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娘不单文采过人,走近一看容貌亦是不俗!皇兄真是好眼光,连收的弟子都如此与众不同,如此钟灵毓秀,莫不是玉做的人儿?”
    这么乖的小姑娘,要是自己的亲侄女就好了。
    福宁长公主越看越喜欢,拉着凤清歌的小手,面上满是笑意,要不是周围有人,她都要将人抱在怀里捏两下了。
    成德皇帝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福宁还是跟从前没什么变化,堂堂长公主之尊,一说话却跟个纨绔子弟一样,失笑之余道,“箐箐,你收敛点,别唐突了朕的徒弟。”
    乍然再听到皇兄唤她的名字,福宁长公主蓦然一怔。
    是啊,她是福宁,亦是宇文箐。
    这么多年了,自从离宫之后,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的名字,从福宁公主再到福宁长公主,即便是她那早死的夫君,也不曾唤过她的名字。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称呼,福宁长公主却不期然地酸了鼻子,眼底跟着涌起一股温热。
    数年来无人依靠的委屈,还有对于亲情的渴望骤然被勾起,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那只小手,藉此来压抑即将失控的心绪。
    凤清歌察觉到福宁长公主的情绪波动,微微惊讶,出于礼貌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
    “……”福宁长公主身子僵了一下。
    再抬头时,她已快速恢复控制好了情绪,恢复如常,嗔笑道,“皇兄又取笑我。好啦,既是第一次见清歌,又恰逢她以女子之身夺得文比魁首,那我索性便投个巧,奖她三个允诺。”
    春日宴的魁首分为男魁与女魁,这些年下来,并没有固定的奖励,有时候是金银,有时候是器物,有时候是长公主的一句允诺。
    福宁长公主看似寡居,却手握实权,在朝堂上、两任帝王面前都能说得上话。
    她的允诺,在女魁身上,或许就是一桩姻缘。
    但放在男魁身上,称得上千金不换了。
    不客气的说,仕途乃至家族都会因之而改变。
    与李昱的母亲——那位在先帝时期因为犯蠢,得罪其父崇志皇帝,被夺了公主敕号而贬为郡主的绥德相比,两人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场的诸位学子,看凤清歌时,更加羡慕了。
    不少人生出了结交之心。
    暂且不提她的家世和文采,光这份圣宠和三个允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会再跟从前一般低调。
    与这样一个拥有远大前程的人成为朋友,自然好处多多。
    “挺好,”成德皇帝颔首,亲眼见了徒弟的本领,自是心满意足,摆了摆手,“好了,朕带诸位大臣来,是为赏花。清歌,你跟同龄人玩去吧,不用陪着朕了。”
    他没有再提额外的奖励,福宁长公主也识趣地忘了自己说的那个玩笑话。
    教导徒弟,得讲究方法,一味地奖励,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再者,奖励给的次数太多,反而不值钱了。
    “是,”凤清歌行礼退出亭子。
    “皇兄,你没来过袁园,这里的风景与御花园里的大有不同,近日可得好好看看,”福宁长公主笑声多了几分亲昵,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各位大人也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东面的园子去了。
    徐咏适时地开口,“长公主给了三个允诺,那我就不献丑了,凤学子,我便题诗一首,赠予你聊作勉励。”
    他走到一处桌案前,稍一思索,一首?阳春告凤学子?似江水东流,倾泄而出。
    徐咏一边写,一边唱道:
    春和景明三月天,桃李争艳丽日悬。
    一年最是春光好,一生最美是少年。
    风物万千宜放眼,不可金日付流闲。
    书韵文香勤耕读,质洁德馨苦参禅。
    交游意气共肝胆,谋事尽心随尘缘。
    阡陌路上寂寞花,洛阳时人赏牡丹。
    卧薪尝胆苦磨砺,功成就在坚持间。
    年年春光年年去,白首空羡美少年。
    少年应跨千里马,披红赏花到长安。
    这首诗,既呼应了她写的那首?代悲白头翁?,又饱含期许。
    参加文比的学子至此,从前那种俯视天下文人,老子文采天下第一的气劲终于被打击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从前他们自诩才高八斗,子建弗如,平时谈天论地,自大地认为朝中重臣皆是庸人,只会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废物。
    可这场文比,干脆不留情面地在他们脸上打了重重一巴掌,也打醒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
    人家随随便便一个翰林院编修,信守之间便写来一首意蕴十足的勉励诗,哪里是他们这种自高自大又认不清自己的狂妄小子能比得上的。
    学子文人们羞愧地低下了头,暗暗发誓回家后便潜心治学。
    剩下的评委又出面,各自给了奖励,或言语勉励,或给了玉佩。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君子如玉,玉自古以来就有对于崇高品德的象征。
    除了师门长辈的见面礼外,寻常时候,文人赠玉是有特殊寓意的。
    送玉佩不仅仅是对她将来能在国子监学业更为精进的期许,也是对她品德的肯定。
    值得一提的是,太学的两位夫子只是笑着简短地说了两句,没有任何实质表示。
    倒是文韬书院的副院长胡冼,送了凤清歌一个手牌,邀请她闲暇时去文韬书院,与书院学子交流。
    凤清歌恭恭敬敬地笑着收下了,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好了,小家伙们,你们自己去赏花吧,已经过午时了。”国子监的张子昂夫子笑着提醒道。
    午时后,袁园里的九曲烟雨廊开放。
    青年男女,可去那里赏花。
    因之前曾出现的不愉快,福宁长公主以花月湖隔开了男女宾客。但说到底,春日名为赏花宴,更是用于青年男女结交友人、互通姻缘的宴会,所以后来又专门斥资建了九曲烟雨廊。
    九曲烟雨廊为曲型复廊,曲折多变,复廊亦称之为里外廊,即在双面空廊中隔一道横墙,形成两面各为空廊的形式,中间的隔墙每隔一段距离以漏窗点缀,宴会上的小儿女可以透过漏窗观看对面廊的人与景,亦可以隔着横墙交流无误。
    最初开放时,颇得京城高门赞扬。
    连先帝看过后都说福宁长公主花了巧思,既合于礼法,又通人情,有诗经中思无邪的意境了。
    经张老夫子一提,学子们想起京中那些人比花娇的贵女千金们,瞬间又打了鸡血似的。
    方琪占着位置优势,三两步走到凤清歌跟前,眼巴巴地看向她,询问道:“凤小姐,我们结伴同行可否?”
    他这一开口,旁的人也如梦初醒一般,一拥而上。
    “凤小姐,你的文章写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看了好生敬佩,不知林某有没有这个资格与您一起游赏,顺便讨论一些文法方面的问题?”
    “凤学妹,我也是国子监的学子,痴长你两届,要不咱们同行吧?”
    “凤小姐……”
    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瞬间失控。
    每个人话里的意思只有一个——快快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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