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出了小门便往客栈大堂走,堂内有好几个烈州的或灵州的弟子看见了她,都不敢上前,一时静谧,倒是站在门外的小姑娘哭哭啼啼,一副委屈惹人怜爱的模样。
    涂颜从小被人呵护长大,从未受过委屈,凡是她想亲近的人,也没人真说过嫌弃,今日在谢屿川这边受了挫折,她更觉丢脸羞耻。
    “谢少侠为何与我说话这般绝情?我们……我们也算师出同门,而且在霍城,你与祖师奶奶被几派围困,还是我带人回去告诉爹爹,让他与唐风师叔前去救你们的。”涂颜越说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两位师姐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拉着她道:“师妹,你酒吃多了,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涂颜却不依:“你是不是觉得我三番两次主动找你,是掉份的事?可我也是真心想和你认识,想把你当朋友的。”
    小姑娘交朋友还从未失败过,洛银远远看着,也不禁觉得她可爱了。
    骄纵、自以为是,可却有些无知的天真,缺点无伤大雅。
    谢屿川从门前光亮处,避到了阴暗处,一张脸冷得比这刺骨寒风还要冻人,洛银看他那不解风情的样子,想必也没看出来涂颜不是真的只打算和他做‘朋友’,少女仰慕之情借着酒意全洒出来了,而他毫不在意。
    不,也不是不在意。
    他在嫌她烦。
    洛银出门,谢屿川一眼就看见了她,眼眸亮了一瞬,随后又耷拉着脑袋,身体不靠近,眼神却盯着她的脚步,就看她来得慢不慢。
    等洛银走到他跟前了,他才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快走吧。”
    洛银失声一笑,再回头看向涂颜,方才还落泪的小姑娘诧异地将目光流转在他们之间,最后定格于谢屿川牵着洛银的手上。
    洛银一顿,手指微曲,念起之前在酒楼甩开谢屿川手之后的事,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抽回手臂,便由着他牵自己离开。
    被人发现了。
    不过也难怪,毕竟小狗无时不刻都在朝她贴近,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就算发现了,也无甚所谓的。
    回去路上,谢屿川问:“烈州人找你何事?”
    “说了几句宁玉的过往。”洛银笑道:“他们年纪大爱瞎操心罢了。”
    “宁玉之事,为何非要与你说。”谢屿川摆明了不想让洛银和旁的男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哪怕宁玉现在看起来比那些人顺眼,也不行。
    “大约是病急乱投医吧。”洛银望向面前长长一条无灯的街道,眼神飘至很远:“几百年了修道界也无人能成仙,宁玉有此天赋,他们惜才,更担心将来。”
    人界对妖界的厌恶,从灵州雪山结契后便越发地深,两界彼此仇视,烈州仙派的人自然看不起妖,所以他们以为洛银也讨厌妖,毕竟灵州被那件事伤得最深,她必欲杀之而后快。
    可他们不知道,五百多年人界对妖界的仇恨并未在一觉醒来翻天覆地的洛银身上积累沉淀,甚至她的身边就养着一只妖,还是个来历不明,或许在妖界地位不小的妖。
    再瞥向谢屿川,洛银发现他又在看自己。
    谢屿川总在彼此对上视线时,笑得格外灿烂。
    洛银心念一动,眼神微颤,收回目光后,在回到洛家老宅前又试了几次,每一次心中都更加怦然。
    谢屿川看她不是巧合,他的眼神无时不刻落在她的身上,所以不论洛银偷偷打量他几眼,都会被他捕捉到。
    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她和谢屿川的关系早就悄然发生改变,只是她过去不曾正视过。
    一步跨入洛家老宅的大门,谢屿川牵着洛银的手突然一紧,她心中沉着事,并未发觉对方在走入这条街道时,呼吸便沉了下来。
    洛银抬头看去,眼神中的茫然一瞬闪过,紧接着便被谢屿川按在了朱漆大门后,铺天盖地的少年气息涌来,带着侵略之意,压迫在她的胸腔上。
    两唇相碰,几乎撞上了牙齿,洛银只觉得腰间一紧,被他抱得双脚几乎离地,而高大的少年用力碾压着她的唇齿,舌尖霸道地钻入她的嘴里,让洛银一个气音也没来得及发出。
    第59章 五十九   谢屿川:我也想让她当我的妻子……
    洛银瞪大了眼睛看去, 看见了谢屿川卷翘的睫毛下,双眼闭上,仿若享受地舔舐着, 又似所感, 那双眼睛半睁, 迷离瞧来, 惑人至极,立刻虏获了洛银的呼吸与心跳, 让她暂时麻痹。
    这哪是小狗?
