好也别在她跟前表露这些。何况,刚才我跟师父如何,你也该看的明明白白的,这会儿很该知难而退了,不是么?”
    穆怀诚脸色惨然,隐忍着勉强道:“你……你用了什么法子,是不是你……对师尊……”
    “我纵然厉害,也未必会操控堂堂一宗之主的心神吧?”云螭笑吟吟地:“你怎么就不肯相信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呢?”
    那四个字,如同针刺一样,怀诚道:“不可能!”
    云螭问道:“怎么不可能?”
    穆怀诚抿唇:“前天傅相在的时候,师尊对你如何,我们都看的很清楚,短短两天她岂会对你改观如此?何况师尊向来行为端肃自矜,你是她的弟子,她绝不可能如此离经叛道……”
    “当然当然,你说的有理,”云螭不慌不忙,甚至一点儿心虚之态都没有,“可是,一来,先前我不惜性命相救,她当然知道我是个可靠之人,也看出了我的真心,自然会对我大为改观;其次呢,我嘛,正经说来其实也不能算是她的徒弟,你知道我是谁,可当初拜她为师的是柳轩,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穆怀诚屏住呼吸。
    云螭巧言令色,继续笑道:“再说,那次我们离开南华的时候,正好儿看到你跟那位谢……什么的在一块儿呢,啧啧,你们两个不是已经都滚在一起了吗?师父也是知道的。你既然已经有了人了,何必还三心两意的?不如从此大家各走各的路,如何?”
    怀诚满腹无法遏抑的怒火,给云螭这几句话拆解的只剩下了淡漠的凄冷。
    云螭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奏效:“我还有事……”
    “等等,”穆怀诚定神:“你要带师尊去哪里?”
    “啊,这个跟你不相干。”
    “你是不是要带她回紫皇山?她是绮霞宗的宗主,跟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云螭哼了声:“大师兄,你怎么偏爱刨根问底呢?师父喜欢我,我去哪儿她自然也愿意陪着……”
    “不对!”穆怀诚再度否认:“绮霞宗先前危难未除,师尊绝不可能抛下宗派上下人等,而只跟着你去什么紫皇山!”
    这倒是真的,对上官松霞而言,从来都是绮霞宗在第一位。
    云螭眉峰微蹙,却仍道:“这就未必吧,大师兄,你也该知道,情之所至身不由己的道理。师父先前为了整个宗派,也忒苦了,还不兴她跟着我消散消散?你没见到她跟我在一起多开心么?”
    穆怀诚握拳。
    云螭又道:“而且绮霞峰那边儿……傅东肃不是照看的很好吗?没什么可担心的,哦……你若实在不放心,你就去代为照看如何?以后师父知道了,兴许还会感激你呢。”
    顷刻,“好,”怀诚答应,又道:“你让我见师尊一面,我即刻就走。”
    “你怎么还不死心?”云螭有些不耐烦:“不要总是纠缠不休!”
    怀诚道:“我今日定要见到师尊,你最好让开!”
    云螭的应答天衣无缝,甚至每一句回话都有理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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