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被查出参加科举的女子,全都保留了原来的官职与功名,但这些人大多都是出身不俗的世家女,让她们跟男子一般寒窗苦读还行,要让她们舞刀弄枪,几乎不可能。
    主要还是先帝时期遗留的风气影响太大,因此哪怕将门出身的姑娘,也多是些符合主流审美的柔弱女子。
    这么一来每每论及军务,萧卿颜的话语权就会被大大降低。
    因为在战场上搏命的都是男子,武将性子又耿直,便觉得女子不懂军事,跟文官打打嘴仗就顶了天了,没资格议论军务。
    所以萧卿颜近些年一直在想办法提高西苑学生的身体素质,甚至同意燕兰庭的提议,把上午第二节 课腾出来,让学生们练拳法。
    但显然,光是身体素质好是没用的。
    因为是“女人”,像男人一样的平均身体素质远远不够,她们需要更好、最好,才有资格在战场上与男人并肩。
    天赋异禀的白秋姝让萧卿颜看到了希望。
    这就是萧卿颜如此看重白秋姝的原因。
    赵小公子将答案细细说给白秋姝听,说完认真观察白秋姝的反应,怕她会因为萧卿颜的“图谋”而有压力,结果白秋姝两眼放光,反问他:“所以就算我爹娘不肯,长公主殿下也会想办法让我上战场,是吗?”
    她在兴奋。
    赵小公子这才想起白秋姝的不同寻常之处,也想起了那天岑鲸被挟持,她是如何去库房拿弓箭,又是如何在人群外搭箭拉弓,没有一丝心理障碍地射杀了凶徒。
    赵小公子:“……嗯。”
    白秋姝轻快地笑了两声,接着又跟他道谢,完事揣着答案回去找岑鲸,好结束她这心虚又不安的一天。
    在校场边散步的岑鲸听白秋姝说完,问:“刚去找谁了?”
    白秋姝抄答案也不瞒着岑鲸:“赵彧,我实在想不通,就去问他,他告诉我的,他说对了吗?”
    岑鲸:“差不多吧。”
    还有一个原因,以赵小公子的年纪,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十多年前西耀和亲,最先被选定的和亲人选自然不是嫁过人的恭王妃,而是萧卿颜。
    所有人都说她贵为公主,享尽荣华富贵,应当为国奉献自己,她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要涉足朝堂为国出力时,人人都在阻止她,可到需要她去和亲,又一个个上赶着来跟她讲家国大义。
    太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那段无法左右自己命运且充满了绝望和不解的日子,萧卿颜这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本朝没有女将一直是萧卿颜的一块心病。
    白秋姝也不会是大胤最后一个女将,只要萧卿颜不死,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女子的路踏平踏阔,这是为后来者,也是为曾经的自己。
    ……
    岑鲸因病请假,十多天没来书院,例会记录员的职位倒是还给她留着。
    她重新上岗,顺带把上一次缺席的例会记录重新整理了一遍。
    终于混进书院的陵阳县主一天到晚粘着她,不仅跟她一块出席书院例会,还在听到顾掌教跟安如素因为院规吵架的时候,悄悄跟岑鲸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这有什么好吵的?”
    岑鲸:“安监苑的提议,是我想的。”
    陵阳县主当即拍案而起,帮着安如素跟顾掌教大战三百回合,硬是逼着萧卿颜把这事儿给定下了。
    萧卿颜嘴上说着:“下不为例。”
    脸上却不见有多为难,可见陵阳的行为正中她下怀,导致陵阳心气不顺,非要晚上住到岑鲸宿舍才能好。
    岑鲸由着她,晚上也随便她碰自己,最后看着她蹲在床角,嘴里念念有词:“居然真的是姑娘,为什么,为什么啊……”
    岑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笑着摸了摸她低垂的脑袋,就给白秋姝辅导功课去了。
    返校后的第一个旬休日,怕再生意外让舅舅舅母担心,岑鲸没有出门。
    第二个旬休日,也就是七月二十,岑鲸又一次跟云息江袖约好,去水云居看云伯。
    这次她没再穿男装,一袭紫色衫裙,腰间别着一个紫色的香囊,以及燕兰庭那颗被紫色络子装好的木球。
    知道云伯认不出人,岑鲸已经做好了对面相见不相识的准备。
    谁知她随着云息江袖来到水云居花园,刚一露面,谁说话都不理的云伯就认出了她。
    “大人。”年迈的云伯放下手中修剪盆栽的剪子,拐杖都忘了,扶着架子颤颤巍巍地朝岑鲸走来。
    岑鲸赶紧上前几步,扶住他:“慌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岑鲸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了他身旁,听他跟自己絮叨——
    “云息那小兔崽子不听话,你只管打,他皮厚实,打不坏。”
    一旁给他们俩沏茶的云息:“爷爷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云伯根本听不见,自顾自又说:“阿袖也不听话,我都说了,让她做云息义妹,她不肯,说当个丫鬟挺好,她脑子不好,脑子不好。”
    江袖小声嘟囔:“我脑子好着呢,爷爷你不知道就别在岑叔面前乱说。”
    话落,江袖的视线跟云息对上,两人近乎默契地错开了眼,不再看对方。
    后来云息江袖有事要忙暂时离开,留下岑鲸跟云伯在那闲聊——
    “最近天气好啊,你看,花都开了。”
    “还是你养得细致,要放我那,就是四季如春都开不了。”
    “您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来的功夫养花啊。”
    “哪啊,我现在也有时间,就是养不好。对了,我早前放你那的两封信还在吗?”
