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米尔目光在这两虫之间来回扫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夏恩和劳埃德的关系变化,他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很明显这两虫都对彼此有意。但他们本身年龄相差整整一辈,性格更是天差地别,说实话,伊斯米尔很不看好。
    可现在,他那换情虫如换衣服一样的表弟,居然主动说要立他为雌君?伊斯米尔觉得匪夷所思。但如果他们真意外有了虫崽倒勉强可以解释这个鲁莽决定。
    恭喜你们。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虫帝绝不会缺了皇族气度。
    不过我得提醒你,你知道你还没真正成年吧?我不希望新的洛奥斯特公爵第一件新闻,不是带领军团取胜,而是没有领证,就弄大了帝国英雄的肚子。
    放心放心!夏恩心情很好,仿佛没有感受到雌虫手心突然浸出的大量汗水,笑得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
    这天直到快十一点,夏恩才和劳埃德离开皇宫。
    他们两走了没一会,黑发雄虫猛然反应过来,除了雌君这个事,他还忘了另一件事!
    他急急冲出书房,被自己的长袍绊倒,差点摔倒时,守在门外的雌虫将他捞进了怀里。
    我的陛下,金发褐夫的雌虫含着笑意低问道,醇厚声音落在耳边,似有回音,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军团长那死小子真是
    熟悉的海水味涌进鼻腔,虫帝顺势倚进休的怀里,瞬间就不想去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疯狂。
    他头埋在雌虫肩窝,因而没有看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钦羡。
    返回西斯特莱区的一路上,帝国上将都心事重重。驾驶位的里卡多狐疑地盯着新鲜出炉的公爵阁下看了很久,末了还是挫败的摇摇头,决定只旁观不猜测。
    不知道首领脸色黑如锅底,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祖宗搞得发际线后移。
    回到家后,柯特指挥仆从快速上齐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夏恩大快朵颐,同时挥手让里卡多和艾尔一起坐下用餐,后者看着几乎一口未动的顶头上司,自然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这折磨结束了。金发雄虫吃饱喝足,他瞄了眼劳埃德面前崭新如初的餐盘,不悦地撇了下嘴。
    劳埃德,既然你吃不下,和我上楼聊聊吧。
    他丢下餐巾,起身头也不回地步出餐厅。
    艾尔凑到里卡多身边,小声八卦道:小少爷生气了。
    里卡多眼看着灰发雌虫跟着走出餐厅,刀叉终于可以动了: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艾尔瞬间不想说话了,他缩了回去,对上了管家柯特同情的目光。
    二楼卧室,夏恩一等雌虫进来,砰的一声重重关上房门,同时动作干脆利落地反锁加固。
    明明才是更强壮的那个,帝国上将却忽然生出一种落入他虫陷阱的错觉。他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想问的吗?
    雄虫的声音又低又沉,劳埃德感到惊讶。他没想到那总是清亮悦耳的少年嗓音,居然有一天会发出这种有压迫感的质问。
    对方一步步靠近,转瞬之间,雌虫发现背部已贴到了墙壁之上。黑暗里,金发雄虫单手撑上墙壁,膝盖顶上来,将他禁锢在这方寸之间。
    又是花香。熟悉到梦境中也会闻到的味道。许是因为觉醒期逐渐过去、信息素稳定下来的缘故,这味道和几个月前第一次嗅闻到时有了些许的差异。
    以前,小雄子的信息素闻起来是春日扑面而来的浓郁花香,醇厚得不掺一点杂质;现在,这香气似乎穿过春日,来到了盛夏时节,不再是单纯的芬芳。它多了阳光的炽热,以及苍翠树木的悠远。
    这是很正常的变化,由原本的一个基调变得复杂。是每只虫都会经历的过程。他们终于从单纯稚嫩的少年期脱壳,开始进入完全成熟期,不管身体心灵,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正如这四个月里,夏恩洛奥斯特的转变一样。不光是身高、力气的增长,更多的是内在的一种东西。这东西由里至外,影响着这具精美的皮囊,让其鲜明生动、魅力四射。
    他身上有无限的可能。正如《布鲁斯凯周刊》标题所写:夏恩洛奥斯特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劳埃德克雷夫,已走完了一半虫生,前路已定、一眼到底,满是陈旧,乏味可陈。
    他侧垂头颅,避过哪怕黑暗中也灼灼滚烫的视线。他当然有疑问,他只是很难说出口。
    好在另一只虫一反常态的有足够的耐心。他的手指在他脖颈上拂过,像每个夜晚做的那样
    劳埃德开始喘息。自制力一点点剥落,压在胸腔里的疑问升到喉咙,在下一个间歇,同他的战栗一同泻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说那样的话
    伊斯米尔意外很正常。但你这样,就很让我伤心了。
    窗外月辉披裹下,青年勾起的唇角清晰可见。他一向垂拢的金发束在脑后,露出锋锐的下颌和纤细的脖颈。他穿着一件立领衬衫,只扣了最下面的两颗扣子,白皙光滑的胸膛在布料间若隐若现,配上喷涌而出的信息素,让劳埃德只能闭眼躲避。
    难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觉得不可信?夏恩揽住雌虫的腰,身子完全贴了上来,因为我比你小?因为我看着很轻浮?因为我等级低?
