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松霞一怔,放眼看去,却见林中传出火光,叫喊声正是从那处传来。
    她只稍微犹豫,便立刻闪身向着林中而去。
    原来竟是几个居住林中的山民,被火势所困,无法逃离。
    上官松霞到的及时,拂袖灭火,将两人救了出来。
    两个人的衣衫都给烧去大半,惊魂未定,瘫在地上哭道:“还有、还有几个人在里间,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上官松霞皱了皱眉,看着山岭上闪闪烁烁的火光,这样下去,火势绵延,又是一场不可预测的天灾,要知道山林中有的不止是人,可还有成百上千的飞禽走兽,何其无辜。
    龙女先前降雨,只是灭了灵州城之上的火光,并没有波及此处。
    这倒不是龙女不肯施救,毕竟龙女钵中的是海水,这海水若是洒落山林,那还了得?
    一念至此,上官松霞并不急着向内,而只是横剑在胸,左手结了光明印,口中念诵法诀,末了,将秀骨剑向天一指。
    很快地,头顶阴云聚拢,落下雨来。
    那两个山民见状,感激的跪倒在地,只说菩萨现世。要不然怎么能够呼风唤雨呢。
    殊不知,上官松霞这也并不是降雨,毕竟若是要降雨,便要请动龙王,而且一城一地的降雨,是有分量算计的,并不是说求就能求到,也绝不会如此快速。
    所以上官松霞虽然能够求雨,却并不选那法子,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只是用了个借水诀,将这山林之下的湖泊之水调了一半,化作云雨,以解除山林火灾之厄。
    雨把林中大大小小的火浇灭,上官松霞出了山林,见那只豹子早不见了踪影。
    她站在原地,目光所及,看到地上数处血迹。
    心底突然想起秀骨剑没入云螭胸口时候的情形,以及那声微弱的“小九做错了什么”。
    她一直觉着,云螭跟柳轩不是同一个人,也因为这一点悯惜,在傅东肃要铲除云螭的时候,她才硬是挡下。
    直到,云螭的胡作非为把她所有的仁慈都消灭殆尽,剩下的只有无限杀机。
    谁知偏在这时候,听见那么一句。
    她几乎没来由地确信,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是柳轩,是小九,而绝对不是云螭。
    脑中嗡嗡然,上官松霞略觉晕眩。
    她看了看自己持剑的手,她这一生,没杀过一个无辜之人,但是在今晚上……她好像、破了戒。
    上官松霞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她没法儿再回想,一想到自己可能亲手把柳轩杀了,她便有如坠无间地狱之感。
    战了几乎一宿,满目的火光消退后,东方,依稀透出一线微红。
    “师尊!”
    一声唤,熟悉入耳。
    上官松霞抬眸,却见竟是黄庭带了几个弟子赶了过来。
    隔着七八步远,黄庭便跪倒在地,行大礼叩拜:“师尊安好!”
    他身后的弟子们也都忙恭敬地拜倒。
    上官松霞敛神:“此处不是行礼的地方,起来。”
    黄庭站了起身,打量周围被雨水淋的湿润的树木土地,叹道:“多亏师尊借水解围,不然这山火蔓延,可不知又是怎样的生灵涂炭了。”
    上官松霞暗叹,看着他:“你伤的如何?其他弟子呢?”
