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我们的食肆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一个是煎饼摊位,就摆在门口,一整日都可以卖,这个部分我想全部交给丽姐。”
    沈怜雪一边说着,一边竟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按照蜂糖糕铺子的大小,画了一个雏形,在门口的位置画出分区,写上煎饼两个字。
    “好哦,丽婶婶以后就是新的煎饼西施了。”
    沈怜雪好笑地摇了摇头:“里面咱们就摆两条长桌,一边是专为火锅准备的食材,素菜四文一篮,荤菜九文,食客可以自选,是这个意思吗?”
    沈怜雪有些不确定,这都是根据女儿所言而想,她没有实际摆设过,有些拿不准。
    沈如意认真看了看母亲所画的位置,点点头:“我觉得挺好,大概就是如此吧,我也没梦到过到底应该怎样。”
    她一贯跟个万事通似的,这会儿倒是露了怯,那本《菜谱》上确实什么菜色都有,五花八门,古今中外,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甚至还绘出了各种食材调料的具体模样,却并没有仔细描写要如何开铺子。
    就连自选这个想法,也是沈如意翻看后面的后记里提到过,她自己思考而来。
    沈如意想了想,道:“不如娘做好麻酱料、香油碟和孜然料,这也让食客自取,按人头算,一个人四文钱,可以随意选用,但不能浪费,汤底便是一份二十文,管够。”
    “也可,这样更省事,”沈怜雪道,“而且也很有趣。”
    火锅这样的菜色,其实卖的就是新奇,旁的食铺若也想做,很容易便能学去,这只是暂时作为新奇和添头,让食客能迅速对他们的食肆熟悉起来,熟悉她们的味道、菜色和服务。
    但若是做出口碑,长期而来,食客也会更认可第一家。
    沈怜雪在最边上的桌上写好火锅两个字,这一块她准备专门请扫洗婆子洗菜切菜,添置菜色,雇一到两人大约就可以。
    如此一来,每日就又是三百至六百文的开销。
    沈怜雪越写越觉得开食肆困难,她微微叹了口气:“难怪汴京中的脚店来来回回,生意到底不好做,看店铺能开多久便知。原咱们是自产自销,自家做自家卖,如今要雇人,要有铺面,还要交税,费用自然便高了,若赚不回本,还不如做铺席。”
    沈如意凑到母亲面前:“但是娘,若是我们开食肆,那么便会一直开张一整日,从早到晚不停歇,阴天下雨,冬日落雪生意也不会太差。无论是煎饼摊还是肉夹馍,或许都可以卖出一倍的数量,若是如此算,那咱们其实是赚了的。”
    而且,开成脚店,他们还能兼卖酒水,这才是利润的大头。
    沈怜雪忙又写了一条:“哦对了,还得看看我们适合做哪一种酒,要去正店进货的。”
    沈如意道:“娘,我想了想,既然烤鸭和烧鹅做起来颇费工夫,那咱们就轮着做。”
    “铺子里两张桌,一张专放火锅食材,另一张就是我们的各色菜品,冷了不好吃的就只摆样品,食客点后后厨再出。”
    “我觉得娘做的烤鸭、烧鹅和熏鱼都好吃,这三种可以轮天,一天上一种,定好多少只多少份,这样可以让食客多来食肆,渐渐就会成为我们的招牌。”
    沈怜雪在菜谱上记,边记边写:“话梅排骨、秘制桂花藕,香酥小黄鱼,果酱山药都是可以做冷食的,哦对了,还可以做酸汁拌菜,这个也爽口。”
    每一样定好价随取随付,方便又快捷,让食客不用等,大抵是他们做这食肆的精髓。
    “剩下的就要吃热食了,比如藕盒、茄盒、萝卜丝丸子、小酥肉等,这些现要现做,又快又好带。”
    沈如意点点头:“那这些可以放在煎饼摊子边上,这样味道飘散出来,行人会馋的。”
    这注意好。
    沈怜雪在煎饼摊位上写了几笔,道:“若是柔儿能掌控火候,这个锅灶可以先交给她。”
    母女两个写写算算,沈如意又道:“娘,咱们要不把豆蔻熟水,酸梅汤等都先做好,只要点了火锅的,就一桌送一壶,如何?”