    “什么信?大人您可没给我什么信,我也不收您的信,你给我我也不收,你别写。”
    “行,不写,你这花是真的不错,送我一盆吧。”
    “天真好啊。”
    “不送就不送,小气。”
    … …
    岑鲸陪着老人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上午。
    中午吃过午饭,老人家坐在花园的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犯困,岑鲸就提议,让他回屋睡一会儿。
    云伯说什么都不肯。
    于是岑鲸又叫云息去拿了件外衣给云伯披上,免得着凉。
    后来云伯果真坐着睡着了,岑鲸就在一旁看云息给她备的书,时不时吃一块糕点,喝一口茶。
    头顶有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飘落在书页上,岑鲸顺手拿来当书签,看到哪一页,就夹到哪一页。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们俩身上,对旁人而言或许有些热,但对畏冷的老人家和岑鲸来说却是刚刚好。
    岑鲸悠闲地度过了这次的旬休日,离开时,云伯坚持要把她送到门口,还对她说:“大人啊。”
    “嗯?”
    “过几日上元节,来水云居吧,叫厨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奶黄馅的汤圆,别入宫了。”
    七月份,哪来的上元节,云伯显然是糊涂,记错了日子。
    可他这话却让云息和江袖陷入了沉默,因为岑吞舟就是死在上元节,死在宫里。
    岑鲸也想到了这一层,笑笑说:“好,听你的。”
    云伯高兴极了,催着云息去准备,握着岑鲸的手直抖,让岑鲸一定要来,必须要来。
    岑鲸:“嗯,我一定来。”
    第39章 【加了点细节】岑鲸:“哦……
    岑鲸乘坐马车回家,难得一次出门不觉得累,路上也没有犯困,便听挽霜跟她埋怨这一天的胆战心惊。
    水云居毕竟是云伯和云息住的地方,江袖虽是姑娘家,可名义上依旧是云息的丫鬟,所以岑鲸根本就没有正当的理由过来做客,只能撒谎说是同窗邀请自己去玉蝶楼玩,一到玉蝶楼,就让车夫和随行的侍卫回家去,只留了挽霜在玉蝶楼等她。
    挽霜到了玉蝶楼才知自家姑娘是要偷跑去别处,劝又劝不住,只能在玉蝶楼里待着,生怕白家会来人催岑鲸回去,从而发现岑鲸不在玉蝶楼。
    因为太过担心,挽霜连玉蝶楼掌柜给她准备的饭菜茶点都没心思好好品尝。
    所幸这一天都没发生什么意外,她也不敢教训主子,只求岑鲸日后别再这样冒险。
    岑鲸耐着性子听挽霜说话,突然马车停下,被陵阳县主吓过一遭的挽霜心头一惊:怎的,又是谁要当街劫她家姑娘了吗?
    然后就听见外头的车夫问:“姑娘,前面有商队并一辆马车过来,咱要让的话,就得平白绕一大圈路,让吗?”
    挽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路堵了。
    岑鲸撩起帘子,很快又放下,说:“让。”
    车夫依言把车拐进边上的另一条路。
    马车继续前行,挽霜掀起马车后边的帘子看了眼,果然看见一辆外饰华美又不显庸俗的马车从他们刚刚绕进来的路口经过。
    拉着大批货物的行商车队隔在他们与那辆车之间,所以挽霜没能看清那辆车上挂着谁家的牌子,还挺好奇:“那是谁家的车,怪好看的。”
    岑鲸:“没看清。”
    挽霜也就随口一问,看自家姑娘也不知道,就把帘子给放下了。
    那辆马车一路行至安府,安馨月的安。
    安馨月有两个姑姑,小姑姑便是在明德书院当监苑的安如素,大姑姑在宫里,是与皇后分庭抗礼的安贵妃。
    相比起来,安馨月的父亲就显得很不起眼,只因其性情温顺,好友良多,在朝中也算混得开。
    马车在安府大门前停下,一小厮拿着拜帖从车内出来,上前敲响了安府的大门。
    安府的门房将门微微打开,询问几句后接过拜帖,又将门给关上。
    片刻后,安府大门从里头打开,安馨月的爹——安家老爷匆匆忙忙赶来,迎接马车上的人。
    “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安亲王见谅。”
    安王,安如素口中那个“生平最大乐趣就是收集岑吞舟旧物,还在去年因为太傅说岑吞舟字不好看,就动手把太傅给打了”的皇帝幼弟。
    听安如素的描述,安王应该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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