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她的声音、动作乃至每一种表情,都是那样的迷人。
    顾宗华在生意场上的名声是理性到近乎无情,做决策时,选择某个项目或不选择,都能列出一二三四五,进行详细阐述。
    但是为什么会对一个与旁人有婚约的女子有如此的感觉,他企图理出一个头绪,却发现列出的理由竟然无法说服自己。
    他对自己说:一定是这样优秀的人不能成为自己的员工,所以遗憾。
    对,只是遗憾。
    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她不是答应做合作伙伴吗?
    有这样的合作伙伴,兴许比让她进公司更能为获得更多的利润。
    “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刘嘉的话打断了顾宗华的思绪,已经到她的房间门口,听见声音的锦儿已经打开门迎出来。
    顾宗华接过她递回的西装,道了声“晚安”,便转身离去。
    锦儿盯着顾宗华的背影看了半天才关上门:“小姐,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你这小丫头,才多大的人,懂什么有意思。”
    锦儿不服气:“戏文里都这么演的,对喜欢的人,就会总是想办法缠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端茶递水的。”
    “我对来买东西的客人也是这样呀,特别是大客户,逢年过节我还会拎着糕点上门呢,难不成我也是爱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娘子了?别瞎想了,快给我倒杯水,渴死了。”
    刘嘉说着把握在手中一路的水杯放下。
    锦儿一边去倒水,一边不解:“小姐,你手里不是有水吗?怎么不喝?”
    “哦,这是别人给我的,沙龙那里那么多人,乱糟糟的,兴许有谁的口水落在里面了呢?我也不知道呀。”
    刘嘉在新闻里见过太多乱七八糟的事,熟人是作案重灾区,在不知道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品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些为好。
    锦儿不喜欢出去走动,便一直留在船舱里,为了打发时间,绣了不少花鸟鱼虫。
    “绣得不错。”刘嘉一件一件看过去,挑出几样她能编出故事的手帕,“明天我拿去给那些太太们看看,要是她们愿意买,我就都帮你卖了。卖得的钱,都给你,你好好存着当嫁妆。”
    锦儿顿时涨红了脸:“哎呀,小姐,你在说什么呀!”
    “刚才不是还通晓戏文,说了一通有意思没意思的,怎么说到自己身上就脸红了?”刘嘉故意逗她。
    “小姐!”锦儿鼓起腮。
    刘嘉戳戳她的脸,转身去换衣服:“别鼓啦,像只小河豚。行了,早点睡吧。”
    转头见锦儿还在那里气鼓鼓,刘嘉又走过去,温柔地对她说:“要是不想睡,那就想想明天要绣什么。多想些图案,不要局限在花鸟鱼虫上,要是想不出来,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舞会,你多看看别人的衣服,学习一下。”
    第14章 哦,我的大小姐啊!
    睡到半梦半醒的锦儿被刘嘉叫起来:“在这几块手帕上补几针。”
    刘嘉指点要补的地方是猫眼睛的高光处、露水的反光点、鱼儿甩尾扬起的水珠……
    “用银珠线点上去。”
    “啊?可是我们带的银珠线不多,用完就没了。”
    用金银线能让绣品画面更闪耀,价格自然比用黄白丝线贵许多。
    “没了就没了。”刘嘉毫不在意。
    锦儿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对她绣的东西这么有自信。但这是大小姐的命令,也只好执行。
    在过去的岁月中,锦儿很努力的学习刺绣技巧,也得到了夫人和小姐的指点。
    但是当她好不容易绣出一幅自己满意的作品时,就会被大丫头们指指点点,说她这里绣得不好,那里绣得粗糙,眼睛毫无灵性,身姿僵硬如棺材板。
    总之听尽了难听的话。
    久而久之,锦儿对自己刺绣的水平越发没有自信,无论绣什么,她都觉得自己绣的东西很糟糕,连做家什上的盖布都不配。
    别的丫头会绣些东西,偷偷托人拿出去卖,换点补贴。
    她连这个心思都没起过。
    谁会花钱买垃圾回家呢?
    傍晚时,刘嘉从外面回来,锦儿迎上去,刚想询问手帕卖掉没有,便听见刘嘉催促她:“快换身衣服,我带你去舞会。”
    一字未提手帕的事,也没见带钱回来。
    锦儿心想:一定是根本就没有人看上她胡乱绣的那些东西,小姐被打击到,随手把她绣的那些垃圾玩意儿扔了吧?
    唉,就不应该期待的。
    早已被打击过无数次,锦儿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不过很快收拾好心情,换上自己最好的裙子,紧跟在刘嘉身后出门。
    走了几步,刘嘉转头:“走快点,站到我身边来。”
    “不不不,我怎么能跟小姐并肩。”锦儿低着头,依旧跟在刘嘉身后。
    眼看着快到大门旁,刘嘉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锦儿从自己身后拉到与自己并肩。
    “诶?”锦儿吓了一跳。
    见有人进来,屋里的人齐齐向门口望过来,锦儿越发慌张了。
    几位女士热情地迎上来:“emma,下午好呀,这位是?”