    黄庭不愿意让她担忧,可也不想欺骗,便道:“师尊放心,弟子还能撑住,他们也都一样。”
    他的门徒们也纷纷都道:“多谢掌门宗主关怀,我等无碍。”
    上官松霞颇为欣慰,抬手在黄庭的肩头轻轻地一拍。
    还好有个黄庭,不然,她真的要怀疑自己开宗立派,教授徒弟到底有什么意义。
    黄庭小心地打量她的脸色:“师尊,此处事情已了,师尊不如先回灵州城休息整顿吧。”
    “首恶虽然已除,但后事仍需料理,”上官松霞道:“你……挑几个弟子,在方圆过火之处找一找,万一有被困的百姓,便尽快救助。”
    黄庭急忙答应,又道:“徒儿知道,我跟灵州的太守相识,也会叫他派出士兵,四处巡逻看看的,师尊不必担心。”
    上官松霞难得地微微一笑:“你行事沉稳,比先前更大有长进了。”
    黄庭腼腆地:“徒儿惭愧,今夜若不是师尊跟大师兄来的及时,徒儿只怕已经……杀身成仁了。”
    上官松霞听他提到穆怀诚,便垂了眸子:“不必如此颓丧。”
    黄庭却又肃然道:“徒儿明白,就算当真杀身成仁,只要是为正道,徒儿纵在九泉,也自瞑目。”
    上官松霞却又觉着此话刺心,便摆了摆手,不叫他再说下去。
    当下黄庭吩咐座下弟子,挑了几个受伤轻而办事稳妥的,同灵州太守的人一起安排进山搜救等事。黄庭则陪着上官松霞回到城中。
    先前黄庭救下穆怀诚,让他在城中调养,怀诚却还惦记上官松霞,可惜他被天雷所伤,加上布置结界,大费真元,哪里还能动。
    黄庭知道他的意思,便答应他,即刻去找上官松霞。
    其实黄庭心里多有疑问,比如天雷为何会对怀诚不利,而上官松霞又怎会跟穆怀诚同行。但事情紧急,一时自然不便开口。
    此刻他陪着上官松霞往回,便说道:“大师兄如今正在城中驿馆,师尊也去往那里吧?”
    上官松霞淡淡道:“不必,我离开绮霞峰太久,不知山上如何,要尽快赶回。”
    黄庭愕然:“师尊、不在灵州多留几日?”
    上官松霞道:“此处的妖怪应该没有余力再作乱了,你镇守此处以防万一就是。我就不留了。”
    黄庭想了想:“那大师兄呢?”
    “穆怀诚已经不是绮霞宗的人,不必如此称呼。”上官松霞的脸色明显冷了下来。
    黄庭一顿:“是,师尊,是徒儿叫错了。只是心想着……先前若非大……穆庄主相救,灵州这场劫难未必能顺利度过。”
    上官松霞冷冷淡淡地:“他但凡如你一样,摒弃私欲,多做些利国利民救苍生于水火之举,雷劫也未必能找上他。”
    黄庭心惊:“师尊、您是说,天雷伤了、伤了穆庄主,是因为他自己的修行出了问题?”
    上官松霞不愿多提跟怀诚相关的,便道:“你自己问他就是了。”
    黄庭先前觉着上官松霞跟穆怀诚一起出现灵州,还以为她对怀诚的态度大有改观,没想到正好相反。
    他心中忐忑之极,竟想不出穆怀诚到底做了什么,会引致雷劫。
    黄庭本想让上官松霞也去驿站、自然就能跟穆怀诚照面,没想到是这般情形。
    而在他们进城之时,红日初升,城中百姓们也都满街满巷,打听昨夜的事。
    有人看到黄庭陪着个秀丽绝伦的少女走来,顿时叫道:“那就是救了咱们满城的绮霞宗的黄道长!”
    一时之间,不管是城门口的士兵还是百姓们,无数双眼睛望过来,赞颂声四起。
    正在这时,灵州太守带人前来,百姓们自发向着两侧闪开,太守满面堆笑,向着黄庭拱手致谢。
    黄庭在外头从来不苟言笑:“这是我辈修道人该做的,何况昨夜非我一人之力,是我师尊……”
    上官松霞握了握他的手臂,示意他不必多言。黄庭欲言又止,这会儿那太守已经问道:“这位是?”