    这也是沈如意在书上看来的,书上说这是“促销手段”。
    沈如意自然看不懂促销是什么意思,但她也能明白,这简单的添头,能让食客的好感倍增。
    母女两个这么絮絮叨叨,一下午便忙了过去。
    待到晚上,沈如意叫了李丽颜一起用饭,还跟她商量煎饼摊的事。
    “若是咱们开铺子,丽姐就要一整日忙煎饼摊位,不过旁的事我会请女使来做,都不需要丽姐操持。”
    李丽颜笑弯了眼睛:“那敢情好,我这身强体壮的,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简单得很,再说,做煎饼我也有提成。”
    她伸出手,同沈怜雪拱手:“多谢沈老板赏识,我天天盯着那蜂糖糕铺子呢,保准他们已搬走咱们就能知道。”
    沈怜雪:“……”
    沈怜雪无奈地笑了:“你们都比我心急。”
    李丽颜顿了顿,倒是收回面上的笑,她认真道:“不是心急,是希望我们都越来越好。”
    “只有我们自己可以养活自己,养活亲人,不畏惧任何风霜雨雪,就没有人能够撼动我。”
    “雪妹,我们都可以活得很好,不需要奢求别人的施舍和怜悯。”
    她大抵猜到了一些沈怜雪的事,也知道沈如意如何而来,所以,她才始终站在沈怜雪身边,想要给她最可靠的力量。
    这种来自于朋友的支持,是最妥帖人心的。
    曾经的她,身边没有这么一个人,现在,她希望她可以成为这么一个人。
    沈怜雪微微一顿,她看向李丽颜,道:“丽姐,多谢你。”
    沈如意也窜过去,抱着李丽颜,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丽婶婶,你好好哦,你是团团心里最好的婶婶哦。”
    李丽颜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团团,以后夸人可别夸什么最好的婶婶,你把我都喊老了。”
    沈如意眼睛一转:“那丽婶婶就是除了娘之外,最好的漂亮仙女。”
    李丽颜搂着她晃,在她圆脸上亲了一下:“哎,我们团团就是聪明。”
    三个人闹到很晚,待李丽颜同沈怜雪商量完食肆的事,这才满怀激荡各回各家。
    晚上,沈怜雪抱着女儿,让她快睡:“明日若是人家早早来接,你还没起怎么办。”
    沈如意倒是理直气壮:“那就等一下团团!”
    她如此说着,笑着搂住母亲的胳膊:“娘,以后有团团在,你就有靠山了!团团就是娘的大靠山。”
    沈怜雪顺了顺女儿的长发:“好的大靠山,我们可以睡了吗?”
    沈如意闭上眼睛,笑着说:“睡吧。”
    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待沈如意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沈怜雪正在炉子上煮红枣百合粥,她用勺子在砂锅里搅了搅,听到床上动静,便望过来:“醒了?”
    沈如意披头散发坐在床上,细软的黑亮长发垂落在脸颊便,衬得她肤白如雪。
    这丫头整日里跟着她在外面风吹日晒,倒是一点都没晒黑,依旧白嫩嫩的,这一点倒是随了赵令妧。
    “娘,人来了吗?”
    沈怜雪起身往外面望了望:“尚未,你自己洗漱,娘煮了粥,咱们早起吃麻酱馒头。”
    沈如意一听到麻酱馒头四个字,肚子一下子便响起咕咕声,她嘿嘿一笑,自己爬下床,先披上家常穿的袄子去洗脸擦脸,还被母亲盯着仔仔细细漱了口,这才坐在窗边被母亲盘头发。
    沈如意的头发很软也很细,最下面的头发沈怜雪一般不给她扎起来,只编上小辫子垂落身后。
    沈怜雪选了赵令妧特地给她送来的珠花,挑了一只珍珠宝石梅花发梳,给她插戴在头顶两侧的圆髻上。
    梅花发梳下坠了一小串流苏,在她乌黑油亮的发间晃动。
    沈如意仰着头:“好看吗?”
    沈怜雪说:“好看。”
    沈如意便从椅子上跳下来,过来用她的兔子木碗盛粥来吃。
    沈怜雪把芥辣瓜、酸萝卜和油醋青瓜端上桌,让她配粥吃。
    沈如意啊呜咬下一口麻酱馒头:“太香了,什么都不配,就光这么吃,我都能吃两个。”
    芝麻酱永远是她的最爱。
    沈怜雪陪着女儿用过早饭,刚把半砂锅的粥端去厨房,就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响。
    她抬起头,透过厨房的隔窗,看到外面精神抖擞的李思静。
    李思静并非穿着富贵荣华的锦缎,她青衣素面,显得文静而雅致。
    “沈娘子,新年好,”她温婉地笑着说,“不知可否前去桃花坞?”
    沈怜雪迅速收拾好厨房,也冲她笑。
    她的目光干净、清澈,还带有新年的喜气:“李令人,新年好,我上去接团团,我们这就走。”
    李思静看着她匆匆而去的窈窕背影,又去看了看天。
    今日,阳光灿烂。
    ————
    沈如意特地穿了赵令妧送给她的新袄裙和白狐裘大氅。
    她小小一个人,裹在洁白的大氅里,跟个小雪人似的,还是个会说会笑会跑的雪人。
    李思静一看到她,眉宇里就多了几分笑意。
    “小小姐,新岁佳安,新年快乐啊。”李思静弯腰看她。
    沈如意也仰着头,冲她甜甜笑:“李奶奶,新年快乐!”
    她声音清脆,伴随着金灿灿的朝阳,让人心中顿生温暖。
    李思静请了两人来到杂院门口,那里已经等了一辆马车。
    跟随李思静一起来的还有两个骑在马背上的年轻女使,她们两个身着军袄,眉宇之间英姿勃发。
    李思静让车夫取了凳子下来,扶着沈怜雪和沈如意上了马车,待三人都坐定,她才对外面说:“回府。”
    马车便咕噜噜动起来。
    沈如意不是第一次坐马车,却还是对马车里的事物都很新奇。
    她好奇地上下打量,却不动手碰触。
    李思静看着她,有着长辈对晚辈特有的慈爱。
    “小小姐,一会儿到公主府还有午食家宴,公主叮嘱我,不好让您在马车里用点心,待到了公主府再说。”
    沈如意笑道:“好,我刚吃了一大碗饭,不饿的。”
    她倒是乖巧。
    沈怜雪一直安静坐在女儿身边,她既不主动说话,也不对公主府的马车过多好奇,她似乎就是单纯陪女儿回家看望一下亲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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