    “她是我妹妹,今天你们买去的那些手帕,都是她绣的。”
    “哇,你们姐妹俩都很有艺术天赋。她为什么总低着头?”
    “她有点害羞。”
    刘嘉用法语和英语流利的与这几位女士对话,锦儿只听见了满耳的叽叽喳喳,呜里哇啦,又紧张又别扭,整个人僵得像尊石雕。
    刘嘉安慰她:“别紧张,她们在夸你呢。”
    锦儿抬起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双手放在身侧,微微弯下膝盖,向几位女士福了一福。
    女士们笑着对她说了些什么,锦儿完全听不懂,只能保持着尴尬的笑容,她实在撑不下去,附在刘嘉耳旁轻声说:
    “我……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我想回房间。”
    “没关系,你就先坐在一边,看看她们穿的衣服鞋帽,还有手上拿的包,包括式样和花纹,这些可都是我们到法兰西之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锦儿似懂非懂的坐在刘嘉身边,依她所言,假装听别人说话,实则观察她们的穿戴。
    她们说的热烈,锦儿听得一头雾水,唯一能理解的是她们在说到裙子款式和花纹时比划的手势。
    现在正在被激烈讨论的是奢侈派与简约派。
    奢侈派认为华美的装饰是人类的本性,美洲土著都知道用漂亮的石头和羽毛装饰自己。
    简约派认为现代生活里女性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家庭,势必会变得像男装那样,以便于活动为主。
    双方争论不休,最终她们一起望向刘嘉和锦儿,希望听到她俩的意见。
    刘嘉将她们讨论的内容翻译成中文告诉锦儿,锦儿慌了,她在家里也只是一个小丫头,凡事都听管家娘子和大丫头的安排,照做就行,哪有让她拿意见的时候。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锦儿的脸又红了。
    刘嘉循循善诱:“你们平时不也要干活吗?我看不少丫头打扮的也不错呀。”
    锦儿低着头,回忆了一下,说:“我们丫头穿衣服,也是不一样的,干粗活的人,干细活的人,还有陪夫人上香祭祖的人,衣服打扮都不同。”
    刘嘉对夫人们转述的时候,说的是:
    “我妹妹认为奢华风格与简约风格并非绝对的对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场合,骑马和当新娘肯定不能穿一样的衣服。”
    刘嘉又补充了一些关于在什么样的环境背景下,应该搭配什么款式什么颜色。
    女士们听得很认真,忽然有一位女士问道:“为什么你在不喜欢打扮的中国长大,会对美学有这么深的认知?”
    刘嘉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那位女士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我在街上看到的中国女性,都穿着这么宽大的衣服,全身盖得严严实实,男女不分。颜色不是黑的,就是灰的蓝的,很暗淡。只有穿着西式打扮的女性才会有一些装饰,颜色也不同。”
    她说的情况确实存在。
    这个年代的女性依旧保守,不怎么出来工作。
    能让她在大马路上随便看到的,不是蓝衣黑裙的女学生,就是不得不出来讨生活的穷人家女子。
    窑姐儿穿得漂亮,可她不会去那种地方。
    能出现在商务场合,让她见着的夫人小姐,也是思想偏西化的,自然衣着也都是西方风格。
    刘嘉解释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场合穿衣原则,会在街上行走的女子,都赶着去工作,所以会素一些,穿着漂亮花哨衣服的女士们都坐在车里面呢。
    而且,穿了那么久的传统服装,难得看见不一样的漂亮衣服,自然会有一种新鲜感。
    像我也连着吃了一个多月的面包煎蛋当早餐呢~”
    接着又聊起洛可可风格、帝政风长裙,刘嘉又趁机告诉大家,帝政风那种在胸部以下勒腰带的操作,在我国唐代就有。
    锦儿在一旁坐了一会儿,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
    虽听不懂她们的话,不过从手势和比划中,也能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慢慢的,她也会在想参与的时候,把自己的观点用画画,或是求刘嘉帮她翻译出来。
    刘嘉甚是欣慰,不愧是能跟她从家里跑出来的丫头,要是带出来一个张口规矩、闭口体统的封建代言人,那真是要把她给郁闷死。
    等沙龙结束回到房间,锦儿问刘嘉为什么会见缝插针的告诉女士们,这些款式咱们国家以前也有。
    “跟现在一对比,那不是更寒碜?就好像那个四等舱的破落少爷,他不就完全绝口不提家里以前的事吗?”
    刘嘉笑道:“要让她们知道,咱们自古就懂得穿衣打扮,不是靠外国给我们启蒙的,方便我们以后做生意。
    不然,如果我是靠西方美学才懂什么叫漂亮,那她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他们自己的裁缝,要找我呢?”
    锦儿恍然大悟:“啊,西街的葱油饼摊老板是东街葱油饼摊老板的徒弟。大家都喜欢去东街买,其实我吃着差别不是很大。”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敲门,锦儿看了一眼坐在镜前梳妆的刘嘉,偷笑:“莫不是顾先生?”
    “他不会这么早。”
    “嘻嘻,好呀,若是他,我就把他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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