    赫然是一头啖肉的狼。
    对上视线时,谢屿川的舔吻便成了啃咬,每一次都叫洛银处于痛又不至于痛到出声的边缘,他拿捏着度, 顺着嘴唇亲到下巴,再吻过脸颊,隔着衣服咬她。
    洛银的心跳加速, 砰砰乱撞, 紊乱的气息随着每一次喘息都呼出一层白雾,模糊了视线, 让她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她忽然想到了宪长老所说, 妖擅魅惑人心。
    虽说她不能认同宪长老和修梧长老的话,可对于这一句,洛银觉得他们或许没形容错。
    眼尾薄红,直勾勾看着她索吻的谢屿川, 的确有玩人心的资本在,只是小狗显然不懂利用自己的色相,发现洛银的腰带难解时,有些气急败坏地在她心口咬了好几口, 蹭得额前龙须刘海都乱了。
    他的手劲很大,扯了好几下,连带着洛银身体都跟着晃动,最后她不禁笑出了声:“别费劲了,你扯不开。”
    谢屿川呜了声,再抬眸撞向她的眼湿漉漉的,他的脸颊和鼻尖都是红的,嘴含热气,抓着洛银的手便往他腹下摸。
    洛银被烫了一下般收回手,掌心坚硬的触感还未来得及消散,谢屿川便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处哼道:“你说了回来可以亲的。”
    她没说过。
    洛银撇嘴,她从未说过可以回来亲,但她懒得争辩了。
    “你已经亲过了。”洛银伸手推开了他的脑袋,谢屿川却搂着她的腰不肯松开,那明显怼着她的东西叫她脸颊烧红,只能讲理:“亲过了,便放开。”
    “你耍赖。”谢屿川的声音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没有。”洛银咬了咬牙,还是将谢屿川推远了一步,自己整理衣襟回院子,头也不回道:“今晚你回自己住处睡。”
    谢屿川唔了声:“可我想和你一起睡。”
    听见这话洛银便头皮发麻,脚下步伐更快,在谢屿川跟来前她便先施了一道法,结界设在她住的小院外,谢屿川只能弯腰从月洞门外看进去,瞧着洛银匆匆入房的背影,不禁一笑,眉眼弯弯。
    此时站在洛家老宅门前的宁玉,双手叉腰,抬眸看了一眼没有牌匾的门头和紧闭的大门,方才那旖旎喘息,亲吻时动静大到门框被撞得咚咚响了好几声。
    这两人是否太腻歪了些?
    他还跟在后面呢!
    他们就真的看不见?!
    还把他关门外了。
    等宁玉回到了住处,瞧见谢屿川正坐在屋顶飞檐上,少年恣意地伸了个懒腰,抬着下巴看向今夜弯月,眼若繁星坠长河,心情极好。
    宁玉微垂眼眸,飞身而上,站在了谢屿川的身旁想走近些,谢屿川突然伸出长腿支着屋瓦,眼神淡淡瞥他,像是嫌弃他打扰了自己赏月。
    宁玉也不在意,就地坐下,轻笑问道:“我给你的书,你都看完啦?”
    谢屿川神色一怔,双眼瞪圆,耳尖却在月色下透着红。
    宁玉笑得更加轻浮:“何时能饮你与未来师父的喜酒啊?”
    若说谢屿川方才险些恼羞成怒,现下心中那几分怒意也因为宁玉这一句话而消了,喜酒二字当真是直戳他心。
    谢屿川右手撑着下巴,眨了眨眼问:“人界成婚是怎样的?”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宁玉的眼神远去,不知看向何处,又不知想到了何事,他眉眼含笑,道:“但有真心相爱之人,也会省去这些繁文缛节。”
    谢屿川朝他看去,神色微诧:“你有喜欢的人了?”
    宁玉挑眉:“自然。”
    “那个人也在你的住处吗?”