    他一个问句接一个问句,说得很快很低,似乎自己本身也不想谈及。
    劳埃德有点吃惊。他从料到会从夏恩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不呃
    他心脏一紧,赶忙出言否认,谁料此刻雄虫突然袭击,于是后半截的音调即刻转弯变质。
    黑暗中,劳埃德大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喘息。他的身体抵着墙壁,脖颈高仰,仿佛搁浅海岸的鱼。
    我履行了我的诺言青年恍若叹息地低诉着,声音幽冷。
    帝国上将无助地睁开双眼,灰绿色的眼瞳里满是渴求。他的灰发凌乱,强健的古铜色躯体上覆着一层薄汗,在月光下发出莹泽的水光,勾得夏恩眼中火焰翻腾。
    任谁看见这只总是高高在上、坚毅冷硬的雌虫这幅模样,都想好好疼爱一番吧。
    他咬上雌虫的耳垂,猛地松开手指,轻轻地低吟出声:
    现在,轮到你兑现诺言了。我的将军。
    *
    作者有话要说:
    问:夏恩和劳埃德,谁的表情管理技能更高杆?
    第79章 洛奥斯特的军团长 我想看你自由翱翔的样子。
    兑现诺言?
    劳埃德大脑晕涨涨的,沉浸在空白里的思维迟缓僵涩。可很快,更深层的意识就将答案推送上来。
    你等我长大,我来娶你!到时候,我会让你天天开心的!
    小夏恩,我会等你。等你长大,然后娶我。
    十几年前,一只小手握了上来,温柔包住了他溃烂的伤口。他头一次那么容易地从那团焦黑污浊的泥潭中爬了出来。
    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张小脸上,与年纪不符的老成和郑重。明明过去了数千个日日夜夜,却又快得仿佛只是一眨眼。那团肉乎乎暖哄哄的小肉球,忽然就变成了此刻吻着他脖颈和肩胛的俊美雄虫。
    他搂紧他,带给他无上的欢愉;他拉着他的手,给予别扭却真挚的告白;他甚至违逆虫帝的意愿,弃一众年轻英俊的雌虫不顾,先斩后奏地,要立他为雌君。
    披荆斩棘几十载,历经风霜几十载,哪怕是战场上弹尽粮绝、鲜血泼面,也没动容过的那颗心,忽然就软了下来。像是高高垒起的铜墙铁壁,被凿开了一个小洞。
    而这个孔洞,在风吹进来之前,他甚至不曾感知。
    您想让我怎么兑现
    劳埃德叹息道,他揽上青年,灰绿色的双眸在黑夜里捕捉着那双蓝瞳:您不是已经告之于众了吗?
    他还有得选吗?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撤回之前的声明。夏恩说得理所当然,似乎他有让时间倒流、或者什么神秘后悔药一样。
    我知道你也许会有点困扰,劳埃德。
    金发雄虫顿了顿,他避过帝国上将的目光,不自在地用手抓了住下颌,仿佛被那里垂下的发丝痒到了:
    我承认,我这样做,有点逼迫你的意思。我也不想啊但凡你积极一点,我也不会让你在伊斯米尔面前难堪。
    劳埃德又一次感到诧异。为这只雄虫的敏锐,更为他的坦诚。
    隐秘的纠葛、见不得光的得失衡量、丑恶的念头,他怎么总可以一次次,就这么简单地说出来?
    虫崽的事夏恩目光开始游移不定,哪还有片刻前挑拨雌虫欲|望的气定神闲,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呃了半晌也没个明白话。
    新上任的洛奥斯特公爵忐忑不安,此刻被他置于问责者角色的雌虫,看似平静,实则脊背都绷紧了。汗水从脖颈滴落,沿着胸膛、腹肌滑进腹股沟,凉得让雌虫头皮发麻。
    对不起!
    夏恩呃了半天,最终决定慷慨就义,他双手合十,放开劳埃德,往后退了一步,欠身道歉:
    我知道这主意很烂,但一时半会没什么比它更好用的了!你放心,这消息只会留在那间书房!不会有第四只虫知道!
