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有另一只虫崽的。
    对不起,是我太傲慢了。
    我可以给您一只虫崽。
    小少爷,您如何才肯原谅我?
    无法入眠的夜晚、精神力震颤不稳、意识混乱的间隙,这些话一句一句在他脑海里穿梭飞行。被自己的情绪吞噬时,夏恩根本没听见那只雌虫曾经讲过什么。他要的是控诉、是发泄、是指责,而非去理解、去体谅、去包容。
    现在夏恩忍不住苦笑。在近十天的分离、迫在眉睫的出征前,他已按捺不住愈加浓厚的思念。而直到亲眼看到那般憔悴虚弱、满眼都是心碎的劳埃德,他才知晓自己还是放不下他。
    他果然还是很喜欢劳埃德克雷夫,喜欢到整颗心脏都发疼。
    他真想回到一开始,那时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清楚、万分肯定的,便是这颗火热跳动的心。
    夏恩捂着胸口编完讯息,在终端中选取劳埃德的号码,按下了发送键。
    【劳埃德,虫崽的事我认真考虑过了。如果你想要,他就是我的虫崽;如果你不想要,我支持你的决定。没错,他是我们共同的责任。但他的孕育和出生,雌虫和雄虫需要付出的并不对等。这是你的权力,没有虫能剥夺。哪怕是洛奥斯特大公也不能。】
    *
    作者有话要说:
    允诺要撒糖。我做到了!嗷!
    昆恩是恋爱能手,不然怎么啃得下格斯硬骨头。哈哈哈哈。小少爷要多和死党学学!
    这章很肥,求夸奖!
    第133章 绝不放手的劳埃德 心意已决。
    帝国历2310年2月12日1530。一场战前筹备会正在洛奥斯特府邸地下二层的会议室秘密进行。
    会议以全息投影的方式进行。出席虫子主要为洛奥斯特家族军团各主力舰队的指挥官和参谋长、高级军官、和相关重要军虫。数据连接点为瑞德哈特、布鲁斯凯、以及布莱斯星云。
    帝国和联邦的战争已然打响。战损报告上,洛特宁星系每日阵亡虫数都在增长。在占据了洛特宁第二行星后,联邦舰队又对第一和第三行星发起了进攻,一副誓要将帝国全部驻军队驱逐殆尽态势。
    与此同时,僵持了快两个月、一度休战的苏里尔星域,再次闪烁起带来毁灭的光束炮。
    苏里尔星域的局部战争从爆发到现在已近三年。因为星域中有不少白矮星、中子星、巨星和虫洞,航行条件十分恶劣,三年来,联邦和帝国舰队输输赢赢、各有胜负,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洛奥斯特军团第一、第二、第三舰队换防回撤的四个月前。
    当时,亲身参加了苏里尔星域绝大多数战斗、时任军团副长的劳埃德克雷夫向军团长尤里洛奥斯特提出的谏言
    鉴于敌军活动星域难以预测、战局变化太过迅速,指挥官无法及时把握作战进程的细节。指挥官级别越高,这种现场越明显。因而各级指挥官应避免给出具体详实的命令。相反,应逐级下放部分权限,给予各大队、中队甚至小队更多的自由。高层指挥官应做的,仅是给出明确的目标和简洁战略性指令。
    这条建议被采纳了。随后,洛奥斯特军团很快取得了战场主动权。而若非那场震惊星际的意外,以当时的态势,苏里尔星域已是帝国囊中之物。
    主帅的死亡导致洛奥斯特群龙无首。军团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了。劳埃德身为军团副长,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各方之间斡旋。调和的最终结果,就是洛奥斯特军团从苏里尔后撤至布莱斯星云。
    这不是虫帝和菲利特亲王希望看到的局面,但已是他们能争取的最好局面。若要再次舞出这把利剑,帝国必须给洛奥斯特一个交代。
    值得庆幸的是,联邦同样因为内部政局变动,没有趁胜追击。战局诡异的僵持下来,直到联邦偷袭洛特宁。就像静止的钟表忽然转动,近半个月来,在联邦舰队的猛烈进攻下,苏里尔守军哀声连连,多次请求帝国增援。
    为解燃眉之急,帝国军部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最高司令官的职务和洛奥斯特军团一大批军官的和晋升。与之匹配的作战方案已通过内阁和特设委员会的决策,不日即将公布。公布之后,劳埃德会立刻奔赴苏里尔星域冲突的最前线、统率指挥参战的军团舰队。
    洛奥斯特军团驻守在布鲁斯开的第一、第二、第三舰队,整备部署于布莱斯星云的第四至第八舰队,会和之前的部署沟通、会和之后的作战方针,都需商讨。因而此类筹备会最近开得很是频繁。
    据情报显示,联邦此次增援的军力,将会重新整编为三大舰队。参战士兵和舰艇数量是之前两到三倍不过他们的武器装备能否同样到位,我持怀疑。
    2287年吉布林亚战役中,他们不也是声势浩大地调集兵力,然后因为后勤和配给跟不上,被我们截断补给后就一败涂地了嘛。现在他们还要分兵洛特宁,就算他们虫口这些年增长率挺不错,不代表生产能力会有质的飞跃
    第一舰队副参谋长麦尔肯上校摸着下巴说道。
    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认为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排除敌方从波森星和托维|尼斯星合围的可能性。布纳夫小行星这边到这边的隘口,我们必须守住,防止他们大范围合围。
    同样,第四舰队必须利用好莫林德斯科洛特一线,以及亚里里B76I一线。它们是第四舰队的天然屏障。利用好了,哪怕敌方从波森星出击,兵力也不会太强
    第三舰队的司令官马伦中将打断麦尔肯,十分强硬地试图再次谈起之前的议题。
    马伦中将的话语引起了部分将领的赞同。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中间位置的银发军雌。今天对方也是默不做声。这种并不常见的情况已持续了三天
    忽然,第二舰队的参谋长丹尼尔少将插嘴问:上将,特别机动部队昨天上报了一份关于遨游者驾驶数据的报告,不知您过目了吗?