    回想起他所喜欢的人,宁玉的笑容变得格外甜蜜,他搓着脸道:“她当然和我住在一起,她是我的妻子嘛!”
    “妻子……”谢屿川眼神微怔,侧过身看向洛银所住的院落,就在那张石桌旁,他屈膝跪地时,洛银看他的眼神尤为脆弱,小心翼翼地问他是否永远都会陪在她身边。
    谢屿川目光柔成了水,心也化了:“我也想让她当我的妻子。”
    “那便速速成亲。”宁玉拍着谢屿川的肩道:“求亲这种事不能等女子开口,必是要我们男人主动,哪日时机好,气氛佳,你便把话说出来,否则你俩那般,名不正言不顺的巫山云雨,对未来师父的名声也不好嘛。”
    “她挺在意名声的。”谢屿川眉头微皱,洛银都不让他在外牵她、抱她。
    看来他得快点儿寻个时机,将话与洛银挑明了说。
    见时辰不早,宁玉跳下房顶道:“早点休息,师兄,别大新年得病。”
    谢屿川未打算在房梁上呆一夜,只是等洛银院内的灯灭了后便回到房间休息,次日除夕,天还未亮整座碧水城便布满了爆竹声,淡淡的硝烟味儿吹入洛家老宅,唤醒清晨。
    接连多日的雪终于停了,阳光普照,城中屋檐下处处可听水滴声。
    谢屿川清早便在门外牵马,宁玉双手环胸靠在大门旁,洛银从房内走出,直接忽视了他,笑着对谢屿川道:“临走前再买一屉长面铺子的汤包,昨日他说今早还开半天张。”
    谢屿川晃了晃手中食盒,眉眼弯弯,显然早有准备了,洛银上前捏了一下他的脸:“真乖!”
    谢屿川揉了一下脸,笑起来时嘴角有个小梨涡,显出几分青春可爱,洛银看见顿时挪开目光,按住险些紊乱的心跳,对他道:“离开烈州后咱们去淓州,据说淓州人吃驴肉,我这一路上还没尝到过。”
    “好。”谢屿川绑好缰绳。
    宁玉就算再蠢,也看出这两人的不对劲了。
    他们当真看不见他?
    “未来师父,此去淓州路远,为吃驴肉不值当,驴肉处处有卖的。”宁玉没忍住开口,洛银回眸看他:“哦?还有哪儿的驴肉比淓州出名?”
    “古河州也吃驴。”宁玉道。
    “可古河州离得更远哦。”洛银浅笑。
    宁玉皱眉,心想自己在洛银面前还真是演不来沉稳,他知道依洛银的脾气,如若他不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她绝对能带着谢屿川一路前往淓州吃驴。
    宁玉心下沉了沉,终是苦笑道:“未来师父真不打算帮我除心魔了?”
    洛银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她道:“你若真有心魔,我帮你除之也未尝不可,可你没有心魔,我去瑰海除什么?”
    宁玉一怔。
    洛银道:“宁玉,不说实情,我不会跟你跑那么远的,天下之大,去何处游玩不是游玩?但天下之大,修为能在我洛银之上的,恐怕你找不到第二人。”
    宁玉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神色微怔,就连苦笑也扯不出来了:“你知道我非被妖邪控制。”
    “我有眼睛,会看。”洛银道:“邪气侵体,心魔难除之人不会几十年来未行一恶,但你有心结,有执念,长此以往下去,未必不会成为心魔。”
    宁玉赞叹她慧眼如炬。
    “我是有事相求,才跟来缠上尊者的。”他道:“瑰海非我心魔,而是我心安处,瑰海深处的岛屿藏了一道秘术,不知尊者可曾听过,一舍双魂之说?”
    洛银本做好了等宁玉吐出真相的准备,却仍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心下震荡,久久未平。
    一舍双魂……
    她不自然地看向身旁伫立的谢屿川,几日前墨安仙道的话还绕在心头,墨安仙道的残魂藏在了谢屿川身体的某处,照理来说,他也是一具躯体里,有两个人的魂魄。
    当时墨安仙道清醒的时间很短,洛银心中有许多疑惑都没来得及问出口谢屿川便苏醒了,从那之后的几次,洛银也悄悄用灵力试探过谢屿川,只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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