    黄庭肃然道:“这正是我师尊。”
    在场众人一概大惊,黄庭看着就仿佛是这少女的父辈的年纪,没想到竟然是绮霞宗的宗主。
    太守更是惊愕,把上官松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早听闻上官宗主大名,实在想不到,竟会亲临灵州……”他想到方才黄庭欲言又止的话,便明白昨夜必然是上官松霞相助,当下深深作揖:“我替满城百姓多谢上官宗主。”
    上官松霞道:“黄庭已然说过,这是修道之人的本分。不必谢。”她不动声色地说了这句,又跟黄庭道:“我即刻要动身,你处理好此处之事,可在宗内相见。”
    说完之后轻轻拂袖,人已经驾云而起。
    只闻一阵清香,衣袂飘扬,倏忽间,那道曼妙身影已经消失在晴空之中。
    现场先是寂静无声,继而哗然一片。
    太守虽听闻过上官松霞大名,可见到她竟是这样面嫩美貌的少女,心里未免有些狐疑,如今亲眼所见如此神通,顿时惊得色变。
    也知道是真神仙无疑,急忙向上不住地作揖行礼:“恭送宗主。”
    黄庭打发了太守等,自回到了驿馆。
    穆怀诚正盘膝调息,见他独自回来,便问道:“师尊如何?”
    黄庭道:“大师兄,师尊……才已经启程回绮霞峰去了,她担心宗内有事。所以……没顾得上过来看望。”
    当初在绮霞宗的时候,怀诚虽算是大师兄,但对于黄庭这些后进弟子而言,却也简直是如师如父的存在,这种尊敬是在骨子里的。
    他看出上官松霞对于怀诚的不悦跟抵触,却不愿如实直说,无非是怕伤到怀诚。
    可穆怀诚怎会不知道,他苦笑道:“师尊是不愿见我。”
    黄庭因为要哄他,才违心撒谎,见他自己说出来,不由诧异地问:“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跟师尊一同来到灵州,那雷劫为何会找上你?”停了一会儿,他补充:“师尊说,叫我问你。”
    穆怀诚先前给天雷击中,消减了一半的妖气,何况又因为布防结界,真元耗尽,身上的妖氛自然不那么重,所以黄庭看不出来。
    何况黄庭向来尊敬他,就算感觉到有点儿不对,也怀疑不到妖气之上。
    怀诚抬手在眉心一点,轻轻引动,黄诚一惊,他看到一颗淡色内丹,若隐若现。
    先前蜘蛛精的那颗,他已经炼化,如今这颗新的,却是那白蛇所有。
    黄庭睁大双眸:“这是妖怪的内丹,大师兄你……”
    怀诚道:“这下你知道,师尊为何厌弃我了吧。”他可以把这些告诉黄庭,但却绝对不能让黄庭知道上官松霞先前失忆时候的种种。
    黄庭正色道:“大师兄,你是我们之中修为最深厚,也最灵透的一个,怎会沾染这些?不过,我想世上无难事,只要大师兄你精心苦修,自然可以将这妖气炼化。到时候师尊的气必然消了。”
    怀诚笑了笑,知道黄庭是真心替自己着想:“但愿如此。”
    答了这句,怀诚忽然想起云螭:“师尊先前出城……到底如何?”
    黄庭道:“我看紫皇山上的妖气已然凋散,其中那什么妖皇、以及豹子精之类的,应该是给师尊诛灭了。”
    怀诚心头竟一凛:“当真?”
    黄庭道:“我想必然如此,毕竟师尊亲自出马,而且我记得师尊也跟我说过,首恶已除,此处的妖怪也无余力作乱等话,可见那妖皇必然已死。”
    穆怀诚虽然对于云螭有一种天然嫉恨,也恨不得永不跟他照面,但是此刻听黄庭说他已经被上官松霞除掉,他的心头竟掠过一丝冰凉寒意。
    真的,云螭竟死了吗?
    他还以为上官松霞必然是“舍不得”云螭的,至少不会那么果断的亲手斩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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