    我们的小公爵表现实在惊虫。这次的作战计划,机甲战士也是非常重要一环,但目前我并未收到任何相关消息,表明公爵阁下会参与这次
    公爵阁下有其他要事需要处理。丹尼尔,这件事稍后我们单独再聊。劳埃德声冷然回道,鹰眸锋锐、显出几分不悦。
    其他军官向嘴快不经脑的丹尼尔投去同情的目光。最近这段时间,军团长愈加的心思莫测、威严冰冷。作战筹备会开得他们心力交瘁,实在恨不得这尊大神赶紧从瑞德哈特出发、进入航行。这样因为跃迁通讯限制,他们还能得片刻喘息。
    滴滴滴,终端新讯息的提示音打破室内静寂。众虫面面相觑。谁这么胆大包天,会议期间不仅没有关闭星网讯号,甚至连静音状态都没有设置?!
    下一刻,他们瞪圆了眼睛。那只坦然自若地抬腕低头,点开页面查看讯息的虫,赫然正是军团行走的金字招牌、军纪标杆、军雌楷模,百万军雌众望所归的军团长。
    继会议迟到、会上发呆、粗暴驳斥议题之后,军团长阁下终于沦落到当众使用终端开小差的地步了吗?
    十几道目光齐齐集中在雌虫身上。只见这只如小山一样威压众虫的银发军雌,不知在终端上看到了什么,显然是愣住了。那岩石一样的冷硬五官上居然有片刻的恍惚和空白,随即浮上的是喜、喜悦?!
    离对方最近的霍克副官揉了揉眼。他没有看错。是喜悦。而发信方,他凭借良好的目力,看那头像配色,好像是小少爷?
    霍克正想悄悄挪进一点时,帝国上将猛然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话音刚落,随着通讯眼镜的摘除,军团长的信号忽然中断,只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的军团下属
    三个小时前,劳埃德在终端上看到那条消息时,以为自己眼花了。而刚刚对方再次在终端发来问询后,雌虫终于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不在家吗?】
    洛奥斯特小少爷的简讯只有这几个字 ,但其中指代的可能,让帝国上将一秒也不愿多等。
    他匆匆结束了会议,从地下室急奔回一楼大厅。一楼和花园相连的玻璃门敞开着。室外,粉的黄的蓝的各色花朵簇拥盛开,正是春天的气息。而那站在阳光下、金发闪烁着盈盈光泽的雄虫似乎听到了声响,朝后转过身来
    漫天落英飘摇、满园芬芳馥郁,都不及他波光流转的蓝色双眸。那缓缓回身的雄虫,正是夏恩洛奥斯特。是他独一无二的小雄虫。
    劳埃德心跳加快。他快步冲前,眼看着就要靠近青年时,他又忽地顿住脚步,仿佛做梦般,发出喃喃的轻问:小少爷?
    啊,劳埃德,你在啊。雄虫看向帝国上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肯去准备下午茶了,刚好外面挺暖和的。我们在这聊聊?
    劳埃德能说什么?这个时候不管雄虫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他跟着青年来到户外长椅旁。椅面上洒落着散落破败的花瓣和叶片,以及明显的灰尘帝国上将毫无赏花心情,甚至连家务机器虫都懒得开,而屋子残留的两个定点清扫的仆从,只负责打扫室内。
    在雄虫皱眉之前,劳埃德小臂一抬,一阵短促强风刮过,将桌椅拂扫得一尘不染。他们坐在一张长椅上。上次书房雄虫刻意保持的距离缩短了,但仍有半臂距离。
    劳埃德注意到这一点,失落感涌上心头,提醒着他不要太过期待。
    虫崽的事前几次我光顾着自己,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静默半晌后,青年率先开口:对不起,劳埃德。
    如此开场白,延续的是之前的简讯。帝国上将愕然看向小雄虫,心尖几乎都在颤栗。他一直都知道夏恩洛奥斯特非常特别,但并不知道他竟然可以特别到如此地步他简直不像一只雄虫。
    帝国绝大多数雄虫,都是一样的浅薄自大、骄纵淫奢。这不光是统计学上的结论,也是劳埃德克雷夫七十多年亲身经历验证过的事实。与此相对,洛奥斯特的雄虫,是绝少可以得到劳埃德认同的幸存者。
    但这种认同更多源于他们对于力量相同的追逐,以及对己身永不停歇的鞭笞。在两性关系上,洛奥斯特本家雄子被称道的专一深情后,藏匿着的黑暗,没虫比劳埃德更清楚。
    感情是雄子们用来控制雌虫的工具;繁殖是铭刻于基因的本能;多偶是无法根除的劣根性。
    就连他亲密无间的好友、青梅竹马的那只雄虫,也完全摆脱不了这千年来社会文化、阶层、性别的影响。
    无论如何,他都是一只雄虫。而一只雄虫,永远不会对雌虫的遭遇感同身受。
    劳埃德七十多年虫生建立起的认知,在看到那条简讯后,开始动摇;在夏恩再次郑重其事地对他道歉后,开始坍塌。
    雌虫持续的沉默让盯着自己脚面的青年感到不安。
    杰告诉他,为了保留这只虫崽,劳埃德接受了瓦格纳金的治疗。他独自承担虫蛋的能量所需,在繁忙的日程间歇按时注射各类药物,备受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只是不想让夏恩品味失望的苦楚。
    这些未知的细节,夏恩曾不屑一顾;但它们一一展露出来时,夏恩感到不可置信。
    犹如那个脆弱哀求的劳埃德。雌虫为这只虫蛋付出的,深深撼动着他的固有认知。
    虫蛋是负担的话夏恩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扭身,平视劳埃德的双目,我收回。那是任性不讲理的气话。你不要当真。这只虫蛋,你想生下来,还是要摘除,我都尊重并且支持你的决定。
    和简讯毫无二致的语句从雄虫嘴里吐出。劳埃德听不出一丝玩笑。
    您想要吗?薄唇翕动,劳埃德回看夏恩,意味深长地问道,对于这只虫崽,您期待吗?
    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想法。在我的虫崽之前,它首先是你的虫崽。
    夏恩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苦笑着回答。他知道这话听着很像不愿意负责的渣男,但他只能如此表态。
    虫族婚姻制度是很操蛋的。一旦结婚,雌虫从里到外都是雄虫的财产。堕胎?这只有雄主允许和要求,雌虫没有这个权利。
    他和劳埃德虽然不是夫夫,但沙克对洛奥斯特大公有同样的义务。可他完全不想劳埃德为此勉强委屈自己。
    帝国上将又不说话了。夏恩猜不透那灰绿长眸鹰眸里的思绪。没有精神力的链接,他不清楚对方真实所感。
    宽大的手掌忽然抚上雄虫的面颊。夏恩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英俊坚毅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唇上一热,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温柔不过两秒。第三秒,雌虫强硬地挤进夏恩的腔颌。他强壮的手臂发狠地锢着小雄虫,舌头在那被迫打开的口腔内肆意扫荡。他追逐、压迫、索取,又缠绵、不舍而激动。
    同样的情不自禁,但上次帝国上将还留存着克制。而眼下雌虫强势霸道到片刻喘息也不愿给予,似要将雄虫揉碎融进自己的骨血。
    夏恩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断了。脖子酸麻,嘴巴火辣辣的。更可恶的是,他被吻得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倾斜的背部没得支撑,直接从椅子滑落在地。
    不、不是地面。他倒在了雌虫的怀里。他还没来得及确认状况,就被那只雌虫猛地扑倒在花丛中。
    噼里啪啦军服前襟的双排金属扣飞崩落地。刺啦夏恩的外套衬衫瞬间成了两半。逆光的身躯强健有力,半透明的翅膜完全张开,阳光穿过、折射,在翅尖流转幻化出五彩缤纷的美丽光圈。
    夏恩感到心醉神迷。不知为何,他的将军突然之间重获新生。几十年积攒的浓重雾霭从他骨缝间飘落消散。每寸古铜色的皮肤、每根银灰色的发丝似乎都在发光。
    还有那双冷酷无情、森然严厉的长眸。冬日的雾灰不见了。他从未见到过如此鲜明明亮的绿。清澈坦荡、宁静幽远。
    信息素弥漫开来。雌虫体温迅速升高。呼吸沉重、加快。低沉沙哑的声音充满渴求和难耐:夏恩,遇到你,我很开心。
    金发雄虫蓝眸迷醉、嘴唇红润。他在帝国上将耳边落下细密灼热的吻,心脏砰砰直跳。
    那遥不可及得鹰又回到了他的怀里。哪怕只是短暂的歇息。欺骗和伤痛仍然存在。但爱意同样充盈,酸苦又甘甜。
    夏恩感谢这个新生命。无论它是否出生、存续。它牵系着他和劳埃德,在帝国上将的身体上,增刻一道永远抹不去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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