    劳埃德忍不住长舒一口气,神经一放松,才发现身上湿粘得厉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清咳了两声,阻止了雄虫噼里啪啦的机关炮:
    小少爷,一个谎言只会带来更多的谎言,无论大小。您这样图一时便利,有没有考虑后续该如何收场?
    至此,两虫之间的旖旎氛围已随着散开、变淡的麝香味而残存无几。靠在墙上、半|光着身子,一身狼狈的雌虫不知不觉又拿出了严厉的长辈角色,开始教导起胡作非为的小公爵来。
    明明道了歉,结果这老雌虫不仅不给他台阶下,莫名其妙又开始了。夏恩瞬间不乐意了,深深感觉自己一汪深情大概都喂了狗,直雌癌末期没救!没救!
    什么收场?只要结婚程序走完,你就是我合法雌君。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关他们屁事!炸毛的小公爵又蹦出一堆脏词。
    劳埃德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赶忙迈步上前,一把抱住小雄子。他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好听话来,这次干脆闭嘴不言,只用实际行动来安抚雄虫这方法还是史蒂夫几年前在他又一次相亲失败后叨叨了许久的自救法则:
    第一:闭嘴。第二:拥抱。第三:脱。
    劳埃德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实践,不得不承认,也许那些没营养的八点档狗血剧,还是有点价值的。
    柔软的发丝抚蹭着他的手背,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躯体有了一点力量,但仍很瘦弱纤细。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夜色中飘荡,白日里意气风发的洛奥斯特公爵,此刻褪去层层华服,依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同时,劳埃德深深反省:夏恩是什么虫?那是被弗朗茨、被赫德森、被他三只哥哥从小宠到大的宝贝疙瘩。
    这样一只天之骄子,一只被各种雌虫追着跑、各种献殷勤的雄虫,巴巴地对自己好,他却总是习惯性地打击他。
    这毛病,一定得改!
    所以,你愿意吗?
    不挣扎也不吭声地任劳埃德抱着,过了一会,夏恩忽然发声问道。
    这句轻声的询问如同一阵清风从孔隙吹进,拂去了原本一层层裹在心上的考量、算计、利益、平衡。
    长久以来绑缚在身的绷带松落了,最深处的那个自我,重见天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愿意。我的小少爷。
    他低哑的声音敲击在两虫的耳膜,传出有力的回声:我愿意做您的雌君。
    他反身而起,将雄虫按在身下,在朦胧温柔的月色中,垂头吻上了夏恩的双唇。
    折腾了一天,虽然氛围到了,但两虫都很疲累。于是最后的发展就是夏恩和劳埃德面对面侧躺在床上,抓着彼此的手,差点就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常年军事生涯的生活习惯发挥了作用。帝国上将挺着精神去冲了澡,等到他出来时,他原以为会呼呼大睡的某虫突然从床上消失了。
    房门咯吱一声,是某只失踪的虫又出现了。金发雄虫斜七扭八地披着件外衣,打着哈欠,推着一辆小餐车进来。
    这东西劳埃德很熟悉前段时间对方养伤时,这用来专门放小少爷的三餐而现在,推车上摆着冰桶,冰桶里插着几瓶烈酒,旁边还有一些小菜和几只晶莹透亮的玻璃酒杯。
    您这是?
    绕是处变不惊的帝国上将,在这只雄虫思维跳跃度方面也认输了。
    没过十二点,劳埃德。
    夏恩一屁股在房间地毯上坐下,自顾自地开酒,倒满两杯,朝他递过来:今天你还差我一个祝福。
    这倒是实话。一大早夏恩就忙忙碌碌,两虫饭都没怎么吃,中间更是别说祝福,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没有。
    恭喜您继任大公之位。劳埃德接过酒杯,朝夏恩举杯示意后,仰头一饮而尽。
    卧槽。这只雌虫这么猛的么?
    只浅浅抿了一口的夏恩表示被震惊到了。他瞬间后悔了。早知道他能喝,他就换几种酒了。
    帝国上将面不改色地放下空酒杯。然后拿了件睡袍披上,挨着夏恩坐下来。
    明明房间里有专门喝茶吃点心的隔间,可夏恩就喜欢在床边铺着的那一整块地毯上吃吃喝喝玩游戏。这让他格外的放松。
    他偷偷看了一眼劳埃德,雌虫正在研究面前的酒瓶。锋锐的剑眉配上狭长的双目,哪怕灯光柔和,也有点凶残。
    可夏恩见过这张脸无助茫然的模样,所以他只觉得可亲可爱。他又朝雌虫横着挪了挪,让彼此肩膀挨肩膀,大腿蹭大腿,这才满意